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高門(85)


    明知大敵當前,林雨桐這一晚卻睡的很安穩。一早起來,給大腿上磨傷的地方塗了藥,包紮好,這才起身,匆忙的吃了飯。


    三喜見林雨桐又要出門,忙道:“殿下,黑玫等在外麵等著,您帶著她們吧,別一個人來回的跑。”


    林雨桐點點頭,一出門,就看到文采和黑玫站在門外。


    “走吧!”林雨桐對二人說了一聲,抬腳就走。自己身邊,光帶著女人,有時候辦事並不方便,所以,隻能先用著文采。去哪還真是都得帶著他。


    辰時。


    城外三裏演兵場。人頭攢動,叫嚷聲,說笑聲,逗趣聲,夾雜在一起,跟集市似得,鬧騰的厲害。站在點將台上看去,下麵烏泱泱的人頭,人數倒是不少,但這一瞧,就是雜牌軍。靠著這些人去打仗?很多禁衛軍的將士都撇嘴。這他娘的不是送死嗎?


    那站在最前麵的,穿的都是禁衛軍的服侍,就自然是禁衛軍的人。這些人的身份都有些來曆,天然就有優越感。因而,全都站在了最前麵。


    之後站著的,都是步軍衙門的人。這些人可不是雜牌子,他們一個個手持長矛,站著倒是一動不動,看著比禁衛軍的紀律還要嚴明些。


    在他們身後,帶著腰刀的,拿著棍子的,都是五城兵馬司的人。這些人很多都在街上混的油滑的很。來的人不少,可真樂意的也沒有幾個。進五城兵馬司的人,其實都是多少有點怕死的,要賣命求前程,何苦進兵馬司呢。他們別看這披著軍皮,其實瓤子裏還真比不上衙門的捕快。


    更遠些的,也看起來勉強算是一個方陣的,這看一眼,就叫人覺得真是一言難盡。這裏麵有穿長衫綢緞的,看起來不是賬房就是管事,也有些穿著青布的衣服,像是小廝。更又那身上打著補丁,手裏拎著鋤頭鐵鍁鐮刀的,像是莊戶人家。


    剩下的,就是滿場遊走的這一部分,絲毫沒有半點規矩可言的,可偏偏占了整個人數的一半。看打扮,這裏麵有護衛,有小廝,更有穿著綾羅綢緞,一看出身就不凡的人。


    林雨桐站在上麵看著,眉頭就不由的皺起來。這要馬上成軍,談何容易?整個一烏合之眾!


    她朝黑玫看了一眼,吩咐道:“擊鼓整軍!”


    黑玫看這都有些一疼,但還是應了一聲,轉身就去了一邊,雙手拎起木槌,狠狠的敲在鼓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整軍的戰鼓瞧響了。場中的人靜了一下,然後朝站在高台上的林雨桐等人看去,繼而,下麵又竊竊私語了起來。每個人的聲音都不高,但集合成萬的人一起私語,那個嗡嗡聲,恨不能響破天際。


    文采小心的看著林雨桐的神色,見她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喜怒,心裏替下麵的這些人捏了一把汗。


    此時,耳中猛地響起了一個粗獷的聲音,“敲敲敲!敲個球!老子剛打了個盹,就被吵醒了。他|媽|的!不長眼色的狗東西!什麽玩意?不叫老子養精蓄銳,老子哪裏有力氣打仗?沒有老子,憑著娘們能頂什麽?要真是天姿國色,還能用用美人計……”他絮絮叨叨雜七雜八的說了一大堆,偏聲音還不小。


    林雨桐身後的幾個女護衛臉色頓時一變,這人說話也太難聽的。這是罵誰呢?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不是衝著公主來的嗎?幾人正要上前,文采擺手示意她們不要動,並用下巴點了點林雨桐,叫她們看看這位的意思。她們這才朝林雨桐臉上一看,卻見這位殿下的眼裏滿是興味,就那麽靜靜的看著。


