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樹臨此時武功雖高,但臨敵經驗不足,隻道自己絕非那僧道俗三人敵手,於是蒙頭亂竄,盡往草叢樹枝間奔去。(.無彈窗廣告)如此一來反而留下了蹤跡,容易被人跟蹤,所幸他奔行極速,又是在半夜之中,故一時半會兒也無人追上。


    冰鑽微微閃光,道:“郭少當家,你這般亂跑,可離道理書院越來越遠啦!我教你一招,當可安然無憂,此招叫作敵不動我不動。”言畢,那冰鑽發出銀鈴般的嬌笑。


    郭樹臨停下腳步,埋怨道:“鴻雁,你這下可將我坑得不輕。那三人師父皆屬武中四聖之列,與我師父齊名。而且那釋念與雷滄雄皆是近兩年來武林中頗負盛名的人物,江湖上也是難逢敵手,那道士雖不知身份,但想來差不到哪兒去。我這一下得罪了江湖三大門派,我師父知道了定會將我重重責罰。”


    冰鑽道:“你不要妄自菲薄,現下你是尋仙盟主,又是如來道場的代理館主。要說江湖上風頭之盛,隻怕無人能及。況且那僧道俗三人武功未必在你之上,當真一對一比武,你誰也不懼。”


    郭樹臨心下發愁,忽然想起一事,道:“鴻雁,你早知道那三人要殺楊嗣昌?不然怎會引我來此?”


    冰鑽閃了閃,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未卜先知?不過我事先知道楊大人要來此處,故想讓你與他見個麵。直到那三人要殺楊大人,我迫不得已才求你出手相助。”


    郭樹臨將信將疑,但也不想與鴻雁爭辯,於是道:“現下人已救出,接下來該咋辦?”


    冰鑽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可否……請你將楊大人送至銅仁市?”


    郭樹臨聽她說得客氣,似乎略顯生份,忙道:“當然可以,你要我做什麽都行。”他急於表明心跡,語氣至誠,恨不得掏心掏肺。


    冰鑽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道:“那……就麻煩你了,不過……不過……你最好偷偷行事,不要讓人認出你的麵目。”


    郭樹臨奇道:“這又是何故?”


    冰鑽道:“楊大人所行之事極是不得人心,現下此事雖然尚未正式披露,但隻怕天下人知曉之後定會群起而攻。[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因此……我不希望你受到連累……”


    “他究竟要做什麽事?居然這麽招人恨?”郭樹臨詫異地問道。


    “這位少俠,讓我來說吧。請將我放下來。”郭樹臨肩上忽然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郭樹臨嚇了一跳,但立馬分辨出這是楊嗣昌在說話,知道他已醒轉,於是肩膀一沉,將楊嗣昌放在地上。


    楊嗣昌站直身子,道:“這位少俠,在下早已醒來,之前一直在傾聽你與鴻雁聖女的對話,故對你的疑問已了然於胸。就讓在下將此事來龍去脈敘述一下,等你明白此中緣由,再來決定是否相助。”


    郭樹臨更是驚奇,插嘴道:“你認識鴻雁?知道這冰鑽用途?”


    楊嗣昌笑了笑,道:“我倆同朝為官,又皆得皇上器重,怎會不認識?至於這冰鑽,老夫也有一枚,鴻雁聖女離京前將之交予我,並說此物能救我一命。我當時還將信將疑,誰知果然應驗。”


    郭樹臨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鴻雁知道楊嗣昌所在,原來是憑借寄靈顯化之神效。”


    楊嗣昌見郭樹臨不再發問,於是挺直了腰背,緩緩說道:“我所欲達成之事,名曰‘入貢’。”


    “入貢?”郭樹臨困惑地重複了一遍。


    “正是。”楊嗣昌道,“所謂入貢,是指兩國之間締結盟約,由一個國家向另一個國家每年提供貢品,以換取幹戈休止,國無戰事。而我所謀劃之事,乃是由我大明向滿清入貢,這樣滿清便會停止對我大明用兵。”


    郭樹臨撓了撓頭,道:“此事也並非十惡不赦,為何說天下人會群起而攻?”


