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你{21}
穆念慈來的時候,這邊正忙著呢。她過來這一趟是想問給巾幗營新找的營地怎麽樣了，另外也想關心一下嫂嫂的私事,聽說鄭家莊那邊給嫂嫂送來一個容貌傾城的妾室。照阿康的說法,這個妾室的出身還很高,雖然不知道什麽樣的妾室叫做出身高,但阿康說高,那就是真的高吧。
其實完顏康是以為，這妾室是那位逍遙仙的某位直係後輩。想著那樣一個人物做後台,這妾室可不得橫著走。就在家裏說了這麽一句，別的事情穆念慈都直接給過濾掉了,隻這件事記在心裏，這幾天都怪難受的。當真是替嫂嫂不值。
因為知道嫂嫂忙，一天到晚的應酬這家應酬那家的，她也一直猶豫著要不要上門。今兒好不容易想起可以打著商量巾幗營的事情，就找了這樣的借口來了,卻碰上這裏剛好有人。
嫂嫂還是原來的樣子，倒是看不見多少沮喪來。這叫她心裏更難受了！
林雨桐卻全然不知道這些，如今府裏的籬笆紮的牢，鄭家莊的人又都被圈著,說這說那的都有,卻獨獨沒有說林雨桐相貌如何的。在鄭家莊的人眼裏，林雨桐本來就該是那副樣子的嘛,也沒什麽值得說的。
而那之後,林雨桐又把容貌恢複了之前那副樣子。
還是這副樣子更叫人舒服些,省的在府裏都是那種盯著這張臉看的人。這樣恢複之後，大家果然就都恢複了往日的樣子，該幹嘛幹嘛去了。府裏也變的靜悄悄的，等閑沒人敢紮翅。在一般人的眼裏，這種動不動能把容貌改變了的人，不是神仙便是妖魔。神仙得敬而遠之，這妖魔嘛，那就更得用心侍奉了。不過好在隻要好好的把事辦好了，不多嘴多舌，主人家還是和善的跟菩薩似的，如此，也越發叫人心裏敬畏。
穆念慈按說都不算是旁人，以前是人人稱呼她為大小姐，如今回來改叫大姑奶奶了。饒是如此親近的關係，府裏的下人也沒一個多嘴的。
她問說：“嫂嫂人在哪？”
來的時候沒提前說，下人們也直接帶到後麵了。但嫂嫂不在，她自然就問。然後這些人說了在哪在哪呢，多餘的字都沒吐一個。
她直接就過去了，下人也沒人攔著。
到了才看見，客房的床上躺著個美貌的姑娘，麵色蒼白，嘴唇更白，有氣無力的朝外看著，眼睛半眯著。而他的邊上，站著個壯碩的男子，一臉焦急的樣子。嫂嫂正在一根一根擦拭尺寸長的金針，很是謹慎。
見她來了，林雨桐愣了一下：“今兒怎麽過來了？得閑了嗎？”
穆念慈就進去，看了床上的姑娘一眼，才回答林雨桐的問題：“我是沒什麽事的，最近清閑的很。本想著要過來，但想著嫂嫂不是忙嘛。”說著，又看了郭靖一眼，心道，這人是誰。
郭靖愣了半晌，見穆念慈看他，他盯著穆念慈看了半晌才想是明白：“……原來夫人很忙……那真是不好意思……蓉兒實在是傷的嚴重……而且……我也不知道該找誰……之前在梁山鎮的時候，在義棧裏聽說，夫人的醫術可好了……而且，那個什麽歐陽克也說，夫人的醫術一般人都比不上，比黃島主的醫術還厲害……我就帶著蓉兒來了……夫人……你幫我救救蓉兒，隻要救了蓉兒的命，你叫我幹什麽都行的……”
哦！原來是在鎮上聽說，又經過歐陽克確認過的。怪不得呢！
自己的醫術好不好，如今在鎮子上做大夫的尹誌p心裏該是有數的。而歐陽克能知道……那是在鎮子上呆的久了，打聽的消息多了。知道尹誌p受了什麽樣的傷，是誰傷的，就能大概猜測其人的醫術水平。
同是被裘家人所傷，在他看來，必是有共通之處的。比起漫無目的的去找一燈大師，那倒是不如有目的地的直接過來好。
看來這段時間，歐陽克一直跟他們在一起的。
林雨桐心裏知道了前因後果，就笑：“叫你幹什麽都行？”
“是啊是啊……”郭靖就道：“叫我幹什麽都行。”
穆念慈就覺得，世上怎麽有這麽憨厚的人，便問說：“你就不怕叫你幹壞事？”
“夫人怎麽會叫我幹壞事？”他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我知道夫人不會叫我幹壞事的，那至於是其他的什麽事，不管有多難都沒關係的。上刀山下油鍋都行……”
“靖哥哥！”黃蓉惱怒的看了一眼郭靖，人怎麽可以笨成這個樣子。而且，看著人家那個姑娘幹什麽，好看也不能幹呢。
哼！要看隻能看我。
郭靖坐過去，拉著黃蓉的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你不要忍著，你一定要告訴我……”
黃蓉點點頭，很有些吃力的道：“怎麽能隨便答應別人呢……”說著，有盡力側著臉看林雨桐：“喂！你這個什麽夫人的……別欺負我靖哥哥……你救我一條命……將來我也願意救對你們要緊的人的一條命……你不要為難我靖哥哥……便是沒有你醫治，我也可以無找一燈大師的……不是非你不可的……”
林雨桐就笑：“姑娘，對人家實心眼沒錯，但也別太實心眼了。他再好，最要緊的也還是你。一燈大師我是不敢比的，但這一路去你得受多少苦，遭多少罪……這要是叫你爹知道了，肯定會心疼的……”
黃蓉的眼裏閃過一絲黯然：“我爹爹被我氣走了……他太小氣了嘛！”
像是小女孩一般。
“所以，你爹不在身邊，你就更得疼你自己個。”林雨桐托著托盤過去，“誰再疼你，也沒親爹疼你。別人再能體諒你……身上的疼他也替代不了你……長了顆七竅玲瓏心，多給自己用兩分……”
這話叫黃蓉愣了一下，然後眼眶便紅了：“倒是沒想到你說的都是為我好的話。我自小便沒有娘，島上隻有我跟我爹還有幾個仆人……也沒有人關心我……除了靖哥哥，就是你了……我不叫你夫人，叫你姐姐吧……”
好聰明的姑娘！叫了姐姐，這救命之恩又怎麽算呢。
姐姐救妹妹，成理所應當的了。反正就是舍不得叫人欺負她的靖哥哥唄。
林雨桐心裏歎氣，這姑娘是老先生給郭靖最大的外掛。隨即又想，四爺又何嚐不是老天爺補償給自己的外掛呢。
好吧！這麽一想，好像自己跟郭靖劃等號了，而四爺跟黃蓉劃等號了。怎麽都覺得有些別扭呢。
林雨桐不應承，也不拒絕，隻趕了郭靖出去，“……我要用針了，你出去吧……”
郭靖當然不肯了：“我看著吧……”他看見那足有一尺長的針手心裏都冒汗，蓉兒會嚇壞的。
“我要解開她的衣服……你也要留下來看嗎？”林雨桐說著就示意穆念慈過來幫忙，然後見郭靖臊的恨不能馬上竄出去，便道：“將簾子拉上，你到簾子外麵等著也行。”
然後郭靖去了簾子外麵。
給黃蓉針灸，就是要把已經錯亂的經脈重新給歸位。像是頭發絲細的金針用內力刺入穴位，然後在經脈中遊走，這不是一般的耗費力氣。