    叫嚷的漢子二十啷當歲,長了一張黑臉,偏偏穿了一件粉色的,花裏胡哨的百蝶衣。頭上的發髻還簪了一大朵牡丹。如今這時節,牡丹可是花房養出來的,出門氣溫一低,那紅牡丹就焉了吧唧的半垂著。本來衣服穿著就夠辣眼睛的,偏偏這貨還將領口大開著,也不嫌棄冷,那領口露出來的地方,兩枚新鮮的‘草莓印’十分醒目。隻打眼一瞧,就知道這貨昨晚上都在幹什麽了。


    下麵的人開始還不敢應生,都在觀察林雨桐的反應。卻發現上麵的人根本就沒反應,這他娘的,也太軟了。


    “真他娘的軟蛋。”這漢子哼笑一聲,又靠在兩個小廝的身上打盹了。


    站在他身邊的一個漢子,臉色赤紅,衣服褶皺,走兩步還搖頭晃腦,這位明顯是宿醉沒有醒的,不知怎麽的,就順嘴接了一句話,“金五,你他娘的說的是狗屁!人家那是軟蛋嗎?人家那是沒長蛋!”


    他說話的時候,沒壓製聲音,聽到的人馬上就轟然大笑。那離得遠,沒聽見的,也好奇的朝聽到的人去打聽,於是,場中就更亂了。


    林福帶著莊子上的人來,沒想到遇上這樣的場景,他小心的朝林雨桐看去,不免有些焦急。他侄子在後麵問道:“叔,這公主也太……”


    “住嘴!”林雨桐嗬斥一聲,“傳話下去,都將嘴閉上。不管別人怎麽樣,咱們不能拆了殿下的台子。”關鍵是這位姑奶奶在林家的時候,就不是好脾氣的。如今隻能是脾氣見長了,哪裏能真就被這麽一夥子給壓下去。他可是知道的,這位除了脾氣大,還特別能忍,在林家那麽些年,不到最後出嫁前,誰知道這位是那麽個厲害的性子。如今看她不言不語,他心裏當然就更加的小心了。


    林雨桐在上麵看著,禁衛軍沒動,步兵衙門的也沒動,五城兵馬司這些倒是想動,但他們也知道上司是這位的親公公,所以,作為自家人,他們必須給公主撐麵子。好歹沒亂了。就連後麵的鬆散方陣都還算是規整。


    林雨桐心裏就有數了。


    被醉漢叫做金五的花蝴蝶被這一打擾,也沒辦法歇息了,幹脆就站起來,對著醉漢笑道:“金十三你他娘的喝成這個德行了,還敢來?你來幹嘛的?送死的吧!回去回去!你家老爺子剛從水裏撈上來,還不定挺不挺的過去呢,你不在床前當孝子,跑到這裏顯眼?真不是玩意!”


    周圍人哄人一笑,心裏不免腹誹,人家的老爺子剛才水裏撈出來,難道你家老爺子不是?他娘的,大哥莫笑二哥,都是一個德行。全他|媽不是玩意。


    金十三哼笑一聲,順嘴就打了一個酒嗝,搖搖晃晃的站著金五道:“老子喝醉了又怎麽了?就你這樣的老子照樣能打仨。你看看你那德行,昨晚又宿在小桃紅的被窩裏折騰了吧,沒被那騷|娘們給掏空了吧。哎呦呦……不是小桃紅,你看你胸口那玩意,小桃紅的嘴可比那個小多了!”


    這樣的話簡直就是男人們最喜聞樂見的了。都支棱著耳朵聽著,想聽聽裏麵有多少風流韻事來。


    金五將衣領一整,“你知道個屁……”


    這些貨再說什麽林雨桐沒聽清楚,就聽文采在耳邊道:“這兩人都姓金,隻怕是宗室。”別的人也不可能這麽放肆。


    林雨桐朝金五看去,就聽金五道:“……老爺子不待見咱們這樣的,帶著有出息的南遷了,就將咱們留在京城……哈哈……誰能想到,咱們才是老天爺的親兒子,老天爺偏疼咱們這樣的。這會子有出息的那些可都是死的死,病的病……咱們宗室可就剩下咱們這麽一夥子了……兄弟們,打了這一仗,等立了功,說不得也輪到咱們去金鑾殿上坐坐……你們說對不對?”


