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蓮兒拉著柳子城一路往後院去。


    柳子城父母健在,如今中秋團員,自然要往父母居住的梧桐園中去。


    柳家二房老太爺柳平江是柳家庶出的幺子,大哥柳平山去世後,大房日漸衰敗後繼無人,柳平江約使了個巧勁,掌了柳家的權。


    柳平江有兩個兒子,長子柳子城如今掌家經商,幼子柳子君則賦閑在家讀聖賢之書。


    此時柳家上下三代人座在梧桐園中的正堂,擠了滿滿的一屋子的老少正等著柳家的掌權人柳子城。


    柳子城之母賈氏穿著富貴金銀牡丹雙錦緞的紅色大裳,戴著滿頭金銀玉飾,真是富貴無雙。老太太丹鳳眼斜飛一眼掃了一旁坐著喝茶的老爺子柳平江一眼,斟酌著道,“城兒一向乖順,如今晚到,怕是有事耽擱了。”


    老爺子摸了摸泛白的胡須,在堂中掃了一圈。


    兒子、兒媳倒還安分,隻是孫子孫女中年幼的難免座不住,如今有幾個就好像屁股下麵長了釘,座的搖搖晃晃,顯是不耐煩到了極致。


    這個長子也是個不想事的,就算有急事,如今過節,怎麽也要派人來回稟,怎可讓這一大家老幼傻等。


    老爺子心中莫名的生起一陣煩悶。


    怎麽能這麽不懂規矩。


    賈氏眼掃見老爺子麵色不善,心裏焦灼,忙補救的繼續說道,“若不是急事,也定不會耽擱,恐怕一時半會兒也過不來,不若先開席,賞燈。”


    賈氏的話剛落地,老爺子的茶盞就啪嗒拍在了幾案上,茶蓋跳起來又落下,清脆的砸在杯沿處,濺出了幾滴茶水。


    微熱的茶水滴在老爺子的手上,濕熱粘稠的極不舒服。


    老爺子騰的站了起來,低沉的吼道,“早就該開席賞燈,怎能呆在此處幹等。”


    賈氏害怕的立馬站起了身,忙吩咐道,“快快擺席。”


    堂下的兒子、兒媳、孫兒、孫女忙跟著站了起來,惶惶恐恐。


    老爺子雖然氣悶,可還知道,這擺席還需時間,如今怎麽也不能冒冒失失的往花廳去。老爺子一屁股又座了回去,沉聲安慰眾人道,“你們也座的煩悶了,去外麵猜猜燈謎,鬆快鬆快。”


