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夏琳正拿著一瓶藥水替床上的丁雪柔擦拭小腿的傷口。傷藥,棉球還有繃帶這些東西,都來源於市醫院。那天在市醫院遇上趙雲浩兄弟,他倆從藥房拿回來大量的藥用器具和消毒棉球這些東西。


    現在,果不其然派上用場了。


    在對上丁雪柔的目光,楊非愕然。


    這張容貌娟秀的臉頰,昨夜被那個痞子用土製槍噴出的鐵砂打到。雖然沈柯文把那些鐵砂都從皮肉中剔除出來,丁雪柔細膩白淨的漂亮臉頰,好似被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血色漁網,讓人看得格外心疼。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味,掩蓋了濃重的血腥氣息。見楊非進門,丁雪柔臉上劃過些許尷尬,忙把褲腿擼了下去。


    “姐姐,藥還沒上完呢。”意識到丁雪柔急著擼褲腿的用意,陳夏琳笑了笑,“楊非哥哥又不是外人!”


    丁雪柔輕聲回答:“好了,不用上這麽多藥啦。省著點用吧!”她小臉蒼白,甚至連一點血色都沒有,地上還有沒來得及清理幹淨的血漬。很明顯丁雪柔失血過多,身體大傷元氣。


    還有,這個女孩動人的臉頰也被那些痞子毀了。


    想到這裏,楊非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這個認識剛剛一個月的女孩,竟然會觸動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雪柔,你還好嗎?”楊非迎了上去,坐在陳夏琳身邊。


    “已經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丁雪柔很勉強地笑了笑,指了指床頭櫃上麵的兩支空了的注射器,“沈主任給我打了嗎啡。”


    “嗯。”楊非回望著她平靜的眼神,卻在同時變得啞然。他忽然變得沉默,甚至找不到任何詞句安慰這個破了相的女孩。


    他再次攥緊了拳頭,這是他今天第二次燃起了憤怒。


    回想昨夜的激戰,想起那些盤桓在附近的喪屍——如果他和安明遠沒有及時趕回來,如果何永強不是貪圖丁雪柔的美貌,叫人把她和大榮丟出別墅區……他,還能看到這兩個戰友嗎?


    “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楊非咬牙切齒地說著,“是我判斷失誤。”


    因他的反應而訝異,丁雪柔伸出滑膩白嫩的小手,輕輕按在他攥緊的拳頭上麵:“小楊哥,我真的沒事。都是那些痞子的錯,現在,他們都死了,沒人傷得了我們。隻要有你在,我們就不怕。”


    楊非一愣,抬起頭回望著這個善解人意的女孩。


    相對凝眸隻是一瞬,楊非快速轉開了眼光,他快速起身並沒有回望丁雪柔的讓人溫暖的雙眼,而是平靜地說著:“我……去看看大榮。”


    “呃,衛生間有幾件衣服,我去洗了。”陳夏琳臉色露出些許困擾的表情,“楊非哥哥,你陪著丁姐姐聊一會兒吧,對她有好處。”


    說罷,她真的從床邊站起身,推門進了房間裏的衛生間,然後死死鎖上門。


    可以聽到少女鎖門前的歎息,想起少女表達過對楊非的喜愛,丁雪柔覺得有些尷尬。


    “其實,我真的沒事。”丁雪柔低下頭,這張傷痕累累的臉,已經看不出曾經的絕美容顏。


    “雪柔,都是我的錯。是我太大意了,差點害死了你跟大榮,還連累整個團隊。”楊非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沮喪,可他的雙眼,卻始終保持著叫人溫暖的意味,審視這個堅強的女孩,“我向你保證,一切都會過去。你還會變得比從前更加漂亮……還會像韓浩,像安叔,越來越有力量。你一個人,就可以收拾何永強那一隊人馬。”


    丁雪柔眼睛一亮,她抬起頭,回望著楊非真誠的目光,這雙盈動的雙眼閃爍著不自信的目光。


    “真的……可以嗎?”


    看著這雙眼睛,楊非甚至恨不能衝去自己那儲藏了蝶鞍素的寶庫,拿出兩支給丁雪柔注射——隻要她完成進化,不僅是臉傷會痊愈,她的身體素質還會提升。


    心念一動也隻是暫時的,現在他不能當著陳夏琳的麵,給丁雪柔注射。他壓抑著這種衝動,最終隻是伸出右手,按在丁雪柔纖細,還在微微顫抖的小手上麵:“可以。”


    丁雪柔周身一戰。


    這是她第一次和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握手,他的手,充滿了某種僵硬的老繭,可是自己的手被他這樣握著,她卻感覺到這一生都沒有過的溫暖。


    末世以來的悲哀,失去親人的痛苦,卻在這個溫暖的時刻一股腦地湧到這個堅強女孩的心頭。幾乎是在同時,丁雪柔已淚流滿麵。


    “一切……都會好的。”張開雙臂,楊非用力地擁緊哭得梨花落雨的女孩,輕撫著她柔順的長發,給她慰藉,給她安慰。在抱著這個柔軟到幾乎融化進身體裏的女孩,楊非感覺到了這一生,不,從前世開始就沒有過的寧靜。


    得一紅顏,在這讓人絕望的末世彼此溫暖,這不是他一直渴望的嗎?


    此刻,兩人都沒有說話,此刻,也並不需要說什麽。


    但,拉開衛生間門縫的陳夏琳,在看到這個溫暖的場景,緊緊咬著後牙卻一聲都沒有哼出來。


    ——直到丁雪柔擦幹了眼淚,楊非輕聲安撫了她幾句,轉身,看到了麵容尷尬而帶著幾分痛楚的陳夏琳。


    “琳琳,一整夜的你都沒睡好,不如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楊非關門之前,聲音清晰地說著。


    陳夏琳站起身,剛打算說什麽,楊非已經快速地關上了房門。


    ——他,好像是想躲開這種場合。


    “丁姐姐,你為什麽不留住楊非哥哥?”陳夏琳略帶幾分愕然站起身,茫然地看著目光之中帶著些許意味的丁雪柔,眼光之中不無妒忌,“姐姐,我,我總覺得楊非哥哥,也是喜歡你的。”


    丁雪柔茫然,眼神黯淡地捏緊了蓋在身上的毯子。許久,她轉回麵孔:這張被土製槍迸出的鋼珠傷了的臉頰,顯現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苦澀,卻在瞬間又笑得溫柔:“是嗎……可惜,我不喜歡這樣的男人。琳琳,如果你真的喜歡小楊哥,就別放手。畢竟……再這樣的喪屍時代,像他那樣的男人……真的不多了。”


    表情苦澀,丁雪柔又說了一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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