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醫院去的一路,我心跳的簡直要跳出來。[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這麽多年跟母親相依為命,我早已經習慣了生活裏那麽一個人,無論我媽是什麽樣的,哪怕是打我罵我都好,她都是我生命裏最大的依靠跟後盾,沒有了她,我又會是什麽樣呢。


    不免責備自己,如果不是幾天前跟我媽吵起來,使性子,好好的在家裏陪著她,那是不是她就不會出現在這樣的事情。


    在這樣的時刻,曾經的那些生氣啊,埋怨啊,都會消失,滿心隻留餘恨,如果我媽真的有個什麽,我自己首先不能原諒的,是自己。


    彭震一邊開車一邊安撫我的情緒,“你先別自己嚇自己,你媽媽就是傷心過渡犯了心髒病,及時搶救應該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傷心過渡?


    “她怎麽會傷心過渡呢?”我反問。


    我媽的性格,一般點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打擊到她,那是個跟開發商死磕的人,別說是吵架就是掄起家夥幹架我媽都從來不輸的,能有什麽事情讓她傷心過渡。


    大概真的是我媽從來都表現的很強悍威猛,所以在我的心裏,她就是個無敵鐵金剛,從來隻有她傷害別人的事情,哪裏能輪得上別人傷害她。


    彭震打著轉向,給我解釋說:“我上次問過你還記得你父親嗎?你記得不?”


    “嗯。”當然記得,不僅彭震問過,其實季賀同也問過。


    但我對這樣的問題很免疫,長這麽大說實在的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很多,好像大家都很習慣問對方的爸爸或者媽媽,我也早已經有了一套說辭。


    並不會傷心或者動別的什麽情緒。


    不過這會兒彭震既然能這樣問恐怕不可能是毫無意義的,我很快就反應過來,“難道跟我爸爸有關?”


    彭震點點頭說:“我說了你別氣,這事情是季賀同一力促成,他一直都想讓你父母相見。我之前出差,沒時間時時盯著他,這幾天你在我身邊,我也就放鬆了警惕,再者也是前幾天看了我媽那樣,覺得父輩們的事情,咱們做晚輩的還是少插手,所以這事情我就沒怎麽插手。”


    我搖搖手,打斷彭震的解釋。


    他在跟我說明為什麽他沒有阻止季賀同的行動,其實我並不需要彭震解釋這樣。有千日做賊的,萬沒有千日防賊的,季賀同堂而皇之的就上了我家的門,而我媽呢,完全不考慮人家是不是別有用心,一門心思就覺得季賀同好。


    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彭震有三頭六臂,也沒辦法攔得住季賀同,總不能真的堵住打一頓吧,那樣實在太孩子氣。


    “你隻跟我說,我媽到底為什麽傷心過渡?”那些問題我都不想知道,關於父親,那是我生命裏基本上沒有出現過的詞,他跟我媽之間的愛恨情愁,在我看來完全就是在看外人的事情,我不關心,真不關心。[]


    這時候車子已經開到醫院了,彭震拿了停車卡,這才又啟動,頓了好半晌才說:“你媽傷心,是因為你哥哥去世了。”


    哥哥?


    我記憶裏完全沒有一個哥哥的存在。


    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著彭震,完全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彭震將車停在醫院的停車場,然後靜坐在駕駛座跟我說:“我跟你哥哥曾經是戰友,是最好的兄弟。他曾經對我說過自己有個妹妹,可是因為他出生就被爺爺奶奶抱去帶,所以跟妹妹見麵的機會很少,不過他在媽媽妹妹離開之後,思念了你們很多年。”


    我腦子有些續不上弦,過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的說:“我怎麽從來沒有聽我媽說過?”


    難以置信。


    我竟然還有一個哥哥。


    更令人驚訝的是,我媽一個字都沒有跟我提起過。


    其實靜下心來,也不是完全沒有提起過的,我很小的時候,就是我媽媽剛剛離婚出來的那幾年,她念叨最多的首先是我父親的出軌,其次就是奶奶家的重男輕女,不斷的說,像是魔怔了一樣。


    我那時候小根本分辨不出這話裏的意思。


    後來還是許橫偷偷跟我說,如果我是男孩子,就算是離婚,我媽也不可能把我帶出來的。我心裏一直都明白,因為我是女孩,所以我媽才能帶著我離開奶奶家。


    可如果我上麵還有一個哥哥呢?


    那是不是就是說,我媽離婚的時候,奶奶家就真的重男輕女,沒有讓我媽帶走兒子,隻是讓她帶走了女兒。所以離婚後的那些年,她都心有不甘,才會不斷的咒罵奶奶家重男輕女呢。


    彭震對於我的問題,也摸不著頭腦,“為什麽從來沒跟你說過,恐怕你要去問問你媽媽了。”


    好吧。


    現在糾結這些問題,都已經太遲了。


    我跟著彭震上樓,走出電梯,很輕易的就看到了季賀同,他身材高大,實在是讓人沒辦法忽視。我心裏一下子騰起火來,要是沒有這個人從中挑撥。


    我跟我媽的關係不可能落到冰點,而我媽根本也不可能躺進醫院。


    彭震拍了拍我的手背,“這裏是醫院,你別衝動。”他是怕我跟季賀同鬧起來,我確實很有些這樣的想法,不過此時還是母親更加重要一點。


    季賀同看到我跟彭震來,一下子就抿緊了唇,我不願意看他臉上的表情,懊惱也好,抱歉也罷,都顯得很虛偽。


    “阿姨在1808房,葉叔也在裏麵,林枷你進去吧。”


    我腳步不停往1808房走,彭震比我慢了一步,說:“我在外麵等你。”他還沒有做好麵對林枷父母的準備,至少在眼下,他沒辦法說出更多的保證來。


    他不進去,我心裏其實反而鬆口氣。


    我進了病房,留了彭震跟季賀同在外麵。


    高幹病房,單間,並且設施齊全。


    我看著躺在病床上被插著氧氣管子的母親,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媽?”


