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人三人被這十幾人包圍在了中間,如果他們還能稱作是人的話。


    “啊!”


    荊如衣驚嚇得撲進了卿人的懷中,瘦削的肩膀,嬌小的身軀還不停地顫抖,看著實在於心不忍,心生憐愛。


    卿人輕摟著她,右手輕撫柔順的黑發,臉上溫柔無限。即使死敵當前,在他看來,也絕沒有安撫自己心愛的女生重要。


    戲蝴蝶冷冷道:“他們都死了?”他很少這樣說話,話聲總是溫暖可親的。隻有一個解釋,他憤怒了。


    戲蝴蝶是個愛花之人,一個喜歡整日與鮮花陽光作伴的人,總對生命有超乎常人的尊重和熱愛。卿人絕不濫殺,心裏常懷憐憫之心,但他卻是不到不得已的關頭,絕不輕易殺人。他常說,一個人縱該千刀萬剮,也該讓他在公眾麵前接受了審判後,再殺了他。


    這樣一個人,麵對眼前如此駭人景象,也就難怪這個大好人怒了。


    卿人臉色肅然,道:“不錯,他們都死了。”


    活人的眼裏,總該有光的。即便是瞎子,也該有些動靜才對。既沒有光,也沒有動靜的眼睛,隻能是死人的眼睛,所以這十幾個人已經死了。


    看著這些人,卿人眼神身處難掩一些忌憚。事實上,沒人親眼見到十幾個雙目無光,唇齒發黑的死人向自己包圍過來後,可以心無忌憚。


    除非,這人的心已是石頭做的。


    但卿人的忌憚卻並非為此,而是為那那此刻躲藏在這寒冷黑夜中,親手導演了這一切的人。


    殺人並且利用死屍這事,雖然可怕,但這無垠的大世界中卻並不少見,卿人之前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過,但也耳聞過多回。他是個對一切都好奇,要追問到底的人,這樣的人總會知道不少稀奇古怪,或有趣,或駭人的事情。


    可他卻從沒聽說過,像這人般如此不在乎的人。沒錯,就是不在乎。


    做這種殘酷事情的人,或是心有不忍,隻是被逼無奈,或是天性狠辣,自私陰狠,不管是哪種,心境都該有些波動而已。即便是天生的殺人狂,視人命如草芥,就喜歡殺人,那也該殘忍地笑上幾聲不是?


    可這人沒有,聽他的聲音,就像一杯澄清的白水,就仿佛這些人根本不是他殺的一般。


    這樣的心性可怖,這樣的人,卿人也第一次遇見。


    戲蝴蝶冷冷道:“他實在不該這麽做。”話聲冷淡,卻蘊含著怒意。


    卿人點點頭,道:“他確實不該這麽做,但他已經做了。”


    戲蝴蝶問道:“那我們怎麽辦?”


    卿人雙目一掃那十幾道身影,道:“這裏交給你,他交給我。”


    戲蝴蝶突然一歎氣,道:“你其實不必如此,如衣姑娘還是你來保護得好。若是我來,她必定害怕。”


    埋頭在卿人懷中的荊如衣,突然兩隻小手狠狠抓住了卿人胸前的衣襟,蒼白的粉嫩小手微微顫抖,她已想到了什麽。


    卿人笑了,笑得很幸福,道:“還是我去吧。你這塊大木頭是個實實在在的大好人,一個大好人是做不來決鬥、拚命的事的。”


    戲蝴蝶默然,沒說話,他知道卿人說的是實話。無論什麽事,他都缺少一股狠勁,手下都會不自覺地留力三分。


    卿人低頭望了望胸前的小腦袋,目光中滿是溫暖的愛憐,輕撫著那烏黑長發,溫聲道:“我去去就回來,你就乖乖跟在這呆蝴蝶的身邊,哪裏都不要去。”


    懷中的小腦袋微微搖了搖,佳人沉默不語,但愈發用力的小手卻比得過千言萬語。


    卿人笑得更幸福了。


    良久後,一道微不可聞的悅耳聲音,才從懷中傳來,道:“我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回來。”


    刹那間,卿人的嘴幾乎都要咧到耳朵後麵去了。他的笑容已不能更大,笑容裏的幸福已不能更多。一個女人若真心實意地願對一個男人說一聲“我等你回來”,這便是世上所有男人一生最幸福的事了。卿人也是男人,所以他也不例外。


    他已經收不住自己的笑容,溫暖又堅定地笑道:“好,我答應你。”卿人絕不輕易答應別人事情,但若是答應了的,就一定要做到。


    說完,他又看了看戲蝴蝶,雙目中是鄭重的托付。


    戲蝴蝶重重地點了點頭,這是男人之間的無言默契。


    卿人輕輕一扶荊如衣的肩膀,看著已無驚恐,隻剩下擔憂的精致小臉,笑道:“女人若是皺眉頭皺久了,定會變醜。我可不喜歡變醜的荊如衣。”


    “你敢。”荊如衣聞言,一雙柳葉黛眉立即撫平,小手一拍卿人的胸膛,嬌嗔道:“不對,不對,誰要你喜歡了,你別自作多情了。”


    卿人笑著,不語。


    荊如衣望著那雙明亮又狡黠的眼睛,俏臉一紅,突然湊過小腦袋在卿人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麽,隻見卿人本就明亮的大眼,竟突然有些刺眼了,臉上的笑意也多了些蜜意。


