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大叔已經把一大杯啤酒都喝光了,他滿足地打了個嗝。(.無彈窗廣告)


    卡洛斯的耳朵在輕微扇動著,睫毛在陽光下根根分明。


    兩隊人就這麽僵持著,半天沒有說話。


    卡洛斯吸了好幾口氣,話語始終沒有吐出來。


    “你啞巴了嗎?不道歉的話這水我可就倒掉了啊。”半晌的沉默後,一個瘦高的男孩開口,他是隊長加西亞。


    卡洛斯沒有說話,他看了加西亞一眼。


    “你不是很拽嗎?還和我們比中指嗎?”在收到卡洛斯不屑的眼神後,隊長有點發怒了。


    卡洛斯看了看玻璃瓶,不語。


    “你說話!”加西亞怒吼,“你他媽給我道歉!”


    “就是,道歉,快點!”“小雜毛趕快道歉!”“別浪費我們的時間!”其他隊員符合道。


    “你這個掃把星,難怪無論是在孤兒院還是拉瑪西亞都沒人幫你,”加西亞把手裏的杯子傾倒過來,水一滴滴地流下來,滴在高熱的地麵上,很快消失不見,“你他媽活該一個人,連你爸媽都不要你!我是不可能把水給你的,去地上添吧!”


    其他隊員也紛紛效仿,這麽一點點水,巴塞羅那的陽光根本看不上,一會功夫就蒸發不見。


    “現在,我把這個手勢還給你。可憐的失敗者!”加西亞昂著頭,右手比了個中指,然後倒過來指地。


    卡洛斯看著地麵蒸發掉的水,狠狠地將加西亞一推,然後把長頸瓶在路燈杆上重重一擊。


    伴隨著流水和玻璃碎裂聲,卡洛斯將足球撿起來,抬頭盯著被隊友接住的加西亞,冷冷道:“我不需要你們,也能成功。”


    他轉過頭來看著那個穿著運動裙的女孩,他第一次看見她這麽打扮,很漂亮,他還來不及說。


    但他知道他已經傷了她的心。


    他沒有說話,徑直走進了訓練營。


    人們在做錯事的時候,總是會想著逃避,躲進自己的龜殼裏,用堅固的外衣抵禦風沙。


    盡管那隻會讓事情更加糟糕。


    卡洛斯心裏萌發的嫩芽在悄然枯萎。


    蘇清嘉忍住眼淚,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向教練和隊員鞠躬道歉,然後離開了這裏。


    她的頭發有點亂了,有幾縷調皮地落下來撫著她的臉龐。(.)


    她始終做不了他的摩西,她手中並沒有威嚴的權杖。


    卡洛斯回到房間,他沒有開燈,夕陽的光透過窗戶投下昏黃的掠影。


    他的心裏似乎住著一隻魔鬼,讓他控製不住衝動。


    就好像那天在球場一樣,那些謾罵,那些嗬斥,那些冷漠的眼神,所有人把他孤立,他看不到溫暖。


    他想試著和別人交流,去和別人交朋友,他也想努力地去融入集體。


    貝拉想做的他都懂,他都知道,他願意去配合她,他願意去壓抑自己,可他最後真的做不到。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的父母為什麽去世,即使是貝拉。


    那個多雨的季節裏,路麵打滑,他們不幸地撞向圍欄,滾下山坡,他在母親懷裏嚐到腥鹹的味道。


    然後他爬出來,向路人求救,他站在路中間攔截一輛輛過往的車輛,然而每個司機都隻會把他推到一旁,徑直開車走掉。他們離城區太遠了,沒有人願意載他去電話亭報警或是撥打急救熱線。


    仿佛一輩子的懇求的話語都在那時說盡。他抱著父母,聽見血流的聲音,和下雨的聲音像極了。


    在最深刻最疼痛的記憶裏,他隻能把自己牢牢鎖在殼裏,他想,不去接觸就不會有傷害,不去希望就不會有破滅。


    羅莎修女帶著孤兒院的小孩學習過《馬太福音》,裏麵有一句話他記得很清楚,唱詩班的吟唱早已消散了旋律,但那句話多年來他不敢忘記。


    書裏說:“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來丟掉。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不叫全身丟在地獄裏。


    若是你的右手叫你跌倒,就砍下來丟掉,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不叫全身下入地獄裏。”


    卡洛斯抱著綠蘿坐在床底,貝拉也許不會再回來了,那些閃耀的記憶會漸漸在識海中黯淡下去,那個喜歡穿裙子,有著絲綢般黑色頭發的天使日後會有更多的朋友,她不用為他們傷心,不用為他們難過,他們會逗她笑,送她更漂亮的手鏈,他會成為她的過去,不美好的過去。


    而他,卡洛斯苦笑,把頭靠在床墊上,他會好好照顧這棵綠蘿的。


    有些人不敢忘掉的記憶,有些人不願提起的過去。


    突然有人敲門,沒等他拒絕,奧萊格已經進來了,他端著盤子,順手開了燈。


    “喂,都這個點了,不去吃飯,想學植物光合作用啊。”奧萊格在他旁邊坐下,17歲的少年讓空間一下狹小了下來。


    卡洛斯花了一會來適應光亮,他沒有說話。


    “誒,說你呢,飯都給你帶來了,吃點唄。”奧萊格把盤子遞給他。


    卡洛斯隻是抱緊了手裏的綠蘿。


    奧萊格撇撇嘴,把盤子放地上,再從卡洛斯懷裏把綠蘿奪過來,“喂,你這盆草能當飯吃啊。”又把飯遞到他手上,“趕緊的,吃飯。”