    幾個小子得了消息,笑的歡快,忙給長輩見了禮急急得告退出了正堂往園子裏去了。


    柳子城到正堂的時候,老爺子已經領著二兒子柳子君去了梧桐園的書房說話,大堂裏隻有柳家的長媳劉氏和小兒媳韓氏陪著老太太賈氏在說話。


    柳子城帶著柳蓮兒見了禮。


    他邁進門一眼就知,他這禍闖大了。


    老爺子柳平江雖然撤手不再管事,可老爺子的威嚴在柳家卻是頭一份,中秋節家裏團圓的日子,獨他晚到,這是明晃晃的搭老爺子的臉。


    柳平江心裏沉的沒底。


    弟弟柳平君雖然不理商賈之事,看著好像不得老爺子的寵愛,可實際上老爺子心裏隻怕比對他還要多幾分寵愛給這個小兒子。


    旁人隻看到了麵子並不曾看到裏子,眯了眼才回覺得柳平君不得寵愛。


    賈氏見了兒子,忙站起身吩咐丫頭婆子去給老爺子通稟,她又急急的安排開宴。


    這一時半會兒的竟也沒人問起柳子城為何來遲。


    一通忙碌,柳家的中秋家宴終是開了席。


    柳家的男人老少同桌的剛好座了一桌。


    柳子城三個兒子三個閨女,長子柳峰雲,二子柳峰溪,三子柳峰河;長女柳蓮兒,二女柳月兒,三女柳溪兒;其中長子,三子和二女兒是正妻劉氏所出,其他的都是庶子女。


    柳子君隻有嫡出的兩子一女,長子柳峰鏡,二女柳芽兒,三子柳峰文。


    也不知為何,柳平江這兩個兒子麵和心不和,平日少有往來,就是這孫輩也是兩房分開排長幼。


    柳家也就中秋和年節兩節兩房才回聚到一處。


    柳平江心裏清楚,自己這兩個兒子就是水火不容,一個行商家之行,愛黃白之物;一個自詡讀書之人,清高孤僻。


    更何況這中間還隔著一個嫡庶的事情,柳老爺子這幾年年紀大了,有些事情看的更清楚,心裏也時常後悔為了抬高庶長子出身的柳子城硬是將起生母抬由妾抬成了妻,因為這事,如今兩兒子。


    唉。


    柳老爺子心裏歎了口氣。


    算了,難得能看見一家齊整過個中秋。


    柳家的女兒少了些,此時圍著桌子一座,勉強有一桌。


    因為開宴晚,夜裏又有些涼,飯菜上桌不久就少了熱氣,柳家的這個中秋家宴冷冷清清的吃過了宴席便散了。


    柳家散席的時候,陳家才剛開始猜燈謎。


    兩家隔著一個城各居一邊,自從柳子諾娶了陳氏離開宣府城到京城居住,陳柳兩家就再沒有過瓜葛。


    就是平日生意上兩家也盡量避開而行。


    日子久了商場上的人都覺得柳家就是賣絹的行首,陳家是賣茶的行首,這兩家各管一方互補相擾。


    柳陳兩家都不知道,這個中秋之後,江南將興起波浪,而柳陳兩家也將短兵相接。


    而柳雅更不知道,她這個才五歲的小姑娘將會成為柳陳兩家相搏的彩頭。


    柳雅重生而來,短短幾月,她改變了她的命數,她也因此牽連著改變了身邊人的命數。命運亂了軌跡,偏離了她上一世記憶中的樣子,有的人隻是偏了一點,有的人卻已經背道而馳,世間的事情本就千絲萬縷,互相牽製,亂了的命運車輪如何往前,沒有人知道。


    中秋這夜,柳雅睡的很甜。


    她這幾日一心拜師,一心要留下宋媽媽,一心要留在柳家。如今幾個心願都實現,仿若漂泊無依的船激流飄蕩,如今終於找到了一處寧靜的港灣,拋了繩子係住了小舟,一切都有了依靠。


    她再也不會隨波逐流的回到前世的軌跡。


    柳雅睡的很沉,沉沉的夢見她鳳冠霞披的做了新娘,她嫁了人,高興的座在喜房內,望著新房的紅燭傻樂。


    門口有人問安。


    “姑爺。”


    話音落地,紅色繡著纏枝連理的門簾被打了起來,她睜大眼睛看著那邁進門的新郎官。新郎官高大俊朗,濃眉大眼。


    柳雅驚訝的張開了嘴,一聲尖叫因為害怕而硬壓在了嗓子裏。


    怎麽會是他?


    不要,這一生她再也不要見到這個人,更不要嫁他。


    為什麽要來娶她?上一世讓她做了外室,後來又將她送入侯府為妾,他害了她一輩子,這一世憑什麽來娶她,憑什麽。


    她不要,她不要再給這樣無情寡恩的人生兒育女,她不要,不要。


    她寧可死,是就是死她也不要再回去過上一世的日子,這樣冷酷薄情的人憑什麽再來左右她的命運。


    柳雅狠狠的撲了過去,她抓住了紅燭旁用來剪燭心得小剪刀,剪刀很小,刀柄纏著紅繩,銀色的刀尖閃著白光。


    柳雅是真的恨極了。


    她不管不顧的將剪刀紮進了脖頸,鮮血衝了出來,一瞬之間地上已經匯了一灘的血水。新郎衝了過來,他抱住了柳雅倒下去的身子。


    柳雅很疼,疼的說不出一句話,她看見新郎嘴唇顫動,似乎在說話,可她聽不見,什麽都聽不見,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最終變成了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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