    說完,卿人那滿含曖*昧深意的明亮雙眼,讓荊如衣俏臉紅彤彤的像個小太陽。她強忍著立即轉身跑開的羞意,像個溫柔賢淑的小妻子為卿人整了整被自己抓皺的衣襟後,擔憂地囑咐道:“一定要安全回來。”


    她雖然還是個小姑娘,但卻已是個聰慧懂事的女人,知道男人有的時候需要的不是勸阻,而隻是自己的一句牽掛。


    卿人忍不住笑意,道:“我當然要回來嘍。否則,不就便宜了不知道哪個混蛋。”說著,他還邪邪地一眨眼睛,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深意。


    “你也是個混蛋。”荊如衣這個青蔥少女哪受得了這個,立即扭頭小跑到了卿人的身後,連看也不再看卿人一眼。隻是在戲蝴蝶的身後,她美麗的大眼睛中卻難掩那深深的擔憂。


    卿人又看了戲蝴蝶一眼,點點頭後,便轉身離開。玄奧的符文自他背部生出,閃耀熾盛的神光,化作一對耀眼光翼。輕輕一振,揮灑下淡淡潔白神輝後,他便消失在了原地,飛入了深深的黑夜中。


    這就像個動手的信號般,他一離去,那十幾具死屍立即像戲蝴蝶二人靠近。他們雖然已經沒有了生命,但體內還未完全消散的神力以及寶術卻還可本能地使用。


    一時間,多彩的刺眼神光在黑夜中閃起,就如同銀河中璀璨美麗的星辰。這些神光或化為天河、神山等天生異象,或化為神龍、鳳凰等神禽異獸,更有的甚至幻化成了仙人、寶劍..........個個都是高深、珍貴的寶術,神光瑩瑩,威力不凡。


    見此,戲蝴蝶心中卻突然鬆了口氣。總算是沒有覺察到道法的痕跡,既然如此,他自信定可保荊如衣無失。


    “花開天下,人生唯緣!”他雙手嫻熟結出玄奧道印,口誦法訣,口中喝道:“你我若無緣,天地壓身又何妨!”


    瞬間,有絢爛多彩,瑩瑩可愛,仿若天邊雨後彩虹般的神光自戲蝴蝶所結的法印中飄出,輕盈飛舞,似翩翩的彩蝶,又像曼妙的花瓣,美不勝收。在黑夜中,更是斑駁陸離,就好像老天不喜這陰寒秋雨,轉而下起了一場七彩的光斑花雨。


    “道法,寶術。”荊如衣雖不修煉神力,道也尚未入門,但卻見多識廣,驚奇道:“道寶融合,原來你也很厲害。”


    戲蝴蝶微微一笑,道:“你的卿人更厲害。”


    卿人,情*人,也不知他是否是故意,總之荊如衣又羞紅了臉,暫時忘卻了對卿人的擔憂。


    見此,戲蝴蝶微微一點頭,然後環視周邊,朗聲道:“你我既無緣,還不退下。”隻可惜,四周都是死人,而死人是聽不懂人話的。


    他話音剛落,神光所化的天河、神山、神龍、鳳凰、仙人、寶劍等諸多異象就齊齊轟殺而來。


    若論神力修為,戲蝴蝶雖天資出眾,但也絕比不上如此多人的聯合圍攻。因為,這些人也無一不是一方大勢力的傑出子弟,其中有些人單論天賦,神力修為甚至比戲蝴蝶都要高。若是如此來看,戲蝴蝶應是螳臂當車,必敗無疑才對。


    但無論是他,還是荊如衣的臉上,都沒有絲毫的擔憂。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一方定勝無敗。


    果然,每當有寶術攻擊進入戲蝴蝶所設的光斑花雨範圍之內時,就會有一朵晶瑩多彩,絢爛奪目的神光所結的花瓣輕柔柔地迎上去。


    這本是必敗無疑的對決,可是奇妙的事情就在這時候發生了。無論聲勢多麽浩大的寶術,隻要碰到這小小的一片花瓣,竟就立馬自我潰散。那強大熾盛的神光就如螢火蟲般,一點點一點點地散在空中,然後轉瞬即逝。在黑色的夜空中,就如盛大的煙花般,神奇又短暫。


    而後,這花瓣也不消失,隻是又如翩翩起舞的蝴蝶飄蕩開去,等待下一輪寶術攻擊的到來。


    一時間,戲蝴蝶兩人倒像是被包圍在盛大的煙火夜景中一般,瑩瑩的神光絢爛多彩,絕美無比,哪還有半點被包圍的感覺。


    不管那寶術如何如疾風驟雨般襲來,二人周圍一直是美妙、和諧,便如那盈盈的光斑花雨般。


    眼見,這十幾具屍體也不管自己寶術攻擊無效,隻是盲目地催動神力,用寶術瘋狂地攻向自己,戲蝴蝶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荊如衣的安全已經無憂了。


    他轉頭一看,荊如衣此時雙眼正無神地看著黑黑的夜空,俏臉上是寫不滿的擔憂,潔白的小手合攏在一起,似是在祈禱。


    眼前美麗的景象,足以讓任何少女癡迷,她卻像個瞎子般,看也不看一眼。


    戲蝴蝶微微一歎,又一笑。他為自己的好朋友擔憂,不知他能否應付過來。也在為自己的好朋友感到由衷的欣慰和高興,眼前這女子實在是個難得的好女孩。


    夜幕深深,寒雨未停,秋風颼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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