穆念慈就見嫂嫂額上的汗滴宛若豆大，聚集起來，密密匝匝的一層，然後匯聚在一起，往下掉。她想上前幫著把孩子擦了，可又不敢打攪。隻能摁著床上的姑娘，叫她盡力的別掙紮。
行針一次，得耗時一個時辰。
針灸完，大冷的天的，林雨桐裏裏外外濕了個透，靠在床邊都不想說話。
穆念慈這才伸手扶了嫂嫂：“先歇會吧。喝點溫水。”
林雨桐席地而坐，準備打坐：“別叫人打攪我。”
如此，又是一個時辰。
等林雨桐睜開眼睛，穆念慈跟郭靖都守在邊上大眼瞪小眼。黃蓉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個時辰之後就醒了，精神明顯好多了。臉上也恢複了一些血色，似乎看上去也有些力氣了。
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隻是見黃蓉看著穆念慈的眼神有些不友善。
林雨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給郭靖和穆念慈介紹彼此的關係。
跟穆念慈說，這是當年跟楊家一塊遇難的郭家的後人，叫郭靖。
郭靖這名字穆念慈是知道的，當年兩個孩子一個叫郭靖，一個叫楊康。義父把這故事都能說八百遍，還說要是他這輩子找不到人，叫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幫著找下去。找到郭家的後人，要不然一輩子也不能安心。
所以，她猛地一聽郭靖，臉上乍然而喜：“真的是郭靖嗎？”她起身過去，上下打量郭靖：“若是義父知道找到你了，一定會歡喜的。”今兒回去就給義父捎信。
這麽想著，又想起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bishou來：“喏……這該是你的，如今物歸原主。”
啊？
郭靖愣愣的結果這bishou：“……我的？”隨即就明白了：“你是楊家的……難道取消比武是因為你是女子……”
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明明說楊康是男子的。怎麽你有這把bishou，難道之前是道長他們弄錯了嗎？
“要是這樣……豈不是咱們是指腹為婚？”郭靖連連搖頭，把bishou又還回去：“不行啊……我們能做兄妹，不能做夫妻的……”
黃蓉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指腹為婚？”她看著穆念慈就越發有些敵意，“你是誰啊？不許你打我靖哥哥的主意，靖哥哥是我的……”
穆念慈：“……”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誤會了！阿康是我男人，我們日前已經成親了。郭家哥哥把bishou收回去吧。”說著，她就問說：“對了，郭家哥哥，阿康的bishou呢？”
這bishou是結親的時候作為聘禮給自己的，自己也一直放在身上防身的。如今遇到了主人，給人家也便是了。
可郭靖拿不出楊康的bishou：“我的bishou當年殺了一個大惡人，遺失了……”
床上的黃蓉心裏咯噔了一下，想起爹爹問自己說：“那傻小子果然叫郭靖？”說話的時候，語氣冷硬的很。這必然是靖哥哥得罪了爹爹。
可是怎麽得罪的爹爹呢？爹爹之前沒離開桃花島，如今雖然在中原，但是靖哥哥絕對沒有單獨跟爹爹遇到過，而且靖哥哥又是這麽一副實心的性子，怎麽會得罪爹爹，爹爹又怎麽會真的計較。必是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
她便出聲問說：“你殺的大惡人是誰？”
郭靖就說：“黑風雙煞那個銅屍叫陳玄風的……”
“陳玄風？”黃蓉掙紮的往起坐，然後看向郭靖：“你說你殺了陳玄風？”
郭靖點頭：“是啊！他還殺了我五師傅呢。”
黃蓉心裏便明白了，爹爹氣的一定是這個。
她輕哼一聲：“殺了就殺了，他要殺你，你當然要殺他了！”陳玄風是棄徒，爹爹竟然為了他生自己的氣，真是一點都不疼自己了。
林雨桐本來要說什麽的，也覺得沒有說的必要了。或許人家桃花島教導徒弟和孩子的方式就是這樣的。
那邊穆念慈的麵色卻不好，她是知道馮默風陸乘風，更知道梅超風的。這些人都是桃花島的人。而眼前這個黃姑娘，還是桃花島島主的女兒。這其中的淵源確實是深的很。
殺了便殺了！那也確實是殺了便殺了。
陳玄風梅超風殺了那麽多人，不管誰殺了他們都不算是錯了。
但是這郭靖按說跟阿康是結義兄弟，然後阿康嘴上不說，心裏還挺惦記他的師傅梅超風的。梅超風要找的報仇的人便是郭靖。阿康答應過他的師傅要替他師傅報仇。那這不是說著結義的兄弟要反目。
這都叫什麽事。
她覺得，還真不如沒見他的好。
這麽想著，就跟林雨桐道：“嫂嫂，我還正有事要找你說。”
林雨桐也剛好要走了：“走吧，叫黃姑娘歇著吧。”
黃蓉一聽穆念慈已經成親了，態度又好了起來，“都要走了嗎？我才說多了一個姐姐一個嫂嫂呢，這還沒坐呢，又要走了……”
“你身體還需要休養。”穆念慈便道：“今兒就先不打攪了。”說著又不軟不硬的說了一句：“嫂嫂真的很忙。她要處理的事情真挺多的。”
林雨桐拍了拍她，拉著她出門了。
黃蓉噘嘴，扭過臉去。
郭靖卻不知道對方不高興，還帶著幾分遺憾的樣子道：“還想問楊兄弟如今在哪裏，我還想見見呢。”
黃蓉隻扭臉：“你隻想著你的楊兄弟，都不管蓉兒了！”
“沒有……沒有……”他一臉的著急，頭上有汗了，“蓉兒最重要了，怎麽會不管蓉兒。”
還沒走遠的林雨桐麵色糾結了一瞬，就：“……”好吧！看電視電影的時候這樣的劇情真的挺好的，但這要是放在身邊，想想有那麽一對在眼前黏黏糊糊的，那種感覺有沒有怪怪的。
林雨桐和穆念慈對視一眼，兩人的腳步就加快了一些。穆念慈這才說了妾室的事：“嫂嫂，要是不順心，就攆出去。要不要我跟義兄說說，嫂嫂跟哥哥走到今天不容易，摻和一個外人算是怎麽回事？”
林雨桐這才恍然，也沒想瞞著她，拉了她去自己的院子，叫人端了水來擦洗了臉再叫她看。穆念慈盯著林雨桐的臉愣神了好一會子才明白過來：“嫂嫂……”她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害的你跟著我擔心了。”林雨桐又當著她的麵給臉上塗抹。