    “對!”一時之間,周圍都是鼓噪之聲。


    “就是……太子空缺,連個皇子都沒有,不指著咱們能指望誰?”


    “是啊!還能指望著娘們為金家傳宗接代……”


    “咱們弟兄,那也是金家的根苗,這江山天下,就指著咱們呢!”


    種種聲音不絕於耳。林雨桐此時才笑了,她看了黑玫一眼:“帶著你的人,將剛才那幾個說話的,全都押上來。若是敢反抗,不必留手,殺無赦!”


    她的話很輕,可聽在幾個人的耳朵裏,卻跟炸了一樣。


    殺了?那可是宗室子弟!之前救人救的那麽拚命,如今殺人也殺的毫不留情。


    林雨桐見黑玫沒動,就看了過去,“怎麽?不敢?之前救人,是因為當救。現在殺人,是因為該殺!”


    黑玫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她抬起眼睛,跟林雨桐的視線一對上,心裏突然就升起了一股豪情:“不就是殺人嗎?敢!為甚不敢?誰不是兩肩膀扛著一個腦袋的?誰怕誰?”


    林雨桐這才笑了,拍了拍黑玫的胳膊,朝身後的二十多個姑娘道:“去吧!去試試吧。試試他們的脖子是不是比你們手裏的刀更快!”


    這會子娘子軍頓時麵容一肅,齊聲應是。


    下麵的人終於注意到了上麵的動靜,先是愣了一下,就有人喊道:“這麽凶悍的女人,難怪嫁不出去?倒貼銀子都不要……”


    黑玫麵色一變,頓時就從高台上跳下去,三兩步衝到人群裏,揪住這人的衣領,就將人給提溜了起來,另一手也搭上去,一把將人給舉起來,用力一扔,就見一個七尺漢子就被仍在了高台上,滾了兩圈,剛好落在了林雨桐的腳邊。林雨桐抬起腳,將這人扒拉著看了一遍,就對黑玫道:“沒死!你用的勁太小了。這樣的玩意,死了都不可惜。”她說著,就踩著這人的手上,文采就聽見哢嚓一聲,這是手骨斷了吧。


    緊跟著,那人發出豬嚎一般的慘叫聲。聽的下麵人都是一愣。


    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下麵有發出聲響。叫嚷的正是那金五:“哪裏來的野丫頭,敢對爺動手,老子告訴你,老子家的洗腳婢,都比你體麵。別碰老子……”


    黑玫見自家姐妹這麽被辱罵,頓時心裏就有一股子怒氣,她手裏的刀一下子就抽了出來,冷冷的看著金五。


    金五卻更加囂張了,“嚇唬誰呢?嚇唬誰呢?別說你,就是你的主子,那個什麽公主,也不敢拿老子怎麽樣?她是哪個牌麵上的?誰知道是不是咱們金家的種?你問問她,宗室的牌麵上可有她的名字?”


    這是拿林雨桐沒記在宗室的宗譜上說事。


    林雨桐對著黑玫喊了一聲:“砍了!”


    黑玫接到指示,手比腦子快,就見她將刀高高揚起,一道冷光閃過,一道血柱就噴湧而出。


    “啊——”


    “啊——”


    周圍一陣驚呼之聲。更是嚇暈了好幾個人,尿褲子的就更是不知凡幾。


    緊跟著,就是寂靜。靜悄悄的如同靜止的畫麵。


    黑玫抬手,將飛濺到臉上的血一把抹幹淨,就一抬手,朝手下示意。就見這些姑娘一人扯著一個人的胳膊,往抬上拉。


    那個醉酒的金十三,早已經被嚇醒了。可整個人都不好,就在他的麵前,金五就這麽被人給砍了腦袋。他有些接受不能了。他第一次覺得,原來宗室的命,說金貴也金貴,說不金貴也一點也不金貴。


    看著這一溜跪倒的十七個人,林雨桐冷冷一笑,卻不搭理他們,隻對著下麵的人道:“這些人的出身,想必你們也都知道。都是宗親。那個砍了個金五,是寧親王的孫子。身份夠貴嗎?地位夠顯嗎?不聽軍令,擾亂軍心,也一樣該殺!”她的聲音清越,響徹在整個演武場。


    眾人從心裏就起了畏懼之意,這哪裏是什麽軟蛋,這分明就是個母夜叉!


