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卉心開壇施法,逐一為村民驅逐體內濕毒。


    她此時功力離至陽焚淨尚有不少距離,但武林中已是罕見罕聞的神通。隻消在人身上一拍一案,陽氣便會自動依經脈而上,疏通淤塞,理氣化結,運轉數個周天後,尋常風濕疾患便會自愈。且隻要不再與濕毒接觸,那便終身不會再犯。


    饒是張卉心內功深厚,但村民畢竟有數百人之多,她忙碌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將所有男性村民治愈,已覺得手足酸軟,內力垂盡。而在此村女子地位低下,類似於奴仆物品,無人關懷,因此馬牟見她疲累,心中歉疚,便道:“明尊,天色已晚,您也累了,剩下些奴仆身子骨倒還強健,不需勞您耗費神通。我們這便擺下宴席,為你們接風。”


    張卉心運行了一遍九陰化陽功,發覺周身陽氣大減,陰毒卻暫無抬頭之勢,不由暗自欣喜,心道:“那無角蛑不知用了什麽手法,竟使我體內陰毒乖覺了不少。但畢竟隱患不除,我難以心安,還是盡早將楊氏雙姝送到血龍門,好換取根治之法。此地重男輕女乃是風俗,我此刻也不便違逆馬牟好意,待我明日功力恢複,再為女子村民治病也不遲。”


    想罷,她向馬牟點點頭,道:“也好,我休整一日,待明日再為奴仆驅寒……”


    她話音未落,忽然馬牟身旁一位女子肚腹膨出,“嘩啦”一聲,爆裂開來,一隻濕漉漉的事物從她肚中鑽出,發出“喀他喀他”之聲,向著身旁馬牟撲去。動作之快,疾如迅雷。


    這一下變故陡生,馬牟哪裏來得及躲閃?而張卉心雖有心相救,但此刻內力不繼,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怪物張開嘴巴,直朝馬牟頭顱咬下。


    說時遲那時快,易武陽“炎陽驅血”發動,隻見一道血影閃過,那怪物遭遇重重一擊,身子側飛出去,仰麵凸肚,四腳朝天,掙紮個不停。


    易武陽剛想上前查看,隻見那怪物倏忽停住,四肢略一顫動,隨即“蓬”的一聲,身子爆裂,殘肢內髒伴著粘液飛出,不少村民躲之不及,被****擊中,發出慘叫之聲,倒地不起。


    易武陽動作神速,及時護住張卉心,使她免受波及。


    易武陽眼見那怪物殘軀再無動靜,潛運神功護體,緩步上前,將那怪物細細端詳,但那怪物早已成一團肉泥,再也無法辨識模樣。唯有其身上甲殼顯出其本屬蟲豸一類。


    “這便是你所說的巫夜大澤之怪?”易武陽轉向馬牟,出言問道。


    馬牟驚魂未定,結結巴巴說道:“不……不是,那大怪物比這大多了,但……但那巫夜大澤霧氣朦朧,我們幾次前去圍剿,連那怪物樣子都沒看到,當真……無用至極。”


    易武陽還待追問,忽然遠方黑夜之中傳來兩聲女子叫聲,聲音雖輕,但此刻村落寧靜,傳入眾人耳中,不啻於落雷山崩。


    馬牟神色再變,大喝一聲:“阿利亞,莫圖!”邁步便向聲音方向奔去,一眾村民急忙將他拉住。馬牟大叫:“放開我,放開我!”用力掙紮,但村民將他死死纏住,隻是不放。


    “阿利亞,莫圖?可是你的兩個女兒?”張卉心張大眼睛問道。


    “正是,正是,懇請明尊救救我那可憐的孩子。”馬牟忽然放棄了掙紮,雙膝跪地,向張卉心求懇道。


    這村子雖然男尊女卑,但兩女畢竟是族長子嗣,地位尊崇,村民見族長下跪,紛紛效仿,一時全村人又跪成一片。


    “你怎知她兩人遇險?”易武陽心中困惑,出言道。


    “她兩人剛才明明就在我身旁,但此時聲音已在那巫夜大澤方向,定是那澤中怪物趁著慌亂將兩人擄走。此乃那怪物慣用伎倆……實是防不勝防。”馬牟低著頭,聲音沉痛地說道。


    “好吧,你帶路,我們這便去救人。”張卉心“呼”的一下站起身來,沉聲道。


    易武陽大驚,急忙說道:“卉心,你功力未複,怎能犯險?不如稍待片刻,待你恢複一些再去不遲。”


    張卉心搖了搖頭,道:“此乃性命攸關之事,怎能輕忽?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出發。”說到此處,她頓了頓,隨即麵露淡淡笑容,接著道:“更何況有我的易郎在此,我又何須擔心呢?”


