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芷瞪大眼睛,訝異道:“您當真是我認識的那位計無量麽?怎得換了個性子,當真為天下蒼生著想了?”


    計無量不理她話中揶揄,負手而立,身後升起一片綠雲,雲上伏著一子,衣著華麗,形貌幼小,正是新立親王福臨。


    “莫非你欲將他變作化物?繼而暗中把持朝政?”寧芷越發好奇。


    計無量搖了搖頭,道:“我這迷霧雖可汙染真靈,但其本人便會喪失自我,時日一長,必被皇太極識破,福臨又怎能成為天下之主?這第一步便不成,後麵又何以為繼?”


    “那你要怎麽做?”寧芷問道。


    計無量喃喃道:“欲天下無戰……隻需人無欲無求,各行其是,世上便會波瀾不興……國無戰事……”


    說這話時,計無量麵目隱於黑暗之中,語氣飽含痛苦。寧芷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欲上前查看,但卻裹足不前,似乎那處沒來由地令她畏懼。


    忽然間紫光閃爍,寧芷眼前一花,忙運功相探,驚覺福臨已自瘴氣中消失,再一細看,發現福臨已側臥於十餘丈之外,兀自安睡如初。而在其身側則站立一人,身著太監服飾,頭戴麵罩,著實怪異。


    寧芷大駭,她身負魔體,功力超凡脫俗,適才卻連此人衣角都未瞥見,可見此人神通已至難以測度之境。念及於此,寧芷暗暗擺出戒備之姿。


    計無量粗重的聲音傳來:“蕭兄……許久……不見,我功力……果然衰退得厲害,此刻……你真靈中的瘴氣……已然百不存一,無怪……功力盡複……”


    蕭賤皺眉道:“我不過離去片刻,你居然能找到福臨,這等尋人探物的功夫也著實令人佩服。”


    計無量“嘿嘿”一笑,繼續道:“蕭兄……謬讚了……這福臨你雖搶去,但他真靈上的瘴氣……可麻煩的緊……”


    蕭賤大驚,忙細看福臨麵容,果然見其眉心隱隱發青,似一條毒蛇埋於皮下,蓄勢待發。


    蕭賤放下福臨,目光淩厲,望向計無量,道:“消去瘴氣,我曾答應木布木泰保他平安。”


    寧芷微覺奇怪,先前計無量並無意將福臨操控,此刻為何又出爾反爾?莫非他見情勢緊急,這才出此下策?


    計無量不答,忽而蜷起身子,似乎縮成了孩童一般,蕭賤凝神望去,隻見空間中無數銀色細絲密如蛛網,連成一片,而計無量正在蛛網中央。


    銀絲緩慢而平穩地向四麵八方蔓延,伴隨著細碎破空之聲,蕭賤驟然驚覺,身如雷動,掌中雷劍轟鳴,向計無量疾刺而去。


    寧芷飛身阻攔,但蕭賤毫無停頓,輕易將她穿過。寧芷大驚,一番細查之下,發覺自己居然未損分毫,更是難以置信。


    眼看距計無量僅有寸餘,雷劍倏忽停止。蕭賤麵露訝色,手中加勁,終於越過那寸許之遙,刺入計無量胸膛。


    計無量嗚哇一聲,咯血不止,但臉上卻含著微笑,道:“蕭兄……雖然神速,但臨下手卻緩了那麽一會兒,終於……終於給了在下喘息之機。”


    蕭賤冷冷道:“若非你先前在我體內種下的瘴氣,我落劍又怎會遲疑?”


    計無量仰天大笑,鮮血四濺,道:“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是,正是這寸許之遙,眨眼之間,我靈核已遁出此世,返回昆侖。現下與你說話之人,不過是一真靈受染的傀儡罷了。”


    蕭賤眼看那蛛網漸漸彌合,隨即收回雷劍,皺眉道:“你玩夠了?還是另有所圖?”


    那傀儡如同斷線風箏,軟癱在地,但口中兀自喋喋不休,道:“蕭兄,適才此城中異景,你可目睹?”


    蕭賤微一猶豫,繼而直言道:“不錯,那時我早已候在一旁。”


    寧芷在旁輕哼一聲,道:“你任由軍民自相殘殺,卻冷眼旁觀,可見心中冷漠至極。”


    傀儡似未聽見寧芷言語,繼續自言自語:“那城中百姓為何如此,想必蕭兄也心中有數咯?”