穆念慈覺得神奇，在一邊幫著遞東西，“隻要不是你跟義兄真出了事，就都好。也是，嫂嫂太好看了……”
回去之後她還有些納納的，但卻沒跟完顏康提起。心裏卻想著，難怪阿康想要龍兒當兒媳婦呢，這如今看了嫂嫂的長相，對龍兒以後的長相便更期待了。這麽一想，心裏竟然也是熱的。
完顏康見她要走神，便問說：“想什麽呢？可是先生又說什麽了？”
穆念慈便笑道：“哪有的事……不過是想龍兒罷了，想想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這要是娶個好看的媳婦，將來的孩子也會好看……”就像是嫂嫂，生的那般容貌，瞧瞧把龍兒生的。
完顏康這才歡喜起來：“這就對了嘛。兩口子的想法就得一致。”
穆念慈抿嘴笑，就又說起了郭靖的事，這次她倒是沒瞞著：“這裏麵的事咱們倒是不好插手了。你師傅本就是桃花島的人，如今郭靖都快成了桃花島的女婿了，你師傅還想不想報仇都在兩可之間，咱們若是貿然的跟他們為敵，說不得倒是叫你師傅難為了。你說呢？！”
完顏康輕哼一聲，倒是沒有執著這事，隻是道：“若是連她的師傅都不肯給報仇，想想……又替她委屈的荒。”
穆念慈心說：是她有錯在先，如今都是種下的前因，才有了後來的果。恩恩怨怨的，這哪裏說的清楚。
她就勸說：“隻要師傅還活著，這事就輪不到咱們擅自做主。”
這話也有道理？
完顏康就歎氣：“你當我那麽清閑整天想著那些事？”自己的煩心事多著呢。
如今那位先生的身份宣揚的人盡皆知，金國朝廷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人暗地裏過來，旨意一道一道的往下發。父王更是言說，實在不行，他願意過來。
可過來又能如何呢？
他隻得敷衍道：“這都是抗蒙之策。”可朝廷好似並不如何相信。反倒是認為自己是拿人家當招牌，想要把著shandong不上繳權利。
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細節，自己如今住的地方，規格上是比先生如今住的別院規格要高的。當時叫自己住這裏的時候真沒多想，何況，這樣的府邸比起趙王府還多有不如。也是那麽想問題想習慣了，也沒覺得這府邸如何，可如今看，你說你其實是沒權的，反倒是被扣押在這裏的人質，可對方也得信啊！
哦！你這人質比人家的主人家門第都高，府邸恢弘不說了，每日裏，綾羅綢緞，金銀擺件，反正是有什麽好東西，都往這邊大張旗鼓的送。
在shandong呢，人人都覺得這是看中自己。自己也覺得這麽做其實就是為了叫自己管理如今的女真族內事務方便一些的。可等到了如今再看，真正的殺招在這裏呢，為的就是蒙蔽金國朝廷。
自己在朝廷那裏，成了野心勃勃的代名詞。很多人大概都覺得這是完顏洪烈父子圖謀不軌。卻沒人相信自己說的那一套什麽受製於人，抗蒙之策。
此事自己說的都是實話。
這位先生就是有辦法將人把你說的實話當屁話，卻把屁話當實話。
於是，他跟著四爺學會了兩個字——細節！
從大處著眼，從小處著手，這細節做的好了，真真是有奇效。
你說人整日裏煩這些事，哪裏還有時間想什麽報仇不報仇的事！死的是師公，又不是師傅。應承師傅的時候是真心的，但這報仇也得看時機和可為不可為吧。
聽過了就算了，心裏知道有這麽yima事了。
如今，江湖已然遠去，他的日子裏隻有哪條街哪一戶是女真人，家裏有幾口人，做的什麽營生。家裏的成年男丁有多少，該抽丁幾人。然後又有說哪家女真人和哪戶的漢人鬧起來了，為了一隻羊羔的還是為了一個鐵鍬的，反正是雞毛蒜皮。屬於稍微處理的不公道，就會被還處在敏|感階段的百姓刻意放大。這個說打壓漢人，那個說打壓女真人。
這種融合不是那麽好融合的。
之前先生又找他談，說這可以圈養牛羊。叫女真人在家圈養牛羊。又找了當地的士紳人家，說這個乳酪，羊毛都物的價值。他跟著聽了個全場，然後就明白了，他要做的就是利益結合。找到兩邊能合作的事項，然後大家有錢一起賺。你們養著，我們收著，挺好的營生。
若是都有好日子過，都有營生幹，哪怕彼此都看不順眼，但卻會顧忌著飯碗對對方多些寬容。這麽相互妥協著，退讓著，日子就能過。
然後三五十年之後，說不得一切都不一樣了。不用強調歧視，也沒人歧視。不用強調都是一樣的人，大家也都會明白本就是一樣的人。
他還尋思著，今年不論如何，能弄些羊羔母羊來，不行還得找歐陽克合作，結果郭靖前來拜訪了。
人家在外麵說是郭靖前來拜訪，那完顏康既然知道這人便得迎出去。他如今是漸漸的沒了小王爺的架子，一路從書房出去，一路走的都不快，直到繞過影壁就能看見大門的時候，他才跑起來，停在郭靖麵前的時候還有些‘氣喘籲籲’的：“郭大哥，你可算來了。內子回來提了一句，我這心裏就跟長草了一樣，想去拜見吧，偏偏事多，這件事那件事的，就是騰不出一點空閑了。還說今兒把事加緊處理了，晚上無論如何得去一趟，結果這不，還不等我出門，你倒是先上門了。這叫我多不好意思。”說著，就十分熱情的把人往裏讓：“郭大哥快裏麵請，我這就叫人準備酒菜，咱們倆好好喝點。”
郭靖馬上就笑：“好！聽楊兄弟的。”
完顏康的臉色微微僵硬了一下，心說：你是不是真傻！我便是真的姓楊，你如今也不能喊我，在這裏，我就是一塊招牌。一塊穩定shandong女真族人的招牌。隻要小王爺在，在他們看來，這就還是大金的天下。至於坊間說的那個什麽是趙氏皇族啊。漢人是信啊，金人半信半疑。心裏不免就說，扯淡呢!要真是皇室，那為什麽小王爺跟那邊走的那麽近。
反正是各有想法，隻要不動他們的家產不動他們的人，也隻把那些話當成是傳言罷了。更有女真人覺得，那要是趙氏皇族，咱們這些人還想活著？不早被殺了泄憤了。
所以，在各自生活穩定的情況下，都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奇妙的就平衡了起來。
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便一直是完顏康。這是兩人之間的一個默契。
這家夥一來，開口就楊兄弟。
完顏康看了看管家，給他使了個眼色。管家默默點頭，表示聽到的人他會處理。