    林雨桐看著下麵的人,仿佛覺得這樣的震懾還不夠一般,繼續道:“這台上的十七個人,與金五同罪!按軍法論處,斬立決!”


    斬立決?


    “你不能殺我!”金十三瘋了一樣喊了起來,“我是宗室……我祖父是……”


    “你祖父是瑜親王,你是瑜親王的庶孫。你的父親是親王世子,要是沒出意外,你身上至少也該有個輔國將軍的爵位……”林雨桐一把拿下黑玫手裏的刀,“但那有怎樣?如今國難當頭,你醉酒前來,不聽調令。眼裏可有軍法?軍法無情!誰也救不了你!”說著,就舉起刀,喊了一聲:“行刑!”隨著刀落下的,還有整整十七個人頭。


    再加上金五的人頭,一共十八個!


    今兒這是用十八個人頭,震懾下屬,快速整軍。


    看著下麵的人一個個的都愣在了當場,林雨桐將手裏的刀一扔,整了整袖子,對黑玫道:“擊鼓整軍!”


    鼓聲響了起來,咚咚咚的,一下下仿若砸在了心裏。下麵一下子就動了起來。按照禁衛軍的列隊,橫平豎直,四四方方的隊形,不倒一盞茶的時間,就站好了。


    林雨桐這才看著下麵的人:“都給我聽好了,入得我門,須聽我號令。”


    “抗令不遵者,殺無赦!”


    “畏險不前者,殺無赦!”


    “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禍害百姓者,殺無赦!”


    ……


    下麵的人耳朵嗡嗡的直叫喚。滿腦子都是‘殺無赦’!


    黑玫見林雨桐總算訓話結束了,才低聲道:“薑中薑將軍來了。”


    林雨桐點頭,黑玫才朝已經在一邊聽了半晌的薑中招手。薑中難得的沒有在林雨桐麵前嬉皮笑臉。高台上滿地的腦袋就跟西瓜似得,他也不敢有任何大意。


    隻聽林雨桐對下麵的人朗聲道:“這個人是薑中,禦林軍副將。如今就是你們的統領。我希望,你們這支雜牌軍,能在此次洗禮之後,成為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師。”


    說完,就看了一眼薑中:“這裏我就交給你了。怎麽做,老帥想必也叮囑過了。我即刻啟程去宛平與老帥匯合,這裏的一切都托付給你了。”


    薑中鄭重的對林雨桐行了一禮,這才目送林雨桐離開。


    遠遠的,林雨桐還能聽見薑中的聲音:“……咱們打仗圖什麽?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可不就是為了升官發財。咱們這樣的漢子,手裏捏著筆,比拿著刀劍還覺得重。成不了酸秀才的粗人,除了當兵打仗,還有什麽辦法能叫咱們升官發財啊。要是太平世道,咱們這樣的,也就是混吃等死的命。可如今不一樣了……兄弟們!有仗打了!有仗打了,就意味著咱們升官發財的機會來了。你們別看那軍令一個一個的‘殺無赦’,大家隻要聽號子行事,就一點事也沒有。你們好些人還以為我這是吹牛呢?覺得殺再多的敵人,上官也看不見,是不是?姥姥!這軍功是按著人頭算的。誰將來拿著的人頭越多,這軍功越高。那蠻子的頭拿來領了軍功,可那蠻子的屍身上,也是有好東西的!別覺得人家是蠻子,就都是窮鬼。人家腰裏的腰刀,都是鑲著銀邊,嵌著寶石的。蠻子愛喝酒,人人身上都有一個酒葫蘆。那酒葫蘆都是銀子做的。你要是逮著一個酒量大的,那好家夥,酒葫蘆得有小半斤重!隻要繳獲一兩件……兄弟們,這玩意換了錢,回來就能買兩個水嫩嫩的黃花大閨女伺候……想想他娘的都覺得美!怎麽樣?兄弟們,咱們幹這一票,回頭一人買倆美人去,敢不敢跟老子幹?是站著撒尿的爺們,就給老子應一聲!”


    “敢!”


    “幹了!”


