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派曆來以劍術和藥毒之術見長,所以門下弟子皆需習練此道,即使司徒詠靈算是半路出家,這弟子也不能白當。因此,在白隱收下她的第二天,便安排慕秋狄教她劍術了。雖然不求武藝精進,劍法無雙,但用來強身健體或者禦敵自保也是必要的。而詠靈因為有之前在北月時小太子北辰戎煜教給她的劍術功底在,倒是也練的不算太勉強。但即使如此,她的動作和進度還是整天被慕秋狄笑話,為此她可是傷透了心。拿她跟他這個第一劍客相比,那定然是天上地下相隔甚遠的,也虧得他認不清楚事實!


    而對於藥毒一道,詠靈倒是饒有興趣,也許是跟自己深受其害有關,她用心盡力,整日裏跟隨著師尊煉藥攻毒,倒是長進飛快,已經掌握了基本的切脈問診之功了。


    轉眼已至二月末,山中生活依然清淨如常,雖然司徒詠靈知道找她的人依舊沒有斷過,卻都是被師父派人給擋了回去,她才能有這般的清淨。對此她也很是感激,不過既然已成為了浮雲派的弟子,也就甘之如飴了。


    可是白隱這幾日卻接到了一封信,他握著這封信麵色凝重。那是自己的一位故交病重的消息,而他同此人情意深厚,聽到這樣的消息難免鬱結傷感。


    “師尊,出了什麽事嗎?”慕秋狄忍不住問道。他和司徒詠靈看著白隱的神色,臉上亦明顯透出了擔憂。


    白隱略微抬了抬眼,目光卻沒有落在慕秋狄的身上,而是在詠靈的身上飄忽一瞬,卻終歸化作一聲歎息,向兩人擺了擺手,不願多言。


    下午時分,又有代理掌門魏光派人來浮雲樓稟報情況了,說瀟堯王東陵晈不知從哪裏聽到的消息,幾乎很是篤定司徒詠靈就在浮雲山上,一定要派人上來搜尋,而浮雲派自然不肯,於是瀟堯王便拿出了皇帝賜給自己的令牌,開始用王權向他們施壓並言辭交涉了。


    白隱聽罷冷哼一聲憤憤的想著,最近來找尋司徒詠靈的人可是越來越多了,顯然浮雲派已經被盯上了。這些人也真是有辦法啊!竟然當真查到了這裏。恐怕是因為之前自己的那個蠢徒弟慕秋狄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他們順藤摸瓜才找到了這裏。如此一來,情況倒有些棘手了。浮雲派一向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因此結下梁子倒是不妙。他抬眼看了看門外正在練劍的那兩個人,心內卻產生了一些聯想。眼下的困境還是需要想辦法解決的,不如,幹脆就先將他們支開,再一一解決山下那些個不知輕重的家夥,也好讓他們知曉我浮雲派的厲害!


    第二天,白隱就將慕秋狄和司徒詠靈兩人叫到了跟前,對他們吩咐道:


    “為師有一位故人,如今臥病在床。此人同為師相交匪淺,他此番病重,為師理應前去探望。可無奈門中事務繁雜,再加上為師如今已顯老邁,想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是以便欲派遣你二人前去,替他送些藥石補品,以聊表心意,你們可願意啊?”


    “師尊,這有何難?徒兒自當領命。”慕秋狄一聽下山便滿臉的喜色。如今因為司徒詠靈的事情,他自己也被外麵那些人盯上了,因此也極少下山去了,這兩個月來都悶壞了,是以簡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一旁的司徒詠靈雖然也拱手垂頭聲稱不敢違令,但心下卻有些疑惑。原本兩個月來都不準他們下山的師父,如今卻又一反常態,他此舉定然是有什麽深意吧!或者發生了什麽事情迫使他不得已而為之,不過身為徒兒便要謹遵師命,她也沒想著去過多的盤問。


    “如此甚好,明日你二人便下山去吧!切記要喬裝打扮一番,莫要被山下的人發現,惹出事端才好。”白隱繼續交代。


    “不知師尊讓我們拜訪探望的是何人?”詠靈開口詢問。師尊本就是隱世高人,那麽他的故交想必亦是位有名望之輩,而事先問問清楚,畢竟更為穩妥。


    白隱望著她微一眯眸,卻幽幽的道:


    “他乃……淮南王東陵祿。”


    司徒詠靈聽罷一愣,卻不期然的對上了白隱深邃的眼光,便惶惶垂下了頭不再言語,心間卻開始掀起了波瀾。


    “師尊,那他現在身在何處啊?”慕秋狄倒是無甚詫異,反正師尊認識的名門望族多了去了,他早已習慣,當下裏就隻關心兩人的任務該如何完成了。


    “數日後便是陛下的壽辰了,他此刻怕是早已入京了。因此,你們便到京城的淮南王府別院尋他就好。”白隱捋著胡須告知兩人。淮南王的封地原本是在南陽郡的,可是因為皇帝的七十大壽將至,作為宗室皇親又是重臣的他肯定會提前進京為皇帝賀壽,因此,現在去玄風城找他定然是不會錯的。