心裏有些不高興，但完顏康還是笑著把人往裏麵請，言語間也親近：“別這兄弟那兄弟的叫了，聽著生分。我叫你義兄，你叫我阿康便是。”
郭靖隻覺得心裏暢快：“好！我就叫你阿康，你叫我義兄。咱們倆是諳達，一條命嘛。”
完顏康：“……”我的命是我的，不想跟人共享。你的命是你的，願意跟誰共享是你的事。
他岔開話題：“……昨兒下麵送來兩隻麅子，一直在廚下。今兒叫廚房做了……又恰好有兩桶上好的馬奶酒，聽聞義兄是在蒙古長大，想來到了中原之後也想念馬奶酒了吧。今兒就放開了喝，酒是管夠的。”
“那叫人把麅子肉送來，我給楊兄弟……不……不是楊兄弟，是阿康，給阿康烤肉吃。”他這麽說，完顏康就心裏嗬嗬，你能不再提醒我我姓楊，我會更感謝你。
酒菜上來，兩人相互敬了三杯，速度就緩了下來。
兩人開始慢慢的烤肉，完顏康就比較有心眼了，說著閑話，從郭靖的娘開始聊起，一直聊到了他的好諳達拖雷，連華箏都被他給聊出來了。
郭靖兀自不覺：“……華箏養的兩隻雕兒，神異異常，如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完顏康聽出來了，這華箏是鐵木真的女兒。他就用一種特別奇異的目光上下打量對方，“這麽說，你是蒙古的駙馬了？”
這個身份可真是太好了！
開春之後的這一戰，若是有這麽一個人做內應，想必效果非同一般。
他就試探著問說：“那義兄何時與華箏公主完婚？”
完婚？
“不能完婚。”郭靖搖頭，露出幾分懊惱，“我不能跟華箏完婚。我有蓉兒，怎麽能跟別人成親呢？”
“………………………………”完顏康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是……那個是蒙古的公主……”
“那也不行啊！”郭靖就道：“我有蓉兒的嘛。”
完顏康聽明白了，他不喜歡華箏，喜歡那個蓉兒。
可是哪裏舍棄公主而就一江湖女子的？當然了，這話是不能這麽說的，他便道：“可是義兄和華箏公主定親在先……你這話要是傳到蒙古去，郭大娘還在那邊需要人家照看，你這麽說，就不怕那邊對郭大娘不利……”
“不會的！”郭靖搖搖頭：“拖雷和華箏不是這樣的人。”
不是！話不能這麽說的，你都不義在先了，還不許人家不仁在後了。
你要是不樂意，就不要給人家當駙馬嘛。應承了，然後又不要了。這不是打人家鐵木真的臉嗎？
完顏康就盡量用正派人士的思維想問題，便說：“你這樣……叫華箏以後怎麽辦呢？人家姑娘又沒錯。人家跟你是朋友，還照顧你娘，對你又好，你這沒個由頭的，說不要就不要了，說不定這公主之後就被聯姻了，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那些地方的人都跟蒙古有仇，要是哪一天反了，華箏該怎麽辦呢？”
“我也不知道啊！”郭靖的臉上露出幾分愁容，“但我不想叫蓉兒不開心……”
完顏康摸摸鼻子，覺得無話可說了。但心裏還是給這位從天而降的義兄貼上了一個標簽，那便是‘傻’。
他不在這個駙馬的身份上用勁了，因為這麽用勁好像一點用處也沒有。
隻得問起其他，比如拖雷如今管多少兵馬，他的那個哲別師傅如何如何的厲害，蒙古還有哪些悍將，最擅長的是什麽等等等等。
一頓飯沒吃完，倒是叫完顏康把這些給摸了一遍。見此人這麽沒心眼，他倒是真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郭大娘那邊，你還是得抓緊的。趕緊把人接回來沒有壞處。你跟拖雷是好朋友，華箏可能不會跟你生氣拿大嬸撒氣，但是鐵木真不一樣啊！他是大汗，他的話便是旨意。皇者王者，不光救人施恩，也還殺人震懾。”
說著，臉上露出幾分不自在來。比起自家娘來說這郭大娘才真真是了不起！一個女人能在草原大漠養活孩子，這樣的女人不管走到哪裏都是該被敬重的。
“接回來吧！”完顏康悶了一口酒，難得的說起了真心話：“接回來之後，義兄若是能少出門還是少出門，守在大嬸的身邊。這父母在，不遠遊。義兄大仇得報，也算完成了大嬸的心願。以後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叫大嬸高高興興的，不用為你擔驚受怕……”省的你在江湖上過那種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叫做母親的跟著擔心，“你有這樣的機會，就千萬得珍惜……”別跟自己一樣，有爹有娘，卻猶如無爹無娘。
他也想把娘接在身邊好好孝敬。每天回來家裏能有個叫自己喊娘的人。
郭靖見完顏康說的動情，也跟著動了心腸：“阿康說的是，我打小就笨，娘哪怕是出門，也得擔心我一個人在家……這如今出門了，她看不著了，隻怕是更擔心了。以前，若是我晚上不回家，娘都會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著覺……我這一走，也不知道娘怎麽樣了……”
完顏康見他心思單純，什麽算計的心思也都升不起來了，就說：“那就盡快接大娘去。寨子裏很好，安穩又有人照看，再合適沒有了。”
被人這麽關心，郭靖心裏也高興，將烤好的肉給邊上伺候的人，然後跟完顏康道：“弟妹怎麽不見？上次匆匆見了一麵也沒怎麽說話。這會子吃飯了隻留她一個人……叫把這肉送去吧……我來的匆忙也沒帶東西，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是借花獻佛了。等蓉兒好了，我跟蓉兒一塊上門來……”
完顏康見他如此，哪裏能挑理，隻叫人送去了。
卻不想這人去了不大工夫就回來了，低聲在完顏康耳邊說了一句：“少夫人聞見就吐了，要不然請大夫……”
完顏康眼睛一亮：“當真？”
那邊郭靖卻手足無措起來：“這怎麽好呢？是不是我烤的不合弟妹的胃口？”
“不是不是！”完顏康哈哈就笑：“請大夫！趕緊請大夫。義兄不要自責，許是好消息呢。”
郭靖不解，跟著完顏康往正院去。他坐在客廳裏陪著，完顏康也不想說話，隻在廳裏走來走去，焦急到不行。
大夫被拎來，直接塞進去叫診脈。然後結果果然是：穆念慈有了！
完顏康都樂瘋了：“一定是個兒子！一定要是個兒子！”
