眾人發現,林與歡臉色瞬間不好,而楊妃看似羞怯,可臉上的得意卻是掩都掩不住,甚至還故意拿眼瞟林與歡。


    賢妃暗自好笑,覺得藥下得差不多了,便轉頭同另一個婦人說話。


    不一時,便有宮人端上茶水和果品,賢妃笑著招呼,“難為你們來看我,倒是招待不周啊!”還特意對楊妃道:“這果子涼,你便喝些茶吧!”


    楊妃忙謝過,端起了茶盞。


    賢妃用餘光瞧著她,心中卻是在冷笑。


    不過楊妃還沒來得及品一口茶,便又放了下來,麵帶尷尬地起身,問身旁站著的一個宮人,“可知淨室在哪?”


    都是生過孩子的,自然明白怎麽回事,賢妃命道:“阿歡,陪楊妃下去收拾一下,咱們做女人的,可真是艱難!”


    林與歡應聲上前,低頭扶著楊妃便要往外走,大概步子快了些,賢妃笑道:“女人沒生過孩子,就是不懂這些。”


    出到殿外,王大監立時跟到後頭,隨著兩個女人往裏頭一間淨室走,到了門口,林與歡回頭給王大監使了個眼色,便扶著楊妃進去了。


    王大監知道自己不方便進去,隻好在淨室外的院子裏等著。


    先時倒是聽到有女人說話聲,開始還不太大,接著忽然便是一個女人高聲道:“娘娘,不過是我不走運,若我當了趙王妃,必會助他建功立業,哪像現在,還是個沒什麽出息的小王爺。”


    “林姑娘你不懂,我家王爺無心政事,隻想過清閑日子,你出身商家,未必明白這些。”


    王大監豎起耳朵,看來這二位竟是爭起來了。


    “娘娘這是瞧不起商家,我爹林承萬可是禦封靖遠伯,以後還要做更大的官,你呢,聽說楊翰林家若不是有女婿幫襯,鍋都要揭不開了。”林與歡說到後頭,簡直是得意地放聲大笑。


    楊妃大概懶得同林與歡爭執,幹脆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如今林姑娘要到外國當娘娘的,咱們小小趙王府高攀不起,妾身先走了。”


    王大監越發覺得有趣,直到最後聽到楊妃在喊,“林與歡,你扯我做什麽,快此放開,咱們沒什麽好說的。”


    “楊妃,說不過別跑啊,本就是你家趙王對不住我,你們兩口子從來沒說過一句好聽的,如今居然還來寒磣我,你真當姑奶奶是泥做的?”


    “你放手!”楊妃猛地一聲大叫。


    林與歡像是也急了,“就不放,你給我說清楚,搶了我的男人,你還好意思在我麵前耀武揚威,姑奶奶不答應!”


    然後屋裏便傳出雜亂的聲音,王大監故意等了一會,直到聽見有人摔倒在地了,才大呼小叫地問,“楊妃娘娘、林姑娘,這是怎麽啦!”


    就在這時,隻聽楊妃尖利地喊了起來,“我的孩子!”


    楊妃出事,立時驚動了紫宸宮,太醫們急匆匆趕到,為已被安置到一間偏殿的楊妃診治,賢妃表示自己很不放心,也“拖著病體”,隨眾人過來了。


    這時屋裏林與歡正在哭得厲害,“我哪知道娘娘走著走著就摔了啊,這流那麽多血,孩子會不會掉,真不是我幹的!”


    有太醫見她一直在床頭站著不肯走,不耐煩地上前勸道:“姑娘,楊妃娘娘這是流胎之兆,您得讓我們瞧瞧脈啊!”


    林與歡抹抹淚,正要讓開,卻被楊妃一把抓住手腕,“林與歡,我的孩子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同你沒完!”


    便是這種情況下,林與歡也不依不饒,回道:“是你自己不小心,別賴著我,我不也摔了!”


    兩人就這麽拉拉扯扯,太醫們也是沒法了,這時一個姓卓的太醫上來道:“娘娘,孩子要緊,您先讓我等診診脈,這口舌官司,還是以後再打吧!”


    楊妃恨恨地瞪了一眼林與歡,這才讓卓太醫上前。


    賢妃等人並未進到屋裏,隻在外麵等著,見有太醫出來,自有人上去打探消息,方才診脈的卓太醫走到賢妃跟前,“娘娘,楊妃娘娘方才大概情緒激動,一時動了胎氣,怕是會出危險。”


    “把林與歡給我叫過來,”賢妃顯是大怒了,道:“果然是商家女,竟一點不知一點進退,居然敢同大周的王妃爭執,實在太不像話了!”


    “怦”的一聲,有人出了偏殿,原來是林與歡抹著淚跑了過來,跪到賢妃麵前道:“娘娘,小女並非故意,隻是一時氣盛。”


    “現在知道後悔了,”賢妃點著林與歡,“趙王兩口子盼星星盼月亮,就想得個兒子,若因此孩子出了什麽三長兩短,你拿自己的命去賠!”


    “小女知錯了,”林與歡哭求道:“我方才跟楊妃娘娘已道過不是,小女願意留下照顧楊妃。”


    賢妃哼了一聲,繞過林與歡直接進了屋。


    這會子楊妃倒像是睡了過去,屋裏似有似無地彌漫著一絲血腥氣,賢妃回頭問那個診脈的卓太醫,“流血了?”