    楊嗣昌搖了搖頭,道:“這位少俠,你有所不知。在無數言官及學士眼中,這入貢乃是一屈辱之事,故他們寧願眼睜睜地看著大明內外交困,也不願意行這入貢之舉。”


    郭樹臨想了想,道:“此事也並非沒有先例,我記得漢唐宋都曾對別國入貢,似乎也沒有多大影響。”


    楊嗣昌踱了幾步,苦笑道:“今時不同往日,由於我大明有了言官,廣開言路,加上人人報團,結黨營私,故而施行此事竟變得極為困難。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正是此理。”


    郭樹臨一時想不明白,當下說道:“願聞其詳。”


    楊嗣昌道:“所謂言官,便是一群專門負責針砭時弊之人,隻消他們看不順眼,上至皇上娶妻,下至百姓屙屎,他們都會管上一管。由於大明律令,言官隻需提出批評,而無需對結果負責,長年累月下來,言官上書變得極是隨心所欲,整日裏喋喋不休,罵這罵那,皇上又沒法將之處罰,否則便會被安上個‘剛愎自用,偏聽偏信’的帽子。正是因為言官的存在,朝廷現在要推行新政變得極是困難,動不動就有人以死上奏,橫加阻撓,搞得朝廷烏煙瘴氣。”


    “而結黨營私,顧名思義,乃是指大臣們分出黨派,互相扯皮。美其名曰為了天下蒼生,實則為了個人福祉。皇上自從閹黨之亂後,對這等風氣極是痛恨,曾借著錢謙益舞弊一案狠狠打擊了一番。但此舉也隻是將結黨之風從明麵上趕到了私底下,現在大臣之間派係依然嚴重,而且對皇上旨意陽奉陰違,諸多幹涉,較之以前更加可惡。”


    “由於我位高權重,又不屬任何派係,故遭到了各黨派的一致針對。無論我提出何等建議,每日都會有無數各派係的言官排著隊罵我,甚至有些缺心眼兒會堵著我府邸大門罵街,形容之不堪,幾與潑婦無異。”


    “那最多隻是官場上鬧鬧,為何會導致你遭到三大門派追殺?”郭樹臨依舊滿心疑問。


    楊嗣昌歎了口氣,接著說道:“這事兒也要怪我不好,我提出的入貢方案的確有些偏激,被一些別有用心的‘愛.國.人士’利用起來,經過言官的一番添油加醋,一些不明就裏的江湖中人就此被人煽動,頭腦發熱,來與我為難。”


    “你的入貢方案是什麽?可否說來聽聽?”郭樹臨問道。


    楊嗣昌毫不遲疑,侃侃說道:“第一、大明承認滿清與自己對等,明皇與清皇就此以兄弟相稱,不分高下。”


    “第二、開放‘邊市’,允許大明與滿清之間通商,製定相應標準條例,保證雙方交易公平,互不欺騙。”


    “第三,大明每年向滿清入貢白銀五十萬兩,或等值絲帛,糧食,工匠,瓷器等,不一而足。滿清每年向大明入貢牛羊皮草藥材等物,價值應接近於五十萬兩白銀。”


    “第四,兩國間通婚,通學。漢人可娶滿族女子,滿人亦可娶漢族女子。滿族可學漢文,漢族可學滿文,雙方官府均不許幹涉,甚至可稍加鼓勵。”


    郭樹臨一直在沉思,聽到此處,不由說道:“這方案雖然讓漢人不太舒服,但大體還算公平。隻要稍稍有些理性,便不至於做出殺人之舉。那三大門派主事的看起來都不似蠢人,怎會如此行事?”


    楊嗣昌苦笑一聲,道:“我還沒說完,最要命的是接下來三條。”


    他頓了頓,聲音凝重起來,道:“第五,承認滿清在遼東的占有地位,我大明將撤去遼東經略的職位。換句話說,將東北拱手相送。”


    “第六,撤去關錦防線大部分屯兵,可加築城牆,修建工事,但僅足守禦之用,全無反攻之能。自此之後,不再對滿清有任何威脅。”


    “第七,兩國和親,皇上將公主嫁於滿清阿哥,皇太極亦將格格嫁於我朝親王。”


    楊嗣昌說完,郭樹臨目瞪口呆,兩人悄然無聲地在風中站了半晌,郭樹臨才道:“楊大人,您這麽一說,我都有些想砍死你了。您這入貢方案一實施,端的是喪權辱國,這千古第一奸臣的頭銜,隻怕秦檜也搶不過你。”


    楊嗣昌喃喃地道:“是啊,我知道你無法理解,你如想殺我,盡管動手吧。”


    郭樹臨微一猶豫,瞥了一眼懷中冰鑽,皺眉說道:“楊大人,您這麽做究竟有何理由?我想好好聽一聽,再做打算。”


    楊嗣昌凝望著郭樹臨,一字一句地說道:“大明要完了,我想救它。”


    “要完了?不會啊?除了滿清與民變,大家日子也都還過得去,怎麽會完?”郭樹臨奇道。


    楊嗣昌仰天歎息道:“漢人血脈自是不會斷絕,但這延續了兩百多年的大明王朝,即將走向終結。”


    “為什麽?難道情況當真已這般差了?”郭樹臨心中一凜。


    楊嗣昌低頭垂目道:“當一個國家國庫中僅有幾百兩銀子,皇上妃子穿得全是補丁衣裳,朝廷之上全是自私自利之人,山河內外又全是戰亂不止,你說這個國家還能撐多久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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