郭靖就在一邊恭喜：“肯定會是兒子的。”然後又想起什麽似的道：“咱們倆是指腹結的兄弟，咱們郭楊兩家的情分不能在咱們這裏斷了。你看這樣好不好，咱們也效仿父輩，若是咱們都有了孩子，若是兩個男孩或是女孩，就結為兄弟或是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就結為夫妻……”
完顏康的笑僵硬在臉上：不！不不不！這事我拒絕！166閱讀網
穆念慈來的時候,這邊正忙著呢。她過來這一趟是想問給巾幗營新找的營地怎麽樣了，另外也想關心一下嫂嫂的私事,聽說鄭家莊那邊給嫂嫂送來一個容貌傾城的妾室。照阿康的說法,這個妾室的出身還很高,雖然不知道什麽樣的妾室叫做出身高,但阿康說高,那就是真的高吧。
其實完顏康是以為，這妾室是那位逍遙仙的某位直係後輩。想著那樣一個人物做後台,這妾室可不得橫著走。就在家裏說了這麽一句，別的事情穆念慈都直接給過濾掉了,隻這件事記在心裏，這幾天都怪難受的。當真是替嫂嫂不值。
因為知道嫂嫂忙，一天到晚的應酬這家應酬那家的，她也一直猶豫著要不要上門。今兒好不容易想起可以打著商量巾幗營的事情，就找了這樣的借口來了,卻碰上這裏剛好有人。
嫂嫂還是原來的樣子，倒是看不見多少沮喪來。這叫她心裏更難受了！
林雨桐卻全然不知道這些，如今府裏的籬笆紮的牢，鄭家莊的人又都被圈著,說這說那的都有,卻獨獨沒有說林雨桐相貌如何的。在鄭家莊的人眼裏，林雨桐本來就該是那副樣子的嘛,也沒什麽值得說的。
而那之後,林雨桐又把容貌恢複了之前那副樣子。
還是這副樣子更叫人舒服些,省的在府裏都是那種盯著這張臉看的人。這樣恢複之後，大家果然就都恢複了往日的樣子，該幹嘛幹嘛去了。府裏也變的靜悄悄的，等閑沒人敢紮翅。在一般人的眼裏，這種動不動能把容貌改變了的人，不是神仙便是妖魔。神仙得敬而遠之，這妖魔嘛，那就更得用心侍奉了。不過好在隻要好好的把事辦好了，不多嘴多舌，主人家還是和善的跟菩薩似的，如此，也越發叫人心裏敬畏。
穆念慈按說都不算是旁人，以前是人人稱呼她為大小姐，如今回來改叫大姑奶奶了。饒是如此親近的關係，府裏的下人也沒一個多嘴的。
她問說：“嫂嫂人在哪？”
來的時候沒提前說，下人們也直接帶到後麵了。但嫂嫂不在，她自然就問。然後這些人說了在哪在哪呢，多餘的字都沒吐一個。
她直接就過去了，下人也沒人攔著。
到了才看見，客房的床上躺著個美貌的姑娘，麵色蒼白，嘴唇更白，有氣無力的朝外看著，眼睛半眯著。而他的邊上，站著個壯碩的男子，一臉焦急的樣子。嫂嫂正在一根一根擦拭尺寸長的金針，很是謹慎。
見她來了，林雨桐愣了一下：“今兒怎麽過來了？得閑了嗎？”
穆念慈就進去，看了床上的姑娘一眼，才回答林雨桐的問題：“我是沒什麽事的，最近清閑的很。本想著要過來，但想著嫂嫂不是忙嘛。”說著，又看了郭靖一眼，心道，這人是誰。
郭靖愣了半晌，見穆念慈看他，他盯著穆念慈看了半晌才想是明白：“……原來夫人很忙……那真是不好意思……蓉兒實在是傷的嚴重……而且……我也不知道該找誰……之前在梁山鎮的時候，在義棧裏聽說，夫人的醫術可好了……而且，那個什麽歐陽克也說，夫人的醫術一般人都比不上，比黃島主的醫術還厲害……我就帶著蓉兒來了……夫人……你幫我救救蓉兒，隻要救了蓉兒的命，你叫我幹什麽都行的……”
哦！原來是在鎮上聽說，又經過歐陽克確認過的。怪不得呢！
自己的醫術好不好，如今在鎮子上做大夫的尹誌p心裏該是有數的。而歐陽克能知道……那是在鎮子上呆的久了，打聽的消息多了。知道尹誌p受了什麽樣的傷，是誰傷的，就能大概猜測其人的醫術水平。
同是被裘家人所傷，在他看來，必是有共通之處的。比起漫無目的的去找一燈大師，那倒是不如有目的地的直接過來好。
看來這段時間，歐陽克一直跟他們在一起的。
林雨桐心裏知道了前因後果，就笑：“叫你幹什麽都行？”
“是啊是啊……”郭靖就道：“叫我幹什麽都行。”
穆念慈就覺得，世上怎麽有這麽憨厚的人，便問說：“你就不怕叫你幹壞事？”
“夫人怎麽會叫我幹壞事？”他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我知道夫人不會叫我幹壞事的，那至於是其他的什麽事，不管有多難都沒關係的。上刀山下油鍋都行……”
“靖哥哥！”黃蓉惱怒的看了一眼郭靖，人怎麽可以笨成這個樣子。而且，看著人家那個姑娘幹什麽，好看也不能幹呢。
哼！要看隻能看我。
郭靖坐過去，拉著黃蓉的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你不要忍著，你一定要告訴我……”
黃蓉點點頭，很有些吃力的道：“怎麽能隨便答應別人呢……”說著，有盡力側著臉看林雨桐：“喂！你這個什麽夫人的……別欺負我靖哥哥……你救我一條命……將來我也願意救對你們要緊的人的一條命……你不要為難我靖哥哥……便是沒有你醫治，我也可以無找一燈大師的……不是非你不可的……”
林雨桐就笑：“姑娘，對人家實心眼沒錯，但也別太實心眼了。他再好，最要緊的也還是你。一燈大師我是不敢比的，但這一路去你得受多少苦，遭多少罪……這要是叫你爹知道了，肯定會心疼的……”
黃蓉的眼裏閃過一絲黯然：“我爹爹被我氣走了……他太小氣了嘛！”
像是小女孩一般。
“所以，你爹不在身邊，你就更得疼你自己個。”林雨桐托著托盤過去，“誰再疼你，也沒親爹疼你。別人再能體諒你……身上的疼他也替代不了你……長了顆七竅玲瓏心，多給自己用兩分……”
這話叫黃蓉愣了一下，然後眼眶便紅了：“倒是沒想到你說的都是為我好的話。我自小便沒有娘，島上隻有我跟我爹還有幾個仆人……也沒有人關心我……除了靖哥哥，就是你了……我不叫你夫人，叫你姐姐吧……”
好聰明的姑娘！叫了姐姐，這救命之恩又怎麽算呢。
姐姐救妹妹，成理所應當的了。反正就是舍不得叫人欺負她的靖哥哥唄。
林雨桐心裏歎氣，這姑娘是老先生給郭靖最大的外掛。隨即又想，四爺又何嚐不是老天爺補償給自己的外掛呢。
好吧！這麽一想，好像自己跟郭靖劃等號了，而四爺跟黃蓉劃等號了。怎麽都覺得有些別扭呢。
林雨桐不應承，也不拒絕，隻趕了郭靖出去，“……我要用針了，你出去吧……”
郭靖當然不肯了：“我看著吧……”他看見那足有一尺長的針手心裏都冒汗，蓉兒會嚇壞的。
“我要解開她的衣服……你也要留下來看嗎？”林雨桐說著就示意穆念慈過來幫忙，然後見郭靖臊的恨不能馬上竄出去，便道：“將簾子拉上，你到簾子外麵等著也行。”
