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今朝龍庭所在,號令四方之所。[]皇帝號稱紫微星轉世,又有紫微聖人之稱。


    現在,龍庭聖人正在翻閱一本奏折,這是賈代善死前最後一封上書。


    “臣自知命不久矣,然昔日專心公務疏忽兒孫教導,若日後有所差池,唯望陛下乞憐臣下辛勞,留下賈府一脈男丁維係香火不滅……”奏折裏說著賈府家長理短,從孫兒婚事到外孫女婚約人失蹤的尷尬慘狀一一說了出來。


    聖人默默看著,想起賈代善和自己一起數十年,心中頗為感觸。


    賈代善堪稱他的心腹,兩人從年輕時候就君臣相得,甚至賈代善還曾有救駕之功。如今賈代善先走一步,觸景生情之下皇帝也不得不思考自己的未來。


    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種祝福話有哪位皇帝相信?


    “百年之後,這龍椅由誰來坐,這江山由誰執掌?”失神看著金碧輝煌的大殿。


    想著脾氣越發暴躁的太子,再想想下麵幾個開府皇子逐漸嶄露鋒芒,即便是聖人心裏麵也沒底。


    “是啊,我們都老了。”聖人感慨後,想到榮國府目前的情況。


    賈代善那兩個兒子的確不成器,小兒子僅僅是一個匈,而大兒子目前連官職都沒有。


    “算了,給他一個爵位傳承香火。至於榮國府……”


    榮國公的爵位並非世襲罔替,所以在傳承下去的時候必然削爵。到時候榮國府的匾額都不能掛了。甚至賈史氏的誥命也要從丈夫轉到兒子那邊,能夠保持一品誥命便是天幸。


    若真是如此,未來賈史氏依靠賈赦已成定局。


    可就在這時候,外麵有人進來稟報,將這兩天城裏發生的事情告知聖人。


    “你說,代善公還沒走的時候,那些人也不願意和賈府結親?”對自己的股肱之臣,聖人很是憐惜,一聽這話心中不是滋味。


    “正是。那鎮國公回絕了賈府聯姻不說,後麵很多侯爵伯爵也統統回絕。”


    “哼,這是看準榮國府沒落了吧?”龍顏大怒,目光眺望南方。


    大明宮在長安之北,以丹鳳門為界。南邊朱雀大街兩側便是各家王公貴族所在府邸。


    “鎮國公也就罷了,他憐惜自己孫女不肯嫁給賈府二房也說得過去。但什麽時候賈府那麽廉價了?”聖人自己不喜歡賈府兩個後人,但見別人輕賤,那又是另一回事。


    踱步沉思,聖人心中有了主意:你們認為榮國府的招牌要掉了,那朕偏要將它安在那邊不動。[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抱住榮國府的匾額,讓賈赦襲榮國公之位那是不可能的。但賈史氏還在,隻要保留她的超品誥命,賈史氏一天不死,一天不摘下榮國府的匾額,這可說是恩典了。


    又繼續看著遺折,後麵還寫道:“張清源乃臣入道替身,如今臣說動其入皇家供奉,日後願他常伴陛下身側,猶如臣在時。張清源擅長養生益氣之術,陛下日久辛勞,還望保全龍體。”後麵便是以老友口氣,絮絮叨叨說了不少養身法子。


    聖人看了後大受感動,在臨死之前想著自己,這才是真正的忠良之士,更堅定聖人照拂賈府的決心。而且對於張清源,也有些移情的意味。心中感懷之下索性將張清源招入宮中,詢問養生延壽之術。


    “來人,擬旨。”聖人傳召張清源,並且保留賈母的超品誥命,而在最後還給了賈代善一個諡號。


    “榮國公有大功於社稷,諡號‘武烈’……不,等等,先別寫。”按住旁邊擬旨的侍臣,思考半響後才道:“諡號‘忠武’――”


    “陛下――”旁邊隨侍的兩位大學士同時變了臉色。


    諡號,是評論一個人生前功過。大臣的諡號大多以三類而排列:文、武、忠。


    文和武隻得文臣和武將,而忠這個字便是更高的嘉獎。


    忠君愛國,唯有大功才能用。


    所以,很多文成目標根本不是“忠”,就憑他們時不時頂撞聖上,來一句不合祖製。在死後哪位皇帝願意給他們“忠”字諡號?文臣的最高目標是“文正”諡號。


    而武將的最高理想是將忠和武結合,忠武,是武將的最高評價。畢竟當年諸葛亮就是這個諡號。


    “榮國公雖然生前功勞無數,但這種‘忠武’二字,不可輕予!”兩位大學士連忙出麵勸阻,侍臣不敢下筆,看向聖人。


    這諡號太惹眼,那些武將看了或許還有不服。聖人皺皺眉,“罷了,就用‘忠定’吧。”


    忠定,也是高規格了。兩位大學士對視一眼,不敢再度阻攔,讓這道聖旨發了出去。


    ……


    大明宮旨意傳出,衛芊明顯看到賈府上空消散的青氣再度匯聚,一隻山雉撲騰在雲海中顯現,和老虎相合,化作一隻鷹頭虎身雞尾的異獸。


    “榮國府的氣運定下來了?”衛芊對望氣了解不多,隻是本能感覺到賈府未來的話語權似乎並非自己大舅舅。


    “賈母?”