    聲音震的林雨桐耳朵疼,她抬手揉了揉耳朵,就聽黑玫問道:“主子……北遼的人都富成這樣了?我怎麽沒聽說過?要是這麽有錢,拿銀子買什麽買不來,幹什麽要拚命的搶?”這不是有病嗎?


    林雨桐點了點黑玫,笑道:“你還真是個傻丫頭。”這麽說著,卻沒去解釋。這東西有時候全看悟性。


    文采卻是明白的。剛才公主那是震懾,隻會讓人覺得畏懼,但這打仗不一樣,全看下麵的人的主動性。這主動與被動之間,差別可大了去了。再說了,治軍關鍵在於賞罰分明。公主剛才句句都是罰,一口一個殺無赦。可這光罰還不行,還得賞。公主沒說怎麽賞,這就是將這個當好人的機會給了實際上的指揮官薑中。薑中也正好可以借著賞的機會,收攬人心,如此,軍令才能暢通無阻,上下才能始終一心。


    他將琢磨明白的這些,低聲解釋給黑玫聽。黑玫這才了然,對林雨桐笑道:“這薑將軍看著是個粗人,但心思還真是夠玲瓏的。”


    林雨桐就笑:“他能在禦林軍中出頭,又是領兵領老的人了,怎麽帶兵,他比咱們精到。這裏不用管了,去宛平。”


    眾人趕緊應了一聲,翻身上馬,一行人飛馳而去。


    而此時,京城中的人卻陸續的受到了城外的消息。


    甘氏正麵色難看的看著林長亙,眼圈都紅了,“你給她人,你就不怕她有危險。這軍中的地方是她能去的?有個閃失怎麽辦?刀槍無眼的道理你都不懂?”


    林長亙有些手足無措,好半天才道:“你不知道,二丫頭向來是個能忍的。我要是不答應,她自然也不會是說什麽。但心裏自是不愉快的。她以前那脾氣……我一點也沒看出烈性,可見那都是忍著性子來的。你說說她打小到底是怎麽忍的,才叫人覺得她軟弱可欺?都說著忍字心頭一把刀。那這孩子那麽些年,是不是心上始終懸著一把刀……我就是覺得,她現在這樣挺好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忍著了!這多好啊!能叫孩子不難受的事,幹什麽非得叫她再難受一回。以前是我不對,現在我還能再往下錯?”


    甘氏一下子就愣在了當場,用手撫在額頭上,半晌都沒有說話。


    來福仿若什麽都沒聽見一般,從大殿外走了進來,低聲回稟道:“娘娘,城外傳來消息了。”


    甘氏馬上坐直了,“說!什麽消息?”


    來福咽了咽唾沫,才叫自己的聲音不因害怕而變得幹澀,“公主殿下斬殺了十八個宗室子弟,新軍已經整編完成!”


    甘氏‘蹭’一下就站起來,“你說什麽?”


    “公主殿下斬殺了十八個宗室子弟,完成了新軍整編。”來福又重複了一遍。


    “殺了……十八個!”甘氏看向林長亙,“還都是宗室子弟。”


    林長亙一下子就變得惶恐了起來,這孩子下手怎麽這麽重呢?這可是殺人啊!


    甘氏卻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是我的閨女!這就是我的閨女!做得好!做的漂亮!”說著,就朝來福道:“去兵部,請方天大人過來。”


    林長亙站在當場,有些手足無措,心裏更是多少有些害怕。


    甘氏卻擺擺手:“行了!此次也不追究你私自調兵的責任了。先下去吧。”


    林長亙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夾在則母女中間,真是難為死人了。


    等林長亙出去,甘氏臉上的笑意慢慢的收了起來。手裏摸著案幾上的鎮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方天也已經知道了城外的消息,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就知道,宸貴妃會召見自己。果然!傳召來的這麽迅速!