然後郭靖去了簾子外麵。
給黃蓉針灸，就是要把已經錯亂的經脈重新給歸位。像是頭發絲細的金針用內力刺入穴位，然後在經脈中遊走，這不是一般的耗費力氣。
穆念慈就見嫂嫂額上的汗滴宛若豆大，聚集起來，密密匝匝的一層，然後匯聚在一起，往下掉。她想上前幫著把孩子擦了，可又不敢打攪。隻能摁著床上的姑娘，叫她盡力的別掙紮。
行針一次，得耗時一個時辰。
針灸完，大冷的天的，林雨桐裏裏外外濕了個透，靠在床邊都不想說話。
穆念慈這才伸手扶了嫂嫂：“先歇會吧。喝點溫水。”
林雨桐席地而坐，準備打坐：“別叫人打攪我。”
如此，又是一個時辰。
等林雨桐睜開眼睛，穆念慈跟郭靖都守在邊上大眼瞪小眼。黃蓉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個時辰之後就醒了，精神明顯好多了。臉上也恢複了一些血色，似乎看上去也有些力氣了。
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隻是見黃蓉看著穆念慈的眼神有些不友善。
林雨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給郭靖和穆念慈介紹彼此的關係。
跟穆念慈說，這是當年跟楊家一塊遇難的郭家的後人，叫郭靖。
郭靖這名字穆念慈是知道的，當年兩個孩子一個叫郭靖，一個叫楊康。義父把這故事都能說八百遍，還說要是他這輩子找不到人，叫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幫著找下去。找到郭家的後人，要不然一輩子也不能安心。
所以，她猛地一聽郭靖，臉上乍然而喜：“真的是郭靖嗎？”她起身過去，上下打量郭靖：“若是義父知道找到你了，一定會歡喜的。”今兒回去就給義父捎信。
這麽想著，又想起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bishou來：“喏……這該是你的，如今物歸原主。”
啊？
郭靖愣愣的結果這bishou：“……我的？”隨即就明白了：“你是楊家的……難道取消比武是因為你是女子……”
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明明說楊康是男子的。怎麽你有這把bishou，難道之前是道長他們弄錯了嗎？
“要是這樣……豈不是咱們是指腹為婚？”郭靖連連搖頭，把bishou又還回去：“不行啊……我們能做兄妹，不能做夫妻的……”
黃蓉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指腹為婚？”她看著穆念慈就越發有些敵意，“你是誰啊？不許你打我靖哥哥的主意，靖哥哥是我的……”
穆念慈：“……”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誤會了！阿康是我男人，我們日前已經成親了。郭家哥哥把bishou收回去吧。”說著，她就問說：“對了，郭家哥哥，阿康的bishou呢？”
這bishou是結親的時候作為聘禮給自己的，自己也一直放在身上防身的。如今遇到了主人，給人家也便是了。
可郭靖拿不出楊康的bishou：“我的bishou當年殺了一個大惡人，遺失了……”
床上的黃蓉心裏咯噔了一下，想起爹爹問自己說：“那傻小子果然叫郭靖？”說話的時候，語氣冷硬的很。這必然是靖哥哥得罪了爹爹。
可是怎麽得罪的爹爹呢？爹爹之前沒離開桃花島，如今雖然在中原，但是靖哥哥絕對沒有單獨跟爹爹遇到過，而且靖哥哥又是這麽一副實心的性子，怎麽會得罪爹爹，爹爹又怎麽會真的計較。必是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
她便出聲問說：“你殺的大惡人是誰？”
郭靖就說：“黑風雙煞那個銅屍叫陳玄風的……”
“陳玄風？”黃蓉掙紮的往起坐，然後看向郭靖：“你說你殺了陳玄風？”
郭靖點頭：“是啊！他還殺了我五師傅呢。”
黃蓉心裏便明白了，爹爹氣的一定是這個。
她輕哼一聲：“殺了就殺了，他要殺你，你當然要殺他了！”陳玄風是棄徒，爹爹竟然為了他生自己的氣，真是一點都不疼自己了。
林雨桐本來要說什麽的，也覺得沒有說的必要了。或許人家桃花島教導徒弟和孩子的方式就是這樣的。
那邊穆念慈的麵色卻不好，她是知道馮默風陸乘風，更知道梅超風的。這些人都是桃花島的人。而眼前這個黃姑娘，還是桃花島島主的女兒。這其中的淵源確實是深的很。
殺了便殺了！那也確實是殺了便殺了。
陳玄風梅超風殺了那麽多人，不管誰殺了他們都不算是錯了。
但是這郭靖按說跟阿康是結義兄弟，然後阿康嘴上不說，心裏還挺惦記他的師傅梅超風的。梅超風要找的報仇的人便是郭靖。阿康答應過他的師傅要替他師傅報仇。那這不是說著結義的兄弟要反目。
這都叫什麽事。
她覺得，還真不如沒見他的好。
這麽想著，就跟林雨桐道：“嫂嫂，我還正有事要找你說。”
林雨桐也剛好要走了：“走吧，叫黃姑娘歇著吧。”
黃蓉一聽穆念慈已經成親了，態度又好了起來，“都要走了嗎？我才說多了一個姐姐一個嫂嫂呢，這還沒坐呢，又要走了……”
“你身體還需要休養。”穆念慈便道：“今兒就先不打攪了。”說著又不軟不硬的說了一句：“嫂嫂真的很忙。她要處理的事情真挺多的。”
林雨桐拍了拍她，拉著她出門了。
黃蓉噘嘴，扭過臉去。
郭靖卻不知道對方不高興，還帶著幾分遺憾的樣子道：“還想問楊兄弟如今在哪裏，我還想見見呢。”
黃蓉隻扭臉：“你隻想著你的楊兄弟，都不管蓉兒了！”
“沒有……沒有……”他一臉的著急，頭上有汗了，“蓉兒最重要了，怎麽會不管蓉兒。”
還沒走遠的林雨桐麵色糾結了一瞬，就：“……”好吧！看電視電影的時候這樣的劇情真的挺好的，但這要是放在身邊，想想有那麽一對在眼前黏黏糊糊的，那種感覺有沒有怪怪的。
林雨桐和穆念慈對視一眼，兩人的腳步就加快了一些。穆念慈這才說了妾室的事：“嫂嫂，要是不順心，就攆出去。要不要我跟義兄說說，嫂嫂跟哥哥走到今天不容易，摻和一個外人算是怎麽回事？”