    “有一些,不過如今都止住了。”卓太醫低頭答複道:“隻是要務必小心,這一時半會兒切忌挪動。”


    “好,”賢妃忍不住笑了,招呼跟在後頭的林與歡道:“既然你有這份心,便讓你將功折罪,給我好好照顧楊妃,若再出什麽紕漏,別怪哀家不給林家麵子,便是那達勒爾閼氏,你也甭想當了。”


    “謹遵娘娘旨意。”林與歡福了福身。


    “把哀家的話放在心裏!”賢妃拍拍林與歡肩膀,這才帶著人離開。


    不一時,趙王府便收到信,說是楊妃在宮裏出了點意外,賢妃娘娘不放心,讓楊妃暫留宮中。


    韜光閣裏,趙王坐在書案後愣愣地坐了好一會,直到江尚上前道:“王爺放心,宮裏有咱們的人,並且林姑娘守在娘娘身邊,當不會出事。”


    “男人的事,為何要牽連婦孺,”趙王老半天才開口道:“若她和孩子有個不測,我……”


    另一位幕僚走上前道:“王爺,箭已在弦上,咱們隻能進,不能退了!”


    “小王知道,”趙王重又坐直身子,“後日朝會,便是李相國發難之時,勝敗便在此一役了!”


    “王爺放心,我等定當盡心效力。”


    大概是想著明日便能成就大事,賢妃一時激動不已,派人將齊王李升帶到跟前,瞧瞧這孩子,卻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齊王這麽大的人了,竟還如懵懂無知的幼兒,顯然不能體會賢妃心中淒苦,倒自坐在一張椅上,拿著一個木偶玩得開心,全不管賢妃一眼不眨地瞅著自己。


    旁邊的林與欣看出賢妃的悲傷,上前道:“娘娘,齊王殿下還小,心性自然跟孩子沒兩樣,待過個幾年進了學,有師傅來教了,必會脫胎換骨。”


    賢妃淡淡一笑,“就這麽著吧,反正日後有我這當娘的護著,未必有人敢動他一根指頭。”


    “娘娘才幹不輸男兒,定會保新君文治武功,安平天下。”


    “嗯,阿欣,你是個聰明的,此後哀家也要倚重你,”賢妃道:“沒想到,林家兩個女兒今日竟成了哀家左膀右臂。”


    “她算什麽,就會給娘娘惹事,”林與欣不屑地道:“昨兒個鬧那一出,不就存心給娘娘抹黑,像是咱們紫宸宮的人專等著跟趙王府過不去似的。”


    “傻丫頭,阿歡鬧這一出,可是正合哀家心意,”賢妃極讚許道:“說來阿歡也是聰明,知道哀家召趙王妃進宮的深意,如此倒是不顯山露水地將人扣在宮裏,趙王一派便是反撲,也會投鼠忌器。”


    林與欣一愣,“原來是作戲呀!”


    “如今你姐姐先為新君立了一功,後頭便要看阿欣你的了!”


    偏殿裏,卓太醫正在為楊妃搭脈,林與歡站在一旁,問道:“太醫,楊妃脈相如何。”


    “不妨事,”卓太醫回道:“孩子很好。”


    “多謝卓大夫了,”楊妃笑道:“昨兒個那麽緊張的時候,我還在找呢,不知哪位太醫是咱們的,沒想到竟是遇到了故人。”


    “在下能為趙王盡犬馬之勞,實為榮幸。”卓太醫答道。


    林與歡上前低聲問,“太醫,聖上如今病體可有恢複?”


    卓太醫遺憾地搖搖頭,“我聽其他太醫的意思,聖上這幾年一直在服丹藥,您別聽什麽長生不老的說法,這玩意就是要人命的。”


    “難道治不得了?”楊妃大驚。


    “我等被王爺送進來,便是想救下人命,隻是,毒浸入骨,如今雖得暫時緩解,但要痊愈,怕是沒可能了。”


    不知為何,林與歡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身影,那個穿著黃袍的中年男人,笑嗬嗬地對她道:“阿歡,就讓你做我家兒媳婦。”一時,林與歡眼睛有些濕潤。


    “卓大夫,您隨身帶沒帶跌打膏藥?”楊妃突然問道。


    “不知娘娘要此何用,這些東西,孕婦可是千萬沾不得。”卓太醫奇怪地答道。


    “阿歡昨兒個為了以假亂真,自己摔到地上,我瞧著她老在揉膀子,怕是傷著了。”


    林與歡一笑,“沒事,我可瓷實著呢!當初從山上摔下來,都沒有死成。”


    卓太醫一愣,“在下想起來了,您便是正陽關那位頭部受過傷的李夫人,怪不得瞧著眼熟得很。”


    “恕我眼拙,竟沒認出來,”林與歡笑道:“說來我這腦袋自出了問題,便是時好好壞。”


    “不如讓在下為您再把把脈吧。”卓太醫一時技癢,便要為林與歡診治。


    楊妃笑道:“鬧了半天,大家夥還都是認識的。”


    過了好一陣,卓太醫起身道:“夫人您應該比上回見著時大有好轉,隻是這病尚需慢慢調理,切忌情緒過分激動。”


    林與歡笑道:“自然聽太醫的。”


    “說來當初王爺讓我等赴靖遠給夫人瞧病,倒是很見識了一番西北風光。以後有機會,還得再去瞧瞧。”卓太醫邊收拾藥箱邊道。


    “下回您來,還到振興街林府,靖遠可是我男人的天下,保證讓您吃好喝好!”林與歡大方地邀請,又將卓太醫送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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