    蕭賤道:“那是某人發動陰陽倒錯大陣,以至於陣中之人曆經前世今生,看淡生死,再加上有人在一旁做梗,故釀如此慘劇。”寧芷聽他提及自己,在一旁報以冷笑。


    傀儡搖了搖頭,道:“慘禍種子早已埋下。你先前說得不錯,此間百姓在一瞬之間曆經前世今生,看遍人生百態,對自身一切了如指掌,再無秘密可言。以至於心有所悟,勘破紅塵,加之全無信念,這才胡作非為。此等情形,你可有幾分熟悉?”


    蕭賤歎了口氣,道:“真靈……”


    傀儡點頭道:“真靈之物,不死不滅,曆經億萬年,對任何事物皆了如指掌,從而失了興致,丟了期許,生出絕望,踏入寂滅。而這些百姓尋歡自盡,亦是相同之理。”


    蕭賤默然片刻,道:“此節我早已相通,故而離開劍嘯宮,任真靈輪回。”


    傀儡再度大笑起來,此時他已然氣若遊絲,但依舊顯得興致勃勃,道:“是了,是了,一切皆是真靈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不過,蕭兄,你就沒有懷疑過……其中另有蹊蹺……比如……有疫病作祟,方才使得真靈萬劫不複?”


    話未說完,傀儡整個身子一顫,繼而腦袋從中裂開,如同一熟透的西瓜自行破開,紅色汁水四下飛散。蕭賤站立不動,這汁水仍然未曾沾到他半分。


    蕭賤手中驀地浮起一道紫煙,將傀儡自爆產生的濁水、血肉盡數包裹在內,接著那煙氣內雷聲轟鳴,光芒耀眼。不多時紫煙散去,其中幹幹淨淨,不遺一物。


    “另有蹊蹺,疫病?”蕭賤憶起傀儡先前言語,不知怎的,心中陡然冒出些許疑竇,令他心煩意亂。


    經曆了漫長歲月,他始終堅信真靈滅亡乃是天道輪回,從未有過絲毫動搖。而適才計無量一番話卻令他長久以來的信仰產生了一絲裂紋。


    他搖了搖頭,將此念頭逐出腦內,暗道:“計無量執意遁出此世,這才布下疑陣,意圖戲弄於我……但他……又怎會如此無聊?”


    “喂,蕭賤?你怎的作了太監打扮?”伴著輕佻的聲音,寧芷飄身落至。蕭賤將她細細打量,過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道:“你是寧芷?這麽些年,你倒長大了不少。莫給是賢者之石的緣故?”


    寧芷咯咯笑道:“是了,咱倆自子午穀一別後再未碰麵,你自是不知其中曲折。我得計先生輔佐,身負魔焰煆魂之體,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蕭賤沉吟片刻,繼而道:“計無量就這麽走了?”


    寧芷語氣輕鬆,道:“是啊,他老是叨念著要遁世離去,這不就走了麽?這一走,隻怕再也回不來了。”


    “他為何這麽做?”蕭賤又問道。


    “我怎麽知道?他行事顛三倒四的,我也琢磨不透。”寧芷答道。


    蕭賤望向大肆殺戮的人群,皺眉道:“你練成了魔體,便用來對付平民百姓,果然好大本事。”


    寧芷微笑道:“是啊,我正要用這本事助我師父成道呢。”


    蕭賤不再言語,身形一晃,已至人潮之中,隨即雙手一合,一道驚雷般的響聲倏然發出,人潮受雷聲一激,紛紛眼皮耷下,昏倒在地。蕭賤再一動身,一人已被他扛在肩上,此人鐵甲黃袍,正是豪格。


    寧芷追至蕭賤身旁,跺腳道:“你這是做甚?豪格不死,福臨怎能登基?萬一豪格登上皇位,滿漢必定又要打仗。我師父一番心血,豈不又要付諸流水?”