林雨桐這才恍然，也沒想瞞著她，拉了她去自己的院子，叫人端了水來擦洗了臉再叫她看。穆念慈盯著林雨桐的臉愣神了好一會子才明白過來：“嫂嫂……”她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害的你跟著我擔心了。”林雨桐又當著她的麵給臉上塗抹。
穆念慈覺得神奇，在一邊幫著遞東西，“隻要不是你跟義兄真出了事，就都好。也是，嫂嫂太好看了……”
回去之後她還有些納納的，但卻沒跟完顏康提起。心裏卻想著，難怪阿康想要龍兒當兒媳婦呢，這如今看了嫂嫂的長相，對龍兒以後的長相便更期待了。這麽一想，心裏竟然也是熱的。
完顏康見她要走神，便問說：“想什麽呢？可是先生又說什麽了？”
穆念慈便笑道：“哪有的事……不過是想龍兒罷了，想想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這要是娶個好看的媳婦，將來的孩子也會好看……”就像是嫂嫂，生的那般容貌，瞧瞧把龍兒生的。
完顏康這才歡喜起來：“這就對了嘛。兩口子的想法就得一致。”
穆念慈抿嘴笑，就又說起了郭靖的事，這次她倒是沒瞞著：“這裏麵的事咱們倒是不好插手了。你師傅本就是桃花島的人，如今郭靖都快成了桃花島的女婿了，你師傅還想不想報仇都在兩可之間，咱們若是貿然的跟他們為敵，說不得倒是叫你師傅難為了。你說呢？！”
完顏康輕哼一聲，倒是沒有執著這事，隻是道：“若是連她的師傅都不肯給報仇，想想……又替她委屈的荒。”
穆念慈心說：是她有錯在先，如今都是種下的前因，才有了後來的果。恩恩怨怨的，這哪裏說的清楚。
她就勸說：“隻要師傅還活著，這事就輪不到咱們擅自做主。”
這話也有道理？
完顏康就歎氣：“你當我那麽清閑整天想著那些事？”自己的煩心事多著呢。
如今那位先生的身份宣揚的人盡皆知，金國朝廷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人暗地裏過來，旨意一道一道的往下發。父王更是言說，實在不行，他願意過來。
可過來又能如何呢？
他隻得敷衍道：“這都是抗蒙之策。”可朝廷好似並不如何相信。反倒是認為自己是拿人家當招牌，想要把著shandong不上繳權利。
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細節，自己如今住的地方，規格上是比先生如今住的別院規格要高的。當時叫自己住這裏的時候真沒多想，何況，這樣的府邸比起趙王府還多有不如。也是那麽想問題想習慣了，也沒覺得這府邸如何，可如今看，你說你其實是沒權的，反倒是被扣押在這裏的人質，可對方也得信啊！
哦！你這人質比人家的主人家門第都高，府邸恢弘不說了，每日裏，綾羅綢緞，金銀擺件，反正是有什麽好東西，都往這邊大張旗鼓的送。
在shandong呢，人人都覺得這是看中自己。自己也覺得這麽做其實就是為了叫自己管理如今的女真族內事務方便一些的。可等到了如今再看，真正的殺招在這裏呢，為的就是蒙蔽金國朝廷。
自己在朝廷那裏，成了野心勃勃的代名詞。很多人大概都覺得這是完顏洪烈父子圖謀不軌。卻沒人相信自己說的那一套什麽受製於人，抗蒙之策。
此事自己說的都是實話。
這位先生就是有辦法將人把你說的實話當屁話，卻把屁話當實話。
於是，他跟著四爺學會了兩個字——細節！
從大處著眼，從小處著手，這細節做的好了，真真是有奇效。
你說人整日裏煩這些事，哪裏還有時間想什麽報仇不報仇的事！死的是師公，又不是師傅。應承師傅的時候是真心的，但這報仇也得看時機和可為不可為吧。
聽過了就算了，心裏知道有這麽yima事了。
如今，江湖已然遠去，他的日子裏隻有哪條街哪一戶是女真人，家裏有幾口人，做的什麽營生。家裏的成年男丁有多少，該抽丁幾人。然後又有說哪家女真人和哪戶的漢人鬧起來了，為了一隻羊羔的還是為了一個鐵鍬的，反正是雞毛蒜皮。屬於稍微處理的不公道，就會被還處在敏|感階段的百姓刻意放大。這個說打壓漢人，那個說打壓女真人。
這種融合不是那麽好融合的。
之前先生又找他談，說這可以圈養牛羊。叫女真人在家圈養牛羊。又找了當地的士紳人家，說這個乳酪，羊毛都物的價值。他跟著聽了個全場，然後就明白了，他要做的就是利益結合。找到兩邊能合作的事項，然後大家有錢一起賺。你們養著，我們收著，挺好的營生。
若是都有好日子過，都有營生幹，哪怕彼此都看不順眼，但卻會顧忌著飯碗對對方多些寬容。這麽相互妥協著，退讓著，日子就能過。
然後三五十年之後，說不得一切都不一樣了。不用強調歧視，也沒人歧視。不用強調都是一樣的人，大家也都會明白本就是一樣的人。
他還尋思著，今年不論如何，能弄些羊羔母羊來，不行還得找歐陽克合作，結果郭靖前來拜訪了。
人家在外麵說是郭靖前來拜訪，那完顏康既然知道這人便得迎出去。他如今是漸漸的沒了小王爺的架子，一路從書房出去，一路走的都不快，直到繞過影壁就能看見大門的時候，他才跑起來，停在郭靖麵前的時候還有些‘氣喘籲籲’的：“郭大哥，你可算來了。內子回來提了一句，我這心裏就跟長草了一樣，想去拜見吧，偏偏事多，這件事那件事的，就是騰不出一點空閑了。還說今兒把事加緊處理了，晚上無論如何得去一趟，結果這不，還不等我出門，你倒是先上門了。這叫我多不好意思。”說著，就十分熱情的把人往裏讓：“郭大哥快裏麵請，我這就叫人準備酒菜，咱們倆好好喝點。”
郭靖馬上就笑：“好！聽楊兄弟的。”
完顏康的臉色微微僵硬了一下，心說：你是不是真傻！我便是真的姓楊，你如今也不能喊我，在這裏，我就是一塊招牌。一塊穩定shandong女真族人的招牌。隻要小王爺在，在他們看來，這就還是大金的天下。至於坊間說的那個什麽是趙氏皇族啊。漢人是信啊，金人半信半疑。心裏不免就說，扯淡呢!要真是皇室，那為什麽小王爺跟那邊走的那麽近。
反正是各有想法，隻要不動他們的家產不動他們的人，也隻把那些話當成是傳言罷了。更有女真人覺得，那要是趙氏皇族，咱們這些人還想活著？不早被殺了泄憤了。
所以，在各自生活穩定的情況下，都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奇妙的就平衡了起來。
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便一直是完顏康。這是兩人之間的一個默契。
這家夥一來，開口就楊兄弟。