    想想自己的這位好友,也是個可憐之人。而白隱此次之所以派遣詠靈過去,一則是為了讓她避開瀟堯王的搜山行動;二則,淮南王的身體愈發不好,他想著倘若他看到了司徒詠靈,大約會好受一些吧!這也算是有個安慰。況且,他已經寫信囑咐了淮南王請其暫時庇護詠靈,而倘若詠靈有了他的庇護,那麽就算是東陵晈,也不敢輕易去找他王叔的麻煩了。東陵晈畢竟是東風國內唯一正大光明尋找司徒詠靈的一批人,浮雲派也不好隨意得罪,但倘若解決了他,那麽其餘人等浮雲派自然是不屑一顧的。


    “啊?那我們此次是要入京啊!”慕秋狄聽罷一臉的興奮。東風國都城玄風城其實距離浮雲鎮並不遠,不過兩三天的路程,但是他卻極少去往京城玄風,而此次是奉命下山,他畢竟少年心性,自然興奮無比。


    然而司徒詠靈卻並沒有他那般的興奮,而是疑慮重重,滿腹心事。但卻依舊謹遵師命,同慕秋狄一道早早下去準備了,打算明日一早就帶著藥材禮品以及書信等物下山去。


    第二日一早,慕秋狄和司徒詠靈兩人果然按照原定計劃出發了,並喬裝打扮,詠靈依舊是穿了一身的男裝,臉上也塗抹一番,腰間配著長劍,一副少年俠客的樣子,才躲過了山下東陵晈的人馬的巡查,開始往京都玄風城進發。


    接連趕了兩天的路,第三天因為要進京拜見貴人,所以騎馬多有不便,兩人便改換了馬車。


    馬車行駛在玄風城的官道上,在外麵趕車的慕秋狄倒是一臉的興奮,可是車廂內的司徒詠靈卻完全無心觀賞這四國第一大城邦的繁華盛景,而是心內煩亂,很是不安。


    眼見著淮南王府別院就要到了,她卻愈發糾結起來。


    淮南王東陵祿,如今已年近六十,他不僅是當今東風皇帝的親弟弟,更是南襄公主的親生父親。而師尊此番讓她前來送禮並麵見他,是有何深意呢?臨行前看師尊的眼神那般的深邃,顯然是有意為之而不是無心所致,難不成,是師尊知道了什麽嗎?他揣測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否查到了她被封為北月玄璣長公主的事實?倘若師尊真的接受了自己這一層的身份,那麽淮南王就算得上是自己的外祖父了。是因此才命她前去探望的嗎?又或許真實情況比這個還要複雜,也許是師尊在這個層麵之上又有了另外的推論——但不管怎樣,不管有什麽樣的可能性,她都不願意麵對。即便知道淮南王如今身體抱恙已然病重,她也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胡亂的攀親戚。姑且就認為她是冷血無情好了,南襄公主一事本來就是她不願提及的痛處,就是因此才害得她不得不離開北辰昊昍而遠走他鄉。如今卻又被師父有意無意間的把她往那個方向牽引,這豈不就是坐實了她同南襄公主的關係了嗎?她根本不想承認!也不會相信的!想到這裏,她掀開車簾對外麵的慕秋狄道:


    “阿狄,我身體有些不適,待會兒,你就自己去淮南王府送東西吧,我便不過去了,在城內找個客棧歇息片刻等你,可好?”她可不願意同淮南王見麵,而師尊也不算明著吩咐她必須同他相見,因此這麽做也不算是違抗師命吧!


    “啊?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慕秋狄聽罷扭過頭來,一臉的擔憂,難怪方才跟她講話她都沒有聽到般的毫無回音,原來是身體不適啊!師父囑托過讓他好好照顧她的,她要是有什麽不好的可全都是自己的責任,因此慕秋狄十分在意。


    “額,是肚子……有點兒疼,休息下便好了,所以阿狄,待會兒你就自己去吧,不用管我。”詠靈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麽好的理由,卻無奈慕秋狄過分關心了,便連忙敷衍。


    “額,不如我為你診脈看看,先把你醫好了再去送東西也不遲。”在慕秋狄的心目中詠靈可是放在第一位的,因此不願妥協。他將馬車趕到了一旁空曠處停下,便鑽進了車廂想要查看詠靈的情況。


    詠靈愣愕一瞬,心道竟然忘了眼前的慕秋狄就算是半個大夫了,她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下好了,可怎麽騙過他啊?


    “我,師兄,那個,是那個……不必看了,是女孩兒家的……小毛病。”詠靈咬牙,卻偏過頭來,躲著他的視線,也躲著他伸過來的手,神色扭捏臉上又有些羞赧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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