    蕭賤道:“豪格不能死,他一死,皇太極即便是為了顏麵,也必會遷怒於大明,重啟戰事。”


    寧芷洋洋得意,道:“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我們早已考慮周詳,豪格這是死於叛徒阿敏之手,隻消咱們讓福臨押著阿敏回國,那便是平叛之功,登基之路再無阻礙。”


    蕭賤歎息道:“這是你的主意?還是計無量的?如果福臨監軍不利,讓部下殺死太子,那便是殺頭之罪。即便由他將叛徒押回,最多也就是不功不過,隻怕一輩子也與皇位無緣了。”


    寧芷登時語塞,半晌之後才道:“計無量這老糊塗,怎得未想到此節?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蕭賤還未回答,忽而神色一變,道:“有什麽東西來了。”


    寧芷先是一愣,隨即也是麵露驚訝,縱身飛上半空,極目遠眺,隻見大淩河城內近郊,黑黢黢的土地中翻翻湧湧,難以計數的慘白軀體自泥土中爬出,聚攏成一頂天立地的巨大球體,如同一雪球,掙紮著向百姓聚集處滾動過來。


    “是瀣屍!怎會有這麽許多……隻怕……不下十萬……計無量是何時弄出了這麽一批怪物?”寧芷自空中降下,眼中露出些許驚懼。


    蕭賤長歎一聲,道:“此處乃明清邊界,曆來死傷無算。漢人說滿清擄走了明朝百姓,滿人說漢人收容清國罪犯,隻怕這許多年來下落不明的人口,都是這計無量搞的鬼。”


    寧芷咬了咬牙,恨恨道:“計無量這狗賊,居然瞞了我這麽久。這許多殺不死的怪物,恕我難以奉陪。”說罷便要離去。


    蕭賤驀地伸手,將寧芷拉住,寧芷厲聲道:“怎麽,你要我陪一起送死?你要假仁假義做什麽大俠,自己去便是,我可沒這麽好心。”


    蕭賤麵色平靜,道:“幫我照看一下福臨與豪格。”


    寧芷一愣,蕭賤已將福臨豪格放下,隨即閉起雙目,周身泛起紫光,紋絲不動,如同一具雕像。


    寧芷瞧了半晌,見他毫無動靜,當下麵露嘲諷之色,道:“我還道你要什麽英雄,原來也是這般膽小。不過這也難怪,這瀣屍怪物不死不滅,無知無畏,殺之不盡,除之不絕,便是身負仙魔之體,亦絕難取勝。我看你還是明哲保身,溜之大吉好啦!”


    正大肆譏諷,蕭賤緩緩睜眼,瞳中紫光閃動,笑道:“大丈夫身懷絕藝,該當濟世救民,降妖除魔,方才不負這一身神功,若是武功蓋世,卻欺軟怕硬,欺壓良善,那與地痞有何區別?”說罷,他縱身一躍,淩空向瀣屍群飛去。寧芷聽他意有所指,心下不忿,一時不急逃走,遠遠觀望。


    這群瀣屍深埋地下,對於血肉的饑渴早已滿溢,一嗅到蕭賤氣息,紛紛發出嚎叫,搭起人梯,雪球伸出手腳出來,變作一巨人,向蕭賤抓去。


    蕭賤似早已算準,驟然長出翅膀,逆風滑翔,避開巨爪,繞至巨人身後。陡然大喝一聲,重重一拳擊在巨人身後山岩之上,那山岩轟然劇震,山石夾雜著樹木滾落,聲勢驚人。


    瀣屍巨人雙足遭石塊撞擊,一時失了根基,足底一軟,踉蹌坐倒,眾瀣屍散落一地,流得到處都是。但很快聚攏起來,依舊形成一巨人。


    蕭賤身靠山腰,雙手緊貼岩壁,內勁不斷透山而入,山體不斷晃動,震得石塊不斷彈出,砸向巨人。聲勢浩大,如天降流星群一般。寧芷看得真切,蕭賤本身使力極少,不過任何事物皆有其關竅,便如人之要穴一般,蕭賤找到山體關竅處,稍一發勁,便能以四兩撥千斤,以天地之力攻敵。雖然其理簡明,但運用起來卻是千變萬化,難以捉摸,寧芷瞧了片刻,心中不由暗暗驚佩。


    那巨人在此等天威之下,全無招架之力,不斷被石塊砸散,複又聚合,竟是無法挪動一步,但那瀣屍乃不死之身,縱然斷了手足軀體,依舊有行動之力。過了一盞茶功夫,山體岩石漸漸用罄,巨人得了空隙,緩緩爬起身來,冒著滿天飛石,向蕭賤撞去。


    這一撞範圍極廣,來勢又猛,蕭賤深陷石中,竟來不及躲避,被巨人一同撞入山中,此時山體外圍已盡數剝落,僅餘山核。這山核成型於億萬年前,端的是堅硬無比,但依舊被巨人攔腰撞斷,可見此巨人怪力何等壯絕。