完顏康看了看管家，給他使了個眼色。管家默默點頭，表示聽到的人他會處理。
心裏有些不高興，但完顏康還是笑著把人往裏麵請，言語間也親近：“別這兄弟那兄弟的叫了，聽著生分。我叫你義兄，你叫我阿康便是。”
郭靖隻覺得心裏暢快：“好！我就叫你阿康，你叫我義兄。咱們倆是諳達，一條命嘛。”
完顏康：“……”我的命是我的，不想跟人共享。你的命是你的，願意跟誰共享是你的事。
他岔開話題：“……昨兒下麵送來兩隻麅子，一直在廚下。今兒叫廚房做了……又恰好有兩桶上好的馬奶酒，聽聞義兄是在蒙古長大，想來到了中原之後也想念馬奶酒了吧。今兒就放開了喝，酒是管夠的。”
“那叫人把麅子肉送來，我給楊兄弟……不……不是楊兄弟，是阿康，給阿康烤肉吃。”他這麽說，完顏康就心裏嗬嗬，你能不再提醒我我姓楊，我會更感謝你。
酒菜上來，兩人相互敬了三杯，速度就緩了下來。
兩人開始慢慢的烤肉，完顏康就比較有心眼了，說著閑話，從郭靖的娘開始聊起，一直聊到了他的好諳達拖雷，連華箏都被他給聊出來了。
郭靖兀自不覺：“……華箏養的兩隻雕兒，神異異常，如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完顏康聽出來了，這華箏是鐵木真的女兒。他就用一種特別奇異的目光上下打量對方，“這麽說，你是蒙古的駙馬了？”
這個身份可真是太好了！
開春之後的這一戰，若是有這麽一個人做內應，想必效果非同一般。
他就試探著問說：“那義兄何時與華箏公主完婚？”
完婚？
“不能完婚。”郭靖搖頭，露出幾分懊惱，“我不能跟華箏完婚。我有蓉兒，怎麽能跟別人成親呢？”
“………………………………”完顏康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是……那個是蒙古的公主……”
“那也不行啊！”郭靖就道：“我有蓉兒的嘛。”
完顏康聽明白了，他不喜歡華箏，喜歡那個蓉兒。
可是哪裏舍棄公主而就一江湖女子的？當然了，這話是不能這麽說的，他便道：“可是義兄和華箏公主定親在先……你這話要是傳到蒙古去，郭大娘還在那邊需要人家照看，你這麽說，就不怕那邊對郭大娘不利……”
“不會的！”郭靖搖搖頭：“拖雷和華箏不是這樣的人。”
不是！話不能這麽說的，你都不義在先了，還不許人家不仁在後了。
你要是不樂意，就不要給人家當駙馬嘛。應承了，然後又不要了。這不是打人家鐵木真的臉嗎？
完顏康就盡量用正派人士的思維想問題，便說：“你這樣……叫華箏以後怎麽辦呢？人家姑娘又沒錯。人家跟你是朋友，還照顧你娘，對你又好，你這沒個由頭的，說不要就不要了，說不定這公主之後就被聯姻了，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那些地方的人都跟蒙古有仇，要是哪一天反了，華箏該怎麽辦呢？”
“我也不知道啊！”郭靖的臉上露出幾分愁容，“但我不想叫蓉兒不開心……”
完顏康摸摸鼻子，覺得無話可說了。但心裏還是給這位從天而降的義兄貼上了一個標簽，那便是‘傻’。
他不在這個駙馬的身份上用勁了，因為這麽用勁好像一點用處也沒有。
隻得問起其他，比如拖雷如今管多少兵馬，他的那個哲別師傅如何如何的厲害，蒙古還有哪些悍將，最擅長的是什麽等等等等。
一頓飯沒吃完，倒是叫完顏康把這些給摸了一遍。見此人這麽沒心眼，他倒是真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郭大娘那邊，你還是得抓緊的。趕緊把人接回來沒有壞處。你跟拖雷是好朋友，華箏可能不會跟你生氣拿大嬸撒氣，但是鐵木真不一樣啊！他是大汗，他的話便是旨意。皇者王者，不光救人施恩，也還殺人震懾。”
說著，臉上露出幾分不自在來。比起自家娘來說這郭大娘才真真是了不起！一個女人能在草原大漠養活孩子，這樣的女人不管走到哪裏都是該被敬重的。
“接回來吧！”完顏康悶了一口酒，難得的說起了真心話：“接回來之後，義兄若是能少出門還是少出門，守在大嬸的身邊。這父母在，不遠遊。義兄大仇得報，也算完成了大嬸的心願。以後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叫大嬸高高興興的，不用為你擔驚受怕……”省的你在江湖上過那種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叫做母親的跟著擔心，“你有這樣的機會，就千萬得珍惜……”別跟自己一樣，有爹有娘，卻猶如無爹無娘。
他也想把娘接在身邊好好孝敬。每天回來家裏能有個叫自己喊娘的人。
郭靖見完顏康說的動情，也跟著動了心腸：“阿康說的是，我打小就笨，娘哪怕是出門，也得擔心我一個人在家……這如今出門了，她看不著了，隻怕是更擔心了。以前，若是我晚上不回家，娘都會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著覺……我這一走，也不知道娘怎麽樣了……”
完顏康見他心思單純，什麽算計的心思也都升不起來了，就說：“那就盡快接大娘去。寨子裏很好，安穩又有人照看，再合適沒有了。”
被人這麽關心，郭靖心裏也高興，將烤好的肉給邊上伺候的人，然後跟完顏康道：“弟妹怎麽不見？上次匆匆見了一麵也沒怎麽說話。這會子吃飯了隻留她一個人……叫把這肉送去吧……我來的匆忙也沒帶東西，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是借花獻佛了。等蓉兒好了，我跟蓉兒一塊上門來……”
完顏康見他如此，哪裏能挑理，隻叫人送去了。
卻不想這人去了不大工夫就回來了，低聲在完顏康耳邊說了一句：“少夫人聞見就吐了，要不然請大夫……”
完顏康眼睛一亮：“當真？”
那邊郭靖卻手足無措起來：“這怎麽好呢？是不是我烤的不合弟妹的胃口？”
“不是不是！”完顏康哈哈就笑：“請大夫！趕緊請大夫。義兄不要自責，許是好消息呢。”
郭靖不解，跟著完顏康往正院去。他坐在客廳裏陪著，完顏康也不想說話，隻在廳裏走來走去，焦急到不行。
大夫被拎來，直接塞進去叫診脈。然後結果果然是：穆念慈有了！
完顏康都樂瘋了：“一定是個兒子！一定要是個兒子！”
郭靖就在一邊恭喜：“肯定會是兒子的。”然後