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禿鷲在湛藍的天空中翱翔。


    它飛的很高,卻將地麵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它似乎聞到了這衝天的血腥味兒,它在這一片天空盤旋,沒多久,這片天空出現了黑壓壓的一大群的禿鷲。


    它們注視著地上的肉,卻沒有一隻敢落下來。


    它們在等待,因為它們知道接下來將會有一頓餮饕大餐。


    耶律化站在野水河邊的戰車上,舉著望遠鏡極為緊張的注視著遠處的戰場。


    站在他旁邊的是太子太傅郭玉珊,郭玉珊的眼皮子一直在跳,跳得他心慌意亂。


    己方投入戰場的是草草整合而成的三十萬身著紅甲的騎兵,以耶律撒率領的二十萬塑方衛為中軍,左翼由原來耶律甫的中路軍代替,右翼則是耶律懷統領的右路軍。


    角鼓早已奏響在這廣闊的天地,三十萬紅甲騎兵若一匹巨大的紅綢一般向著前方快速的鋪了過去。


    旌旗獵獵,刀槍森然,悶雷般的馬蹄聲叩擊著大地,這方大地仿佛都在戰栗。


    這無疑是遼朝的一支除了雷霆軍團之外最強大的軍隊了,他們是背水一戰,所有的將士都非常的清楚一旦戰敗,那就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這樣的環境反而激發了將士們的凶性,在郭玉珊看來,這樣的軍隊原本應該是無敵的。


    可他緊接著就看向了對麵——


    銀色浪濤正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撲來,他們沒有角鼓聲聲,也沒有號角陣陣,他們似乎在沉默的行軍。


    他們的速度越來越開,似乎就在頃刻之間,原本相距八百丈的兩支軍隊僅僅餘下了兩百餘丈距離。


    郭玉珊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上,因為一道道明亮的光線差點晃瞎了他的眼——敵軍拔出了刀!


    郭玉珊的瞳孔一縮,眼睛頓時眯了起來,他通過望遠鏡看見了對方的刀!


    那不是尋常的刀!


    看起來比己方的刀更窄、更直,還更短!


    一寸長一寸強,這本應該是個值得慶幸的事,可不知道為何,郭玉珊的眼皮子又是一陣亂跳,跳得他心緒極為不安。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就是野水河,寬十丈。


    他又抬頭望了望天空,不知何時,這方天空上居然飄來了一大片的黑雲。


    黑雲下是盤旋的無數的禿鷲。


    就在兩軍相接的那一刹那,一道悶雷在那黑雲之中響起。禿鷲發出了催命一般的聲音四散逃去,他便看見一道閃電撕破了雲層,如銀蛇般在瘋狂的亂竄。


    “殺……!”


    “殺……!”


    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伴隨著雷鳴響起,無邊的曠野之上,銀色的巨浪撲打在了紅色的綢布之上!


    “一定要頂住!”


    郭玉珊瞬間舉起了望遠鏡,他看見了一顆頭顱飛起,看見了那依然立在馬背上的身體的脖頸裏噴灑而出的鮮血。


    那鮮血灑在了對麵那戴著銀色頭盔的戰士身上,綻放出了一朵美麗的花。


    ……


    ……


    “要下雨了。”


    紫旗州,傅小官推著賈南星,帶著燕北溪和秦秉中行走在紫色的花毯之上。


    “是啊,要下雨了,要不咱們回去?”賈南星有些遺憾,陛下說這就是他當年種下的薰衣草,後來在張小梅的努力下,這薰衣草開遍了整個紫旗州,真的是一望無際!


    令人心曠神怡!


    “雨中賞花別有一番風味……”傅小官說著回頭對拓跋康吩咐了一句:“叫人在這裏搭帳篷吧……要大,送些炭火和處理好的牛羊來,今兒我們就在這裏吃牛羊肉賞花,晚上也住在這裏了。”


    “其餘的大臣們,你們回毓秀城去,我是來遊玩的,不需要你們陪同。”


    “臣遵命!”


    拓跋康帶著一行大臣打馬而去,傅小官看著這滿眼的紫極為感慨,“你們可知道這麽多的花能夠產出多少香水麽?”


    “我也不知道,但我告訴你們一個數字,紫旗州單單香水每一年的銷售額是一千六百餘萬兩銀子,這個東西的利潤極高,成本不過區區五百來萬兩。”


    燕北熙倒吸了一口涼氣——曾經的虞朝,偌大的國土,年歲入不過兩千萬兩,這單單一個紫旗州的香水利潤就達到了曾經虞朝一半的歲入!


    花農能賺多少錢?


    商人能賺多少錢?


    國家能夠得到多少稅收?


    這顯然是一個極為了不得的數據,徹底的顛覆了燕北溪的認知。


    “這不算多,我給你們說啊,一旦這絲綢之路打通,這東西賣去國外……它的利潤會再翻三倍!”


    燕北溪老眼一閃:“真的?”


    傅小官堅定的點了點頭,“真的!”


    所以這就是陛下要打遼朝的緣由?


    這遼朝早一日打下來,這絲綢之路豈不是就能早一天貫通?


    “陛下,現在打到哪裏了?”


    傅小官苦笑一聲,“情報還沒送來,我也不知道啊。”


    ……


    這是草原上各種花兒瀲灩的時節。


    那些原本嬌美的花兒在馬蹄聲中破碎了一地。


    拓跋風同樣站在中軍戰車之上,他一樣舉著望遠鏡觀望著戰場。


    他看見的是飆飛的熱血,他嗅到了血紅色的腥味,他的騎兵正在用這種特殊的直刀瘋狂的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他很想平靜,但臉上流露出的卻是無法掩飾的激動!


    他甚至握緊了自己的刀!


    他曾經是皇帝,現在是軍長,他卻覺得內心的熱血正在沸騰,他喜歡這樣的味道,喜歡用敵人的鮮血將那些花兒澆灌得更加豔麗。


    他的騎兵突入了敵陣,所過之處哀鴻遍野,堆積的殘體猙獰可怖。銀色的巨浪似乎在洗滌著那血紅的綢,那漫漫草原上的紅綢正在褪色,正在消減。


    “轟……!”


    又一道驚雷在漆黑的雲中炸響,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的落了下來。


    似乎這老天爺也想要滌去那漫漫紅綢。


    拓跋風露出了一抹微笑,心情很是美麗。


    然而耶律撒此刻的心情卻一點也不美麗。


    “傳令,所有人給本將軍擋住!”


    “左翼,左翼為什麽會出現如此大的漏洞?”


    “右翼,快去告訴耶律懷將軍,他幹什麽吃的?!”


    傳令官去向了兩側,沒多久又飛快的跑了回來。


    “大將軍,耶律懷將軍……陣亡!”


    “什麽?速速告訴二殿下,右翼絕對不可潰敗!”


    耶律撒的心仿佛被這冷雨澆灌,他的身子都在此刻感受到了一股刺骨寒意。


    對麵刀槍不入!


    他們那烏龜般的殼子隻有少許縫隙才能致命!


    戰鬥打到現在僅僅半個時辰,可是……耶律撒看著前麵越來越短的紅綢,恐怕在過半柱香的功夫,敵軍的鋒矢就鑿到了這裏!


    耶律化依然眺望著戰場。


    戰場在暴雨中漸漸迷糊,他再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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