    “這下蕭賤不死也重傷,此等怪物既已成形,絕非人力可降伏。我速速帶著二位皇子離去,任由此地百姓自生自滅。”寧芷目睹此景,心中閃過一念,轉身欲走,但剛剛邁出一步,卻發覺自己身顫不已,心神難安。


    “混賬蕭賤,說什麽身懷絕藝,欺壓良善……我寧芷豈能受你挑撥?”寧芷咬緊牙關,這般想著,但卻身不由己地轉過身子,望向那山岩崩塌之處,隻見那七零八落的瀣屍再度連接起來,很快便恢複成一無暇巨人。那巨人發出嚎叫,直衝雲霄,似在向天地示威。


    “這等醜怪,我又怎會畏懼於你?”寧芷聽這嚎叫,隻覺心中一團火焰升騰而起,吡吡剝剝,直向四肢百骸燒去,一時間全身皆充滿戰意,隻想大打出手。


    她自練成魔體之後,始終身居幕後,擺弄人心,從未有過求戰之念。但她畢竟是仙魔之體,傲然天地之間,先前聽得蕭賤言語,又見那巨人挑釁之舉,讓她如何按耐得住?當下一聲尖嘯,浮空而起,頭生雙角,目如銅鈴,肌膚血紅,如同岩漿。


    她這魔焰煆魂之體雖可操控人心,但對付無知無識的瀣屍卻無效用,唯有拋卻理性,化為惡魔,方能以暴製暴。


    便在此時,那坍塌的山岩之中發出激流之聲,緊接著一道磅礴黑柱破山而出,接天連地,向天空擴散,很快便將雲層染黑。


    那濁雲吞吐,眨眼之間,無數黑雨傾盆而下,澆淋於瀣屍巨人,那巨人越發興奮,張開臂膀,將黑雨照單全收,爾後捶胸頓足,萬嘯齊鳴,整個體型又大了一圈,頭頂幾乎沒入雲層。


    寧芷懷有加百列學識,忽而想起一事:“這黑水向來深埋地下,乃是至陰之物,是以為瀣屍所喜。但其性易燃,一旦遇火,則會轉為至陽,將萬物焚淨。瀣屍唯一畏懼之物便是火,怎的這麽巧,這黑水正好深藏山中,莫不是天賜良機?”


    但此事當真隻是巧合而已?


    她不再多想,停止了變化,橙衣化作一道火焰,纏繞周身,隨著寧芷輕叱一聲,一團烈火向著巨人疾飛而去,瞬間將巨人身上黑水點燃。


    遙遙望去,巨人身上先是亮起一光點,隨即這光點變成光線,光線又連成光網,最終成為一片光海,將巨人盡數籠罩。十萬隻瀣屍同聲哭嚎,音色淒厲,伴隨著陣陣焦臭,實是慘烈難言。


    寧芷眼見這巨人身上不斷有著火瀣屍落下,越變越小。隨著沾染黑水的瀣屍終於盡數剝落,巨人身上烈火方才熄滅。但其身形驟減,不及方才二分之一。


    巨人殘軀察覺寧芷,怒吼一聲,踏著同伴屍身,向寧芷狂奔而來。寧芷不敢正纓其鋒,身形拔高,避開這一撞。但她陽氣充足,為這巨人憎恨,如何能逃得過這巨人?巨人很快發現她下落,手臂後展,用力一揮,數百隻瀣屍被它當做炮彈扔出,飛向寧芷。


    寧芷怒道:“畜牲,焉敢對本宮放肆?”全身升起數道烈火之盾,輪轉不息,瀣屍撞於盾上,瞬間便灰飛煙滅。


    但巨人力氣實在太大,烈火之盾雖可阻得一時,但每燒毀一隻瀣屍,火焰便會弱上幾分。在巨人連珠炮般扔出數輪瀣屍之後,烈火之盾晃晃悠悠,漸漸淡去。


    寧芷眼看那巨人身上兀自彈藥充足,且每次拋擲範圍極廣,避讓不易。於是咬了咬牙,再度使出心魔外化之法,形體遽長,尖角獠牙,身覆火焰。不再顧及疾飛而至的瀣屍,向巨人直撲過去。