    等到了禦書房,見到了始終在禦書房處理政務的宸貴妃,他躬身行禮,“娘娘,有何吩咐。”


    “擬旨吧。”甘氏淡淡的說了一聲。


    方天沒有意外的應了一聲,去一邊的案幾邊坐了,鋪上紙,研磨提筆在手,等著甘氏發話。


    等林雨桐趕到了宛平,才坐穩沒多長時間,聖旨就來了。這叫林雨桐很奇怪。但還是看了老帥和徐茂才一眼,起身迎了出去。


    如今這聖旨的分量太低了。因為誰都知道皇上死了,但偏偏連個新君都沒有。所以,這個旨意,不管是議事閣發出來的,還是宸貴妃發出來的,都不可避免的叫人覺得名不正言不順。林雨桐這次能影響這麽多人,帶動這麽多人隻尊崇她的意思,而不是朝廷的旨意。就是這個原因。所謂的抗旨,在眼前這個局勢下,根本就不成立。沒有皇上,哪裏來的聖旨?這些人根本就不怕這所謂的罪責。另外,林雨桐是公主,她的駙馬偏偏也是宗室。按照利益來說,宸貴妃沒有道理不選自己的女婿而選別人。所以,很多人不自覺的,其實將寶已經壓在了四爺身上。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林雨桐這次的安排,才算是順利的推進了。這個道理,她心裏比誰都明白。並不是自己真的有什麽王霸之氣,轉瞬就能叫人納頭就拜,甘為驅使。


    來傳旨意的是來福,見林雨桐帶著兩人過來,就趕緊過去見禮。然後再站好,準備宣旨。等看到這幾個人都沒有跪下的意思的時候,他趕緊道:“出門前,娘娘和各位大人有交代,可免跪禮聽旨。”


    林雨桐敢保證,這話一定是來福自己加進去的。隻有如此,才能保住甘氏和議事閣的體麵和威嚴。好似再說,不是你們不跪,是我不讓你們跪。她嘴角動了動,到底接住了來福的話,“多謝娘娘!”


    來福明顯鬆了一口氣,連忙宣旨。


    旨意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將溫雲山,徐茂才,連同新軍的統領薑中,都歸林雨桐轄製,一切聽從林雨桐的調遣。


    來福笑眯眯的將旨意交給林雨桐,“如今的新軍,被娘娘賜名為威虎軍,薑將軍正式任命為威虎軍統領了。旨意在之前,已經發下去了。”


    林雨桐就不由的挑眉。徐茂才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溫雲山,一時之間還有些沒明白這旨意是什麽意思。他們本來就是聽雲隱公主的,新軍也是雲隱公主組建完成的。之前不見旨意,如今已經做成既定的事實了,卻補了這麽一道聖旨,這是什麽意思?


    來福低聲跟林雨桐道:“總歸,娘娘還是疼殿下的。”


    可林雨桐卻笑笑,沒有說話。她心裏不由的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叫做《小王子》的童話書。故事中的小王子說讓國王給太陽下命令,它想看到日落。國王卻要翻了厚厚的日曆之後才說,可以下命令,但是命令得在晚上的七點四十左右才能下。


    她至今都記得書上的原話,它是這麽說的:國王所要求的主要是保持他的威嚴受到尊敬。他不能容忍不聽他的命令。他是一位絕對的君主。可是,他卻很善良,他下的命令都是有理智的。


    如今,當童話故事在現實中重演的時候,讓人心裏不由的多了一些難以言喻的滋味。


    文采客氣的將來福送了出去,林雨桐卻將蓋著玉璽的聖旨給了溫雲山遞過去,“拿著吧。有這個在,就不算是抗旨了。”


    溫雲山嗬嗬一笑,將聖旨又給了徐茂才:“這個東西……還是你收著吧。”


    林雨桐搖搖頭,玉璽還是那個玉璽,隻是拿著她的人身後沒有了撐麵子的人,這含金量可就大打折扣了。


    她回到帳篷裏,強迫自己不去多想,隻想快點睡著了,好養精蓄銳。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猛地,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雨桐一躍而起,就從帳篷裏衝了出去。


    黑玫急道:“是老帥叫人來請殿下。”


    林雨桐點點頭,抬腿就走。卻見不遠處,圍著一圈火把,照的燈火通明。林雨桐走過去,就見地上埋著一個直徑在一米以上的大水缸。而水缸露出地麵的,隻有一匝長。她近前看,原來這水缸裏放著水,此時舉著火把一看,水缸裏的水微微蕩起了水紋。水紋由東北方向起始,朝外一層層的蕩開。這種東西,她還真是第一次見,這是根據固體的傳聲速度最快的原理,測探敵情。


    就見老帥上前,趴在水缸沿上,貼著耳朵在上麵聽了不少的時間,才道:“在東北方向,如今距離咱們的位置大約在三十裏!”說著,他就起身,朝徐茂才喊了一聲,“擊鼓!備戰!”