    正想著,外麵有大明宮侍者宣讀聖旨。除卻給了賈赦一個堪比一品的爵位外,賈母的超品誥命猶在,榮國府中各種國公規製的擺設建築不用撤去封存。


    這下子,賈玫也清醒了,暗道:“幸好我沒和母親一起攛掇父親在臨死之前讓她跟我走。如今居然是賈史氏上位?若真惹怒這位正房夫人,到時候大家麵上都不好看。不過這超品誥命保留,莫非是宮裏麵的門路?難道是皇後娘娘的意思?”


    賈母保持超品誥命,又是賈赦的母親,孝道壓著,未來賈府必然是賈母獨攬大權。


    “還好芊兒出了個主意,到時候便讓母親去鬥姥廟待段時間,也好避開這位賈史氏。”


    而賈母被這份聖旨砸暈,本來她都有心讓賈赦一步。畢竟“出嫁從夫,夫喪從子。”以後要依仗兒子生活。


    但這一道聖旨砸下來,榮國府之所以能夠保留,便是她這位誥命夫人的功勞,上下易位,這處境立馬就不一樣了。


    底氣足了,整個人的精氣神立馬不一樣。


    賈赦和這些女眷不同,他沒想那麽多,隻要爵位在自己身上就成。而且本來打定主意要撤去部分國公規製,這下子正好都省了。


    賈赦是好麵子的人,沒想那麽多,樂嗬嗬謝恩,命人送上包好的銀兩,然後才恢複悲戚之色打理賈代善的喪儀。


    這一道聖旨下來,大家都明白聖上意思,賈府聖眷猶在,四王八公紛紛親自到場,還有賈代善昔日的同僚奔喪。


    聲勢浩大,整個寧榮街擠得水泄不通。


    百裏長棚,白布喪燈,從朱雀大街開始一直到了郊外。


    浩大聲勢,衛芊自己靜靜在靈堂待著。


    喪儀的規矩繁瑣,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包括外孫女,怎麽戴孝,規格是什麽,都有一整套講究。


    那些大人們在外麵接待,小輩們在靈堂守孝。而賈珠、賈璉帶重孝,元春的服飾戴法便低了一層,至於到了外孫女這邊,當初就連她該不該戴孝都有一番爭執。


    隻是賈家老宅在金陵,按照賈代善的交代要入土為。賈玫要跟兩個哥哥一起回金陵,順帶扶靈。難不成路上都要衛芊避諱著?


    所以,好說歹說,讓衛芊戴孝和元春一個規格,秀妹倆在側位上給賈代善守靈。


    雖然是青天白日,但忽然一陣涼風吹過,陰森森的靈堂讓人倍感不適。


    元春打了個寒戰,衛芊連忙讓人給她披上衣服,低聲道:“姐姐,沒事吧?”


    “還好。”元春不比衛芊,衛芊天天練氣觀想,精神頭足,便是守夜也沒事。而元春除了守孝外還需要照看賈寶玉這個小霸王。


    王夫人和賈母忙著處理家務,賈寶玉每天晚上大哭嚎叫,都是元春在哄著。


    “不如你想下去歇歇?反正就我們自己人在。”


    “沒事。”元春不肯離去,咬著牙和衛芊一起守孝。


    不過隨著陰風吹過,衛芊眼前一花,猛然瞧見在靈柩上坐著一位老人。


    老人身穿官府,頭頂紅氣,也茫然打量四周。


    外公!衛芊差點脫口而出,看看四周,強忍住沒說話。心中想起驚濤駭浪:“難怪靈菀師父來之前幫我開了慧,感情是為了送外公最後一程?”


    賈代善死後靈魂出竅,正逢聖旨定下諡號,一縷龍氣加身,靈台清明,又醒了過來。不過這次醒來,便是鬼神陰靈之體,在自己的靈柩上打量靈堂。


    四下所有人哀嚎不止,麵帶悲色,但在眾人中唯有自己外孫女一人盯著自己所在,麵帶驚訝之色。


    “老張說,這丫頭身上有修為,莫非她能看到我?”


    接著,便見衛芊平複神色,和身邊人說了一聲後偷偷離開靈堂。


    賈代善想想,也跟著衛芊離開靈堂。


    但離開靈堂後,隻覺渾身乏力,難以行動。


    “難道說,我這亡魂之體不能四處行動?”就在賈代善懊惱時,聞到一陣香氣,頓覺饑腸轆轆。“奇怪,難道鬼魂也會饑餓?”


    香氣撲鼻,身上的乏力有些消退,順著香氣來到僻靜處,隻見衛芊抱著一個小香爐正在燒香,而香氣便是來自香爐上的三縷青煙。


    見賈代善過來,衛芊大喜:“都說鬼神喜煙火,看來有些真實性。”焚香祭拜,賈代善過去吸了煙氣,多了些精神。


    “丫頭,你這修為不簡單啊,居然能夠見得鬼神?”


    “來之前,師父幫我開啟慧,想來就是為了送外公最後一程。”衛芊好奇詢問鬼神的感覺。


    賈代善想想說:“我常聽人說,祭祀香火,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供奉祖靈。祖靈,一脈之宗長,庇護後人福澤。我又得到陛下敕封,所以死後化作鬼神行走於白日之下。感覺的話,和生前無恙。隻是腳下有些輕。”


    衛芊定眼一看,賈代善腳下模模糊糊,不見雙足,唯有一團陰氣盤繞,想必是鬼神之身,不容於世。


    祖孫二人討論一陣,靈堂有人來尋衛芊,二人隻得再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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