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修把那份文件放回慕心甜的皮包,拉鏈拉好,男人搭起的長腿一條從另一條上放下,他手握向門把,轉動時,似乎比以往格外沉重而艱難。


    車身遭受猛烈撞擊,林維源臉色鐵青,林慧嫻嚇了一跳,她轉首朝外看:“宜修這孩子,到底是怎麽了?”


    “不用管他,開車。”


    坐在前麵的司機聞言,心有餘悸,也得再度發動。


    車身剛動一下,後麵的車緊跟著又撞了上來。


    咣。


    這一聲比剛才響亮不知幾倍,可見是來了真的,撞得多重。


    這回,司機不敢再開了。


    林宜修下了車,走上前,慕心甜拉住他衣襟,眼神冷冽:“林宜修,你答應過我。”


    “你相信我一次。”林宜修按住她的手,從身前拉開。


    林宜修看進慕心甜的眼底,她沒有說出那件事的意圖,林宜修不知是何感受,說完,大步上前,一把將車門拉開。


    小布丁因為剛才那一撞,醒了,剛被林慧嫻接到懷裏輕哄。


    “爸爸。”小布丁抬頭露出笑臉。


    林宜修二話不說,把小布丁從林慧嫻手裏奪走,林慧嫻情急下雙手跟著探出去,還是沒有抓住。


    “宜修。”


    “媽,”林宜修冷聲警告,“你好好坐著,別費勁了。”


    慕心甜接住小布丁,林宜修讓她走,林維源在車內冷聲喊道:“無法無天了,你給我站住。”


    “爸,這件事,由不得你們做主。”林宜修幽暗的眼底不見任何情緒。


    林慧嫻下了車,走上去的身形被林宜修擋住,林慧嫻嘴角哆嗦:“宜修,你們離婚的事,是真的嗎?”


    “是。”事到如今林宜修索性承認,“我也一直沒打算告訴你們。”


    “為什麽會鬧到離婚?”林慧嫻想不出理由。


    林宜修心底有股刺痛,他想過,但還是沒有想到,最對不起慕心甜的人,是林家,是他。


    “從一開始我就不是因為愛她才結婚,現在膩了,離婚當然是最好的選擇,慕心甜有這個自知之明,我和她,也算是好聚好散。”


    膩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是最好的借口。


    林慧嫻一怔:“你怎麽說這種話?”


    “我這麽說,有一句不是事實嗎?”林宜修目光坦然。


    林慧嫻嗓音哽咽,“你當初娶心甜的時候,是怎麽說的?”


    “能和我結婚,是她的福氣,”林宜修扶住林慧嫻的肩膀,讓她站穩,“離婚,隻能證明她和我沒有那個緣分。”


    不,他們之間缺失的從來不單單是所謂緣分。


    慕心甜在身後,沒有走遠,她聽到男人的話一字字傳入耳中。


    這才是林宜修的真實想法,他們之間,一場戲,演了整整四年,她已經把所有的青春都搭進去,夠了。


    司機在路邊攔了輛出租,將包交給慕心甜,慕心甜帶小布丁坐進去。


    車如離箭之弦,林宜修再回頭,車身已完全沒入夜色。


    林維源氣得不輕,衝林慧嫻道:“上車,回去!”


    林慧嫻失魂落魄回到車內,車仿佛蓋滿怒氣,把林宜修丟在身後。


    林宜修坐回車,他的臉色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車窗落下半截,夜風吹入,明明天氣還未轉冷,風帶著溫暖的氣息,劃過臉卻有股刺痛的感覺。林宜修闔起眼簾。


    司機下車查看車頭,虧是這車質量頂級,剛才那幾撞也是稍微有些痕跡,隻是這大半夜,看不清,不算礙事。


    司機回到車內,拉過安全帶朝後座看眼:“林總,要跟上去嗎?”


    司機小心翼翼試探,指的自然是帶走慕心甜的那輛出租。


    林宜修眉宇間露出抹疲憊,他從未感覺這麽累過,自從他看到慕心甜包裏的那份文件,就明白,他和慕心甜之間恐怕是沒有可能。


    林宜修看著窗外一輛輛出租來回駛過,薄唇微啟,“跟上去。”


    心底沁出股悲涼沉重的陌生感,就像慕心甜仍在a市,混入千百萬人口中,哪怕有天擦肩而過,他也是看不到的。


    手機震動幾下,上麵顯然白鬱琬打來電話,這個時間,她能有什麽事,再緊急在林宜修看來都是無關緊要。


    司機打開音響,放出動聽的音樂,手機還在一遍接著一遍地響,林宜修把手機靜音,隨手丟在一旁。


    他這輩子身邊就沒缺過圍著自己的女人,隻要男人勾勾手指,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可現在,他按著胸口的位置,那裏,好像驀地一下被徹底掏空。


    十五,本該是團聚的日子,慕心甜今天將話說開,以後,就再也沒有團聚的機會。哪怕,隻是假的。


    慕心甜回到慕宅,步履沉重,小布丁趴在她肩膀哼哼唧唧。


    “這是哪裏呀?”小布丁抬頭四處瞧,十分陌生。


    慕心甜到玄關換鞋:“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那爸爸呢?”


    “爸爸工作太忙,就不能經常陪我們了。”


    “我還能見到爸爸嗎?”小布丁彎腰把自己鞋子脫掉,仰頭看看慕心甜。


    慕心甜頓了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小布丁這麽問,是因為多年的缺失。


    慕心甜不忍心讓她傷心:“當然可以,以後小布丁想爸爸了,就給他打電話,讓爸爸來看你,好不好?”


    “噢,這麽容易呀。”小布丁鬆口氣。


    她還以為,以後再也見不到爸爸。


    管家回家團聚去了,慕心甜給多放了兩天假,這會兒慕宅裏空蕩蕩的。


    慕心甜抱著小布丁上樓。


    小布丁洗了澡,裹著小浴袍出來,慕心甜早就準備了小布丁的衣服,一應俱全,小布丁爬上床。


    慕心甜側躺在床上,手掌在小布丁背上輕拍,小布丁困乏地厲害,很快睡下。


    慕心甜嘴裏還念著故事,其實她知道,小布丁早就睡著了。她聲音漸次低下去,越來越輕,就好像怎麽都講不完,好像今晚不會結束。


    樓下,忽然有人敲門。


    慕心甜把故事書放在床頭,起身,她走到掩起的窗簾前,朝外看眼,樓下沒有停車。


    因為安靜,所以門鈴的聲音傳得一清二楚,慕心甜披上衣服下了樓。她摸著黑打開燈,巨大的房子隻剩一個人的時候,你能想象到,因為空曠總會有點不安。


    慕心甜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她問了聲誰,沒人回答。


    慕心甜的手落在門把,她沒有轉動,外頭走廊的燈是亮的,慕心甜又問了一遍再去看,看到燈下有人敲門。


    慕心甜手一抖,把門打開,她動作之急以至於門板差點撞在對方身上。


    肖容的臉在麵前逐漸清晰。


    慕心甜看去,肖容站在門口,肖容一手拉著行李箱,另一手從門鈴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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