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


    賈誌清出門請記者女友吃愛情麻辣燙。


    自從他知道小白曾經請顏夙昂吃過麻辣燙之後,他就私下地認定麻辣燙的身份是高貴的,地位是崇高的,品德是高尚的,而唯一低下的,就是它的價格。


    ——多麽惹人憐愛的特質。


    因為他的職位從經紀人變成經紀人助理,薪水少了近三分之一,所以最近他開始和小白一起崇尚節儉這項傳統美德。


    小白一個人在家裏拾掇拾掇完,切大白菜煮了鍋年糕湯。


    賈誌清不在,他的生活就驟然安靜下來。


    打開錄音機,放進珍藏的磁帶,聽聽老歌懷舊,這是他喜歡的生活。


    如果賈誌清在,他一定會對這些七八十年代的老歌嗤之以鼻。然後再翻出轟隆隆響的音樂來測試樓上樓下鄰居對噪音的忍耐度。


    盡管他已經試驗過多次,而且每次的結果都顯示他們的忍耐度並不高。


    年糕湯煮好,他剛吃了一口,敲門聲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會在這個時間敲門的,除了賈誌清不做第二人想。忘記帶鑰匙也是他的常見病例。


    所以小白很自然地穿著地攤十元一套的皺巴巴睡衣跑去開門。


    不過門後的人讓他大大吃了一驚。


    “顏夙昂?”


    顏夙昂苦笑道:“我們好歹也是兩頓飯的交情,沒必要喊個名字還連名帶姓的吧。”


    小白從善如流道:“大神。”


    ……


    他本以為自己被人大神大神叫了這麽多年,已經對這個稱呼免疫了,沒想到今天聽到他嘴巴裏喊出來,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別扭。他歎了口氣,“走吧。”


    小白愣住,“去哪裏?”


    “高勤沒跟你說?”他皺眉。以高勤滴水不漏的性格,不可能不事先打招呼的。


    小白搖搖頭,然後“啊”得一聲從寬大的睡褲中掏出手機,發現它因為饑餓過度,已經安息了。“手機沒電了。”


    “那走吧。”顏夙昂抓著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小白雙腿夾住門板,拚命縮回手,“去哪裏?”


    “跟我走就是了。”


    “不行,我要先充電。不然高勤大哥會擔心的。”他騰出一隻手,拚命抵住門板,身體向裏後撤。


    “他會傷心我都火星了。”顏夙昂抓著他的手既不敢太用力,怕抓傷他,又怕繼續浪費時間趕不上發布會,不由把心一橫,直接彎腰用手臂勾過他的小腿,將他打橫抱起來。


    小白眼睛差點脫窗,“你,幹什麽?”


    大神……應該很有錢吧?應該不會入室搶劫吧?


    雖然心裏這麽想,他還是強調道:“我很窮。沒什麽值錢的東西的。”


    顏夙昂抱著他走進屋子,看了圈,確保沒有開煤氣煮東西之後,才放心地走出去,關上門。


    小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道:“你究竟要幹什麽?”


    顏夙昂似笑非笑,“不是搶劫嗎?”


    “……你又沒拿什麽。”


    “我有啊。”他聲音陡然低沉,“我拿了屋子裏最值錢的寶貝。”


    小白很努力地想了想,“誌清房間裏的電話機?還是我放在櫃子上的熨鬥?你什麽時候拿的?放在哪裏?”


    ……


    顏夙昂挫敗道:“沒,我什麽都沒拿。”


    越往下走,人聲越來越鼎沸。


    小白猛地發現自己竟然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的,不安地掙紮道:“放我下來。”


    “不放。”顏夙昂手臂一緊,“萬一我放手,你跑了怎麽辦?”


    小白扯了扯自己的睡衣,抗議道:“好歹讓我換件衣服啊。”


    “沒關係,有地方讓你換的。”


    樓道口就在近前,小白看到有人走上來,立刻轉頭埋在顏夙昂的胸前。


    盡管臉埋起來,但他的耳朵依然露在外麵聽動靜,隻聽樓上的大嬸親切地問候道:“顏夙昂,你好,出去啊?”


    顏夙昂道:“是啊。”


    “那你慢走。”


    “好,謝謝。”


    兩人好像鄰居多年,對話的語氣再平常不過。


    直到顏夙昂打開車門,把小白放進車裏,那位大嬸才仿佛從幻境中驟然解脫出來,喃喃道:“剛才那個是……大神?”