    見卡洛斯不為所動,他也習慣了,一個人在旁邊嘰嘰歪歪著:“誒,你不會在閉門思過吧。你別這樣啊,不就是被罵了兩句嘛,我剛來的時候,也不是和我隊友水火不容來著,後來不照樣好著呢嘛!”長臂一伸,拍了拍卡洛斯的頭,“卡洛斯,說真的,你這樣真的有點傷你女朋友的心了啊。”


    奧萊格把綠蘿擺回原位,邊走邊道:“這幾天啊,你每天都不見人影,人貝拉天天往拉瑪西亞跑,學校都不去了,我可是都聽說了啊,她求了貝納傑斯教練和你得罪的那些小家夥好幾天,才讓他們願意配合她幫你。”


    “誒,你知道他們那些人怎麽答應的嗎?”奧萊格盤著腿,挑挑眉,“她給他們撿了十多天的球,天天頂著大太陽的跑來跑去,哎呦喂,我都心疼你女朋友。”


    卡洛斯手上一抖,奧萊格趕緊眼疾手快地端住,“喂,這麽激動啊,我好心給你打的飯,別給倒了啊,倒了就沒得吃的了。”


    “她,這些天在拉瑪西亞?”卡洛斯開口,聲音有點沙啞,他很久沒喝水了。


    奧萊格掰著手指,道:“你先吃飯,吃完我就跟你說。”


    卡洛斯拿起筷子開始扒,兩三分鍾的功夫,就已經吃完了,“你快說!”


    “唉,都不知道怎麽說你們倆,你那天不是差點和他們打起來嗎?貝拉去找了貝納傑斯教練幾次,兩人也不知道聊了什麽,後來教練說可以讓你再踢一次對抗賽,前提是加西亞他們願意。”奧萊格歎氣,“然後你的小女朋友就去找他們,加西亞說要是貝拉願意給他們撿球,等他們滿意,他們就願意。”


    “今天你在青訓營前麵砸了瓶子,貝拉這幾天忙前忙後的算是徹底泡湯了。”奧萊格攤攤手,“今天我看貝拉都哭了。”


    卡洛斯聽著他說一句,心底便沉下去一分,聽到奧萊格說貝拉哭了,卡洛斯徹底慌了神,“她,她哭了,我,我去找她。”


    奧萊格拉住卡洛斯,“喂,幹嘛啊!你現在去找貝拉有什麽用,隻會讓她更傷心而已。”


    卡洛斯腳下頓住了,是啊,貝拉肯定不想見到他了。


    奧萊格端起空了的盤子,站起來,“卡洛斯,你好好想想吧,為了你,也為了貝拉。”


    門關上,房間裏一下安靜了下來。


    八月二十七日,蘇清嘉時隔一個月再次來到拉瑪西亞。天依舊很藍,門衛大叔還是喜歡拿啤酒當水喝。


    兩天前蘇清嘉收到了同城快遞寄來的看球邀請,拉瑪西亞u14對抗賽。


    並附上了雙方陣容。


    黃隊的三號是卡洛斯。


    蘇清嘉看了老半天,都快把邀請函給戳出洞來了。


    怪阿姨琢磨著到底是去呢還是不去呢?然後就開始了不斷的糾結。


    臨了臨了還是結束了暑假的賴床生涯,早早爬了起來,在衣櫥挑挑撿撿,最後換了件中袖雪紡裙――上次她手臂上的曬傷才剛好,她可不想又破皮了。


    給門衛大叔問了聲好,蘇清嘉徑直走向了操場。


    坐在看台上,一眼就看見卡洛斯在場邊熱身,沒辦法,金毛小哥頭發自帶“duangduangduang”特技,閃耀得不要不要的,更何況,嗯――貌似洗的很幹淨。


    “喂,貝拉。”奧萊格看起來很興奮,從右邊的過道跑過來,百來米跑過來後,臉不紅氣不喘地在蘇清嘉邊上坐下,“小美女又漂亮了啊,便宜小金毛了。誒,收到邀請函來的吧。”


    蘇清嘉揚了揚手裏的信,“喏,邀請函在這,你要看?”


    “切,我看什麽邀請函,這邀請函我早看過不知道多少遍了,跟你說,小金毛偷偷摸摸地寫的時候就被我發現了,哈哈,還藏著掖著不給我看。”奧萊格指了指熱身的卡洛斯,“這小家夥肚子裏黑著呢,不就是從他衣服裏拿出來看了下嗎?他直接跟我教練說前天我偷跑出去沒有訓練,害得我被加訓。喂,貝拉,你可千萬別被他騙了啊。”


    蘇清嘉忍著笑,萬分艱辛,道:“嗯嗯,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不過,我可沒有沒你那麽多黑料爆。”


    奧萊格一下炸了,“我沒有黑料,我都是好料!都是好料!你們這些壞人就知道汙蔑好人!虧我還這麽幫你們!”


    蘇清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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