    “嘉嘉?”


    我的注意力太集中,滿心滿眼都隻有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根本沒有看到坐在病床不遠處的男人。


    突然聽到有人叫我名字,我心裏一跳,扭頭看過去。


    我不知道該說血緣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還是該說基因這東西騙不了人,隻消一眼的功夫,我就心裏明白,對麵的男人,是我的父親。


    他有些憔悴。


    不過看穿著打扮甚至是臉上的狀態,都知道他日子應該是過的很好的。


    我甚至有些諷刺的勾唇,到此刻我才確實的明白了季賀同對我緊追不舍的緣故,也許之前季賀同對我的好感,是有幾分真心的,因為我長的像死去的晴子。


    可他從米國回來之後,說他知道了一些事情,而後就是肆無忌憚的追求,我想這一切恐怕都跟眼前的男人脫不開關係。


    有了這一層,我對眼前的男人似乎厭惡更深。


    小時候母親在我耳邊說過的那些話,一下子都冒了出來,那是我心中被種植的最深的種子,頃刻間就能發芽長大,我知道眼前的男人當年出軌在先。跟母親離婚後這麽多年,別說什麽扶養費,他就是連來看我們都不曾有過。


    彭震說我的哥哥死了。


    眼前的男人作為我哥哥的監護人,沒有保護好孩子,這又是一條大罪。


    最後就是季賀同,隻要牽扯到利益,虛情假意,就都讓我覺得反感!


    所以我根本不想跟這人上演什麽父女相認的感情大戲,沒那個心情也沒那個肚量。


    “你出去!”我對他,至多也就能說出這三個字。


    眼前的男人似乎被我的態度打擊到了,腳步往後了一步,然後特別傷痛的說:“嘉嘉,我是爸爸啊。”


    “我沒有爸爸!”


    從來就沒有過。


    最需要父親庇護的年華裏,我沒有得到所謂的父親,那麽到了如今,我真的不需要一個突然而來的人。


    生理上的父親對於我來說,根本什麽都不是。


    “枷兒?”我媽被我的吼聲驚醒,半眯著眼睛看我。


    我這才顧不上眼前這個男人,撲倒在了病床旁邊,“媽媽,你感覺怎麽樣?你可別嚇我了。”


    我媽的臉色真的不是很好,雪白的。


    看到我,她眼中的淚水忍不住,順著她的眼角慢慢的流下來,直往頭發裏鑽。人在病弱的時候原本就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更何況我媽此時這樣的無聲哭泣。


    平心而論,我媽要比站在不遠處的男人看起來老不少。


    她的頭發白了很多,並不如那男人那樣烏黑。這麽多年的辛苦操勞,生活並不是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印記。


    隻是走到今天,我媽心中似乎僅存的全是悔恨。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不斷的重複著這一句話。


    我心中酸澀,卻還要安慰她,“你別想那麽多,現在你的身體才是第一位的,你是最好的媽媽,別想那麽多了。”


    她搖頭,狠狠的搖,“我的高高啊,我的高高,都是媽媽不好,都是媽媽不好啊!”


    我媽顯然情緒過於激動了,不用我,身邊的男人就已經按下了急救鍵,然後不一會兒,就有醫生護士衝進來。


    給我媽注射了安定之後,才嚴肅的告誡家屬,“一定不能讓病人情緒激動,我們會盡快安排她的心髒支架手術。”


    然後我跟著醫生去了辦公室。


    聽了醫生說了好一陣子的專業術語,總結起來,就是我母親的心髒出現了問題,有堵塞的情況,現在需要做手術,安裝支架。


    我木然的點頭。


    當醫生拿出手術同意書的時候,我真的手抖。


    簽不下去,我茫然四顧,都是陌生的臉孔。


    到這個時候,似乎我母親的命就握在我的手裏,沒有人能給我支持,更沒有人能給我安慰。


    這樣的時刻是多麽的無助悲涼,躺在病房裏的是我最親的人,她沉沉睡去,而我卻要麵對接踵而來的殘酷事實。


    咬咬牙,簽吧。


    我是我媽唯一的直係親屬,她離了婚,丈夫早已經不複存在,而兒子.......也死了,在根本不知道的時候,現在留下的隻有我了。


    我心裏其實挺沉重的。


    如果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那麽是不是連一個簽字的人都沒有呢?


    人不到這種時候是不會想這個問題的,可真的身臨其境了,又覺得感慨萬分。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我有些疲弱,彭震就站在病房門口,看我出來一把將我扶住,“還撐的住嗎?”


    我靠在他懷裏無助的點點頭。


    “你們!?你們是怎麽回事?!”彭震身後有人吼。


    我的身體跟著彭震的身體一起動,扭過去看見的正是我那所謂的父親。


    他已經從我媽的病房裏出來了,此時正怒目相視的瞪著我跟彭震,他的身後跟著季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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