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可是燕府之榮幸啊!隻是……”


    燕師道斟酌片刻,表情有些疑惑的問道:“隻是不知太子殿下的意向如何?要不陛下抽個時間問問太子殿下的意思?”


    事實上,對於虞問道這個人,燕北溪本身並沒有任何意見。


    若是以往,燕青依能嫁給虞問道,燕北溪會非常高興,隻是而今之局勢有了巨大的變化。


    一方麵燕閥與傅小官無法切割開來,這就意味著燕閥之興衰存亡都將和傅小官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第二個方麵,陛下分明是對傅小官動了手,他們翁婿二人之間的矛盾已經從暗處走到了明處,接下來極有可能兵戎相見。


    若傅小官不死,有尚皇後從中周旋,或許事情還能留有一線轉機。


    若是傅小官當真死在了北部戰場,武朝和虞朝這一仗,隻怕會打得慘烈不堪。


    現在宣帝說想讓燕青依為太子妃……燕北溪猛得捕獲了其中的一絲微妙——傅小官沒有死!


    傅小官和虞問道之間仿若兄弟,而燕小樓和燕青依之間,本就是堂姐妹!


    他需要燕閥居中調停!


    可燕北溪卻明白這可不是街坊鄰居之間的那種矛盾,傅小官即將為帝,這可是兩國皇帝之間的矛盾!


    宣帝是對傅小官亮起過獠牙的,這一口沒有將傅小官吃掉,接下來恐怕就會被傅小官敲掉那獠牙,如何調停?


    自己在傅小官的麵前哪裏有那麽大的臉麵!


    短短一瞬,燕北溪就想了這麽多,其實他也想到了一個規避這矛盾的法子,但他卻絕對不能說出口——宣帝現在就退位,讓虞問道登基為帝。


    隻有如此,傅小官對宣帝依然存在敵意,但他極大概率不會將這敵意轉嫁到虞問道的頭上。


    翁婿之間或許會老死不相往來,但這妹夫和舅子之間卻依然可以喝喝茶聊聊天的嘛。


    可這話他不敢說呀,他相信宣帝是明白這個道理的,那就要看宣帝如何選擇了。


    “此事尚貴妃早已和太子說起過,太子很歡喜,放眼天下,可再也沒有比你燕府的千金更適合當太子妃的了,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明兒大朝會你也來一趟吧,朕宣布這件事。”


    燕北溪緩緩站了起來,躬身一禮:“老臣……謝陛下!”


    “喝酒!”


    “好,請陛下入座!”


    ……


    ……


    宣曆十一年三月三十,又一封急報送入了禦書房中。


    “時三月二十六,北部邊軍彭大將軍帥二十餘萬大軍,在孤雲城外與荒國二十餘萬天刀軍一戰。


    此戰從淩晨戰至傍晚,二十餘萬天刀軍全軍覆滅,北部邊軍也與天刀軍同歸於盡。


    屍橫遍野,血染荒原,無比慘烈。


    彭大將軍未能幸免,戰死沙場。”


    彭成武死了?


    他用這樣的一種方式向朕表達了他的不滿!


    他用這樣的方式去全了他大將軍的名聲,他死得很悲壯,他在這世間留下了濃墨重彩的最後一筆。


    但是朕呢?


    他這是陷朕於何種境地?


    宣帝眉間緊鎖,麵色漆黑。


    坐在他對麵的秦會之嚇了一跳,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大事。


    “來人……”


    “速速追回朕給彭成武的那道聖旨!”


    年公公領命退下,秦會之心裏一驚,彭成武必須抗下燕山關之敗、忻州城之敗的責任,陛下昨日才發出這道聖旨,怎的突然要追回?


    “彭成武……以死明誌,”宣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半晌才吐出了一句話來:“明兒大朝會,授予彭成武護國公之爵位,重建忻州城,設……護國公府。”


    秦會之陡然瞪大了眼睛,但他很快明白了宣帝的意思。


    必須為彭成武正名,因為彭成武戰死在荒國的土地上。


    天下百姓會緬懷他彭大將軍,因為他消滅了荒人的天刀軍!


    瞧瞧,北部邊軍不是孬種,他們和天刀軍正麵一戰同歸於盡,那麽他們據燕山關而守,據忻州雄城而守,無論如何都是能夠打敗天刀軍的!


    那麽彭成武為何沒有守住燕山關和忻州城?他又為什麽會死在荒國的土地上?


    其中有何隱情?


    天下百姓自然會去想這個問題,而北部邊軍四十萬大軍肯定沒有死絕,更關鍵的是傅小官依然活蹦亂跳的活著!


    而傅小官還和彭成武在蕭河原見過一麵。


    紙終究包不住火,彭成武棄城之事由必然會大白於天下,所有的矛頭都將指向宣帝。


    這口鍋甩不掉了。


    那不如給彭成武一個護國公,這樣還能讓軍中將士多一份凝聚力。


    其實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所有的定計,而今都功敗垂成。


    傅小官非但活著,他還打下了荒庭,擒獲了荒國國君拓跋風!


    自始至終,這一戰,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給宣帝來一封信,其中微妙自然表明了他對宣帝的態度。


    荒國是沒可能給虞朝的了,而虞朝也沒那能力去傅小官的手裏將荒國搶回來。


    恍惚之間,秦會之想起了在秦秉中的府上和傅小官的第一次就不愉快的見麵。


    那是宣曆九年冬,一轉眼居然就過去了快一年半的時間了。


    但那場談話,他卻記憶猶新。


    那是關於商農並舉的國策之爭,那時候的傅小官還是小官大人,秦會之認為民以食為天,當首要重農。


    “你是武朝的人,是武朝的大皇子,而且按照人之常情,此刻的你本應該是武朝的皇帝。”


    “因為你心裏明白,這是禍國殃民之策!……你之計策,當真能夠絕戶,可惜了燕相和陛下被你蒙蔽,不知虞朝已危在旦夕!”


    “大人你可高看了我,我連武朝的皇帝都不想當,我就想當個安穩的臨江小地主……”


    “因為本官生在虞朝長在虞朝,自然是為了這虞朝的好。”


    “秦大人啊,可惜了你的那雙眼睛。”


    “道雖不同,但小官還是勸一句回頭是岸!”


    ……


    回頭是岸,可惜回頭已經看不見岸了……傅小官沒死,那麽現在就得作出他沒死的決策了。


    秦會之站了起來,躬身一禮:“陛下,燕山關和忻州之策,乃是臣所定。明日大朝會,臣會給百官,會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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