    林雨桐又朝那水紋看了一眼,隻憑著眼睛看,自己是沒有辦法推測聲源距離自己的距離的,這若不是有豐富的經驗,絕對做不到。


    “殿下!”溫雲山拱手道:“還請殿下去宛平縣城中督戰!”


    林雨桐笑道:“走吧,老帥!我不上戰場,憑什麽叫弟兄賣命呢。”


    文采已經將弓箭遞到林雨桐手裏了。林雨桐背上弓箭,翻身上馬,“走著!”竟然真的騎馬朝著前沿陣地而去。


    夜色濃重,大戰一觸即發。林雨桐站在瞭望台上,感受著大戰即將到來的氣氛。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遠處也有了動靜。馬蹄聲跟滾滾的雷聲似得,遠遠的傳了過來。


    可等了一個時辰,對麵卻沒有動靜。這叫林雨桐有些奇怪。她從瞭望台下來,恰好碰上急匆匆前來的老帥。


    “殿下!”老帥手裏拿著一個東西給林雨桐塞過來,“您看看,這是什麽?”


    林雨桐接過來,確實一方白色的素絹。她打開,一看竟是四爺的筆跡。上麵寥寥幾句,竟是叫自己先放第一撥人馬過去。


    老帥將之前的急報拿出來,指著上麵那個翹著尾巴的狼問林雨桐,“這個第一撥人馬,是不是就是指這個馴服之後的頭狼?”


    林雨桐將手裏的絹帕看了又看,指著最後一個類似於梅花的圖案道:“您瞧,這是梅花篆字。一般人根本不認識。但是我跟駙馬,又都是認識的。這個字是‘防’字。他當時給對方寫了這個憑信,但是也給咱們提醒了。這個防,就是叫咱們防備。這再馴服的狼,那也是狼。狼行千裏吃肉,這是它的本性,是改不了的!”林雨桐將手中的帕子收起來,低聲道:“按照現在的情況,我大致推斷一下,您參詳參詳是不是這個道理。這個頭狼跟它身後的四匹狼,是有嫌隙的,而他在他們中間,實力卻是最薄弱的。他之所以跟駙馬合作,就是想借著咱們的手,將他自己的敵人,也就是這剩下的四匹狼給鏟除了。這就是典型的借刀殺人!等咱們跟他的對手殺的你死我活,又趁著咱們對他的防備之心小,恰好又將兵力都集中了過來,京城的其他幾路應該是最薄弱的。如此,他正好可以趁虛而入,直抵京城。”


    溫雲山點點頭:“殿下的想法,是最合理的。我也是這麽想的。幸好,咱們有準備。新軍雖然新編成,但想來也差不了多少的。”


    “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能大意。”林雨桐低聲道:“老帥,咱們放他們過去,然後,您給抽調五千精兵,我繞道尾隨其後,跟薑將軍這將這撥人給包圓了。咱們分兩部分,包了他的餃子怎麽樣。您在這裏坐鎮,跟駙馬配合。我帶人跟薑中配合,這五萬人馬,咱們留定了!”


    嘶!


    溫雲山被林雨桐一嚇,叫胡子給揪下來好幾根,“殿下!戰場上的事,那可都是真刀真槍。您可想好了。”


    林雨桐一笑,“您放心。實在不行,將馮源給我。他是您的愛將,有他領兵,您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溫雲山沉吟半晌,才點點頭,“那行,我這就叫馮源點兵。然後打發人給對方送信,大開方便之門,允他們先過!”


    “對!這才是甕中捉鱉,關門打狗!”林雨桐說著就哈哈笑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朝遠房看去,四爺就在幾十裏外吧。快了!明兒大概就見著了。她的心情不禁飛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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