    易武陽一時語塞,張卉心不待他回答,邁步便走。馬牟急忙點起人手,匆忙趕到張卉心前頭,當先領路。


    易武陽無奈之下,幾步追至張卉心身側,牢牢握住她的小手,張卉心淺笑嫣然,輕輕捏了捏他手掌,以示鼓勵。


    一行人緊趕慢趕,行了二裏來路,來到一片霧氣氤氳之地,馬牟停住腳步,神情緊張地說道:“前方霧氣濃鬱之處便是那巫夜大澤,那怪物潛伏其中,神出鬼沒,我們曾派人入內,稍有不慎便會淪為那怪物腹中之食。還請明尊展示神通,將這怪物誅殺。”


    張卉心微一沉吟,道:“武陽,保護我。”說罷,雙目轉為漆黑之色,霎時霧氣中的陰陽之氣便分為紅藍二色,呈現在張卉心眼中。


    那大澤麵積廣大,其中異獸無數,各自陰陽有異。比如蛇蟒魚蟲冷血,其性屬陰;而飛禽走獸則血熱,其性屬陽。張卉心辨識片刻,已探明其中生物分布,但並未發現有何巨獸存在。於是心道:“這巫夜大澤果然集天地靈氣,孕育這般勃勃生機,但其上並無重大異常。莫非那怪物藏於大澤深處,尋常探知不得?”


    她略一思索,道:“武陽,你跟在我身後,千萬不要踏錯方位。”說完,她緩緩邁出腳步,向大澤中心走去。


    易武陽素知妻子之能,但畢竟心中關切,於是小心翼翼地與張卉心拉開三尺距離,以防萬一張卉心失足落入沼澤,他也可及時相救。


    張卉心避開陰氣,盡向陽氣充裕之處走去。果然足下堅實,並無陷落之虞。


    兩人走了一盞茶時間,已遠離馬牟等人。霧氣聚攏過來,將兩人周圍一切遮得嚴嚴實實。易武陽心下著慌,不由向著張卉心靠攏一些,生怕霧氣再次變濃,致使失去張卉心的蹤跡。


    此時在張卉心眼中,這大澤已變成另一幅景象。


    在她周圍的生物,無論屬陰屬陽,皆以一種恣睢怪異的姿態生長,仿佛在此地之上,森林之神放開了對生物的限製一般。有如同巨爪一般伸向天空的樹木,有手臂粗細的藤條,有發絲一般從空中垂下的枝葉。有小山一般潛伏水底的鼇魚,有伸開翅膀遮住天空的禽鳥,有長著六隻手足直立行走的獸類,當真令人觸目驚心。


    不過這些飛禽走獸倒也老實,並不向張易二人顯露絲毫敵意。


    兩人又走了一柱香時間,忽然前方霧氣散去,一發著光芒的人形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張易二人瞪大雙眼,臉上均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那是一名身披白衣,手持水瓶,長發披落的女子形象。


    她周身的光芒既強烈,又柔和,便如冬夜裏的篝火一般,給人以寧心定神之感。


    而她的臉上卻全無五官,布滿了妖異花紋,使人視之極為不適。


    這些花紋與那光芒形成鮮明對比,給人一種感覺:繪製這些花紋的,不是瘋子,便是魔鬼。


    “你是何人?”張卉心心中戒懼,沉聲問道。


    “我叫無相觀音。”那女子說道,“二位可是血龍門前門主易武陽以及前明尊張卉心?”


    “你既知我倆名號,焉敢在此裝神弄鬼?”張卉心喝道。


    那女子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裝神弄鬼?我又有何必要在你二人麵前裝神弄鬼?莫非二位當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除了神鬼,還有仙魔。”


    “大言不慚!”張卉心冷冷道,“我且問你,那克蘇魯村馬牟一雙女兒可是被你所抓?”


    那女子依舊笑聲不絕,道:“正是!”


    “她們現在何處?你將兩人毫發無傷地交出,我便饒你不死。”張卉心道。


    無相觀音摸了摸肚子,繼續笑道:“可惜的緊,你若要見到兩人毫發無傷,便隻能去地府與兩人相會了。”


    “那我唯有以你之頭來血祭兩人了!”張卉心雙目中陡然亮起綠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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