    於是,顏夙昂剛坐上車,就看到大嬸像打了興奮劑似的邊叫邊衝下來,“大神,大神,大神……”


    小白撲在窗前,望著大嬸奔放的跑動身影,轉頭對顏夙昂道:“她找你。”


    “回頭你幫我向她問好。”顏夙昂腳下油門猛地一踩,車如脫韁野馬,奔騰而去。


    炙熱的陽光下,隻留下一個揮汗如雨的惆悵身影。


    停車進酒店,顏夙昂利落地到前台拿鑰匙,然後等電梯準備上樓。


    電梯門光潔如鏡,從那裏可以看到小白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心,莫名地柔軟起來。


    小白低頭看看睡衣,扯著他的袖子小聲道:“我這樣,好像不能進酒店的吧。”


    顏夙昂轉頭望了眼正朝這裏張望的大堂副理和禮賓生,一把摟住他的肩膀道:“放心,有我在。”


    小白怔了怔,馬上擠到他的身前,“對哦,你幫我遮住。”


    ……好吧,雖然理由很奇怪,但是結果很好。


    顏夙昂單手搭著小白的腰時,欣慰地想道。


    進了房間,顏夙昂急忙推小白進洗手間洗澡。


    小白雖然一頭霧水,但仍是照做了。


    顏夙昂拿起電話,正要找化妝師過來,卻聽洗手間裏的水刷拉拉的響起。


    於是,某大神很可恥的春心蕩漾了。


    直到水聲消失,顏夙昂手裏的電話話筒依然和耳朵相距甚遠。


    “好了。”小白從洗手間裏出來,依舊是那身老大爺式的睡衣。


    顏夙昂回過神,“你怎麽還穿這身?”


    “???”小白皺眉道,“因為我不想裸奔啊。”


    裸奔?!!!


    那是多麽旖旎的畫麵……


    顏夙昂突然抓過床頭的枕頭,抱在懷裏,幹咳一聲道:“你,你先回洗手間,我拿衣服給你。”


    小白“哦”了一聲,乖乖回去。


    等門關上,顏夙昂使勁喘了口氣,又過了會,才將枕頭拿掉,確定帳篷夷為平地之後,才起身從櫃子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衣褲。


    他走到洗手間前,門卻猛地從裏移開。


    小白穿著條褲衩大咧咧站在他麵前。


    顏夙昂目瞪口呆,“你脫得太快了吧?”然後,目光又移到他全身上下唯一的布料上,“就是不太徹底。”


    小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要脫嗎?”


    顏夙昂狠狠地咽了口口水,期待道:“可以嗎?”


    “可以啊。”小白點點頭,然後從他手裏接過衣褲,關上門。


    ……


    洗手間門上的磨砂玻璃是那樣那樣的礙眼。


    顏夙昂鬱悶地捶著牆,“你明明說可以的!”


    “是啊。我脫了。”洗手間裏麵,小白光著身子翻著衣褲,“可是沒有內褲啊。”


    ……


    也就是說,現在小白是……□□的?


    顏夙昂倏地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著那道門,似乎想將它燒出兩個洞來。


    門終究沒有燒出洞,門直接被拉開了。


    小白穿著一身潔白如雪的西裝,裏麵襯著件粉紅的花邊襯衫,整個人猶如童話中走出來的白雪……呃,王子一般,純淨中又透露著高貴,高貴中又包含著純淨。明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顏夙昂怔了怔,才道:“我想,我不用找化妝師了。”


    他的小白的皮膚好得根本不需要任何粉底,而且眼睛天生水靈,畫眼線隻會讓他俗豔。


    ——他的小白。


    嗯,他喜歡這個詞。


    正在越看越滿意,越滿意越喜歡的時候,小白突然冒出一句,“你是找我做伴郎嗎?”


    ……


    顏夙昂的笑容立刻凍結,聲音也好像在冷凍箱凍了三天三夜才拿出來的,“你怎麽會這麽想?”


    “不然為什麽穿西裝?”


    “也許你當新郎呢?!”為什麽是伴郎,不能是新郎嗎?


    ——他的小新郎。


    嗯,這個詞他也喜歡。


    小白眨眨眼,“那新娘是誰?”


    新娘?


    顏夙昂更加鬱悶,“為什麽要新娘,新郎和新郎不可以嗎?”


    ……


    小白無聲地看著他半晌,突然道:“你的新娘是不是跟別人跑了,所以你心情不好?”


    自那句話之後,顏夙昂隻是拉著他朝樓下走,以無言的方式。


    小白不安地跟在後麵,忍不住問了好幾次去哪裏,但回答他的始終隻有一張臭得不能再臭的臉。


    走到二樓會議室,高勤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桌子後麵閉目養神。


    顏夙昂踩著地毯無聲無息地走到他麵前,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杯子都齊齊跳了跳。


    高勤雙肩一震,施施然地睜開眼,似嘲非嘲地望了眼他的手,“手疼別忍著。”


    顏夙昂迅速把拍得通紅的手掌放到身後,冷冷地撇頭道:“還有半個小時,別遲到。”說罷,酷酷地往外走。


    高勤看著他疾步離去的背影,好奇地問佇在一邊的小白道:“他怎麽了?”


    小白先是迷茫地搖搖頭,隨即又猜測到:“不知道。可能結婚太緊張吧。”


    ……


    高勤摸了摸下巴,幸災樂禍道:“我大概知道他為什麽心情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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