    此刻她周身火焰之烈,不在至陽焚淨之下,數尺之內盡是無形之炎,瀣屍觸之即化作灰燼,端的是厲害無比,偶有漏網之魚,在她此刻鋼鐵般的肌膚之下亦無大礙。轉瞬之間,她已撲至巨人近身,伸手一招,附近烈火盡數歸集。她再度變化,成一火焰巨人之形,雖也是身高馬大,但畢竟比瀣屍巨人小上不少。


    不過那瀣屍巨人見狀,居然露出畏懼之意,轉身便逃。寧芷哪能讓它如願?火焰化作利爪,縱橫交錯。瀣屍巨人身中數招,火光直冒,身軀亂顫,顯得極是痛苦。


    寧芷此刻已然拋去理智,沉溺殺戮,手上毫不留情,火爪飛舞旋轉,不斷撕咬瀣屍巨人。那瀣屍巨人全無還手之力,隻是不斷掙紮。


    眼看大局已定,瀣屍巨人忽然悲鳴一聲,雙足奮力踢出,寧芷中招,後退數十丈,但似渾然不覺,再度揉身而上。


    豈料這次瀣屍巨人不再怯懦,拚著火焰燒身,張開巨臂,一把將寧芷所化巨人抱住。此瀣屍巨人力氣比火焰巨人大上何止數倍?火焰巨人連連發勁,火焰高漲,燒得瀣屍巨人慘叫連連,但此時瀣屍巨人毫不退縮,亦是全力擠壓,直壓得火焰巨人全身嘎吱作響。


    雙方皆知此乃生死存亡時刻,哪一方先支持不住,便會屍骨無存,於是全力相搏,再無半分留手,瀣屍巨人身受炙烤,火焰巨人則漸漸熄滅。過了半個時辰,瀣屍巨人“嘩啦”一聲,爆裂開來,焦臭衝鼻,瀣屍眾散落一地。寧芷則變回人形,自半空跌落。


    便在此時,寧芷隻覺身下一軟,一人將自己托住,忙扭頭望去。隻見蕭賤渾身黝黑,將自己抱在懷中,不由得又羞又急,怒道:“原來你還活著?怎得坐看我生死相搏,不伸援手?”


    蕭賤苦笑道:“我誘那巨人撞出黑油,本想以雷劍引燃。不料自己也沾上了不少,本來要清洗一番再動手,誰知你忽然出手,燒得天翻地覆,我生怕受到波及,自是不敢出來。”


    “你……”寧芷氣得一時語塞,片刻後才道,“那你還要怪我多管閑事了?”


    “不敢,多謝寧女俠施以援手,這才製住了巨人,不然憑蕭某與其相鬥,隻怕要徒然耗費許多功力。”蕭賤不急不慢說道。


    這番話一出口,寧芷更是七竅生煙,怒道:“你功力要緊,我的就不值錢是吧?似你這等假仁假義之徒,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蕭賤微微一笑,不再言語,將寧芷輕輕置於地麵。寧芷低呼一聲,哀怨道:“我錯了,蕭大俠,你現下可是弱女子一名,你可不要拋下我不管啊。”


    蕭賤作出噤聲手勢,掃視四周,寧芷登時驚覺,隻見四周緩緩爬起數千具瀣屍,雖然身上焦黑,但手足俱在,行動如常。


    “是了,那瀣屍巨人雖然消散,但其本由單個瀣屍組成,尚有不少漏網之魚,這可……如何是好?”寧芷暗暗心驚,生怕蕭賤就此扔下自己,一走了之。


    蕭賤輕描淡寫,自手中變出一柄紫刃,也不見他有何動作,下一瞬間,這數千具瀣屍皆遙遙晃晃,跟著盡數倒地。寧芷大驚,望向蕭賤,隻見他手中已空無一物,表情略顯疲憊。


    “怎麽回事……你做了什麽?”寧芷驚疑不定,問道。


    “沒什麽……我用了雷鳴,震散其殘魂,令其歸於塵土。”蕭賤淡淡說道。


    “你用了劍嘯之力?可我怎未受影響?”寧芷奇道。


    蕭賤微一猶豫,還是說道:“此城內尚有不少平民百姓,我如用劍嘯之力,難免傷及無辜,故我將細小雷霆植入瀣屍耳中,逐一破壞其殘魂,適才勉力一試,果然奏效。”


    “適才?我怎未見你動作?”寧芷越發驚異。


    蕭賤這次沉默許久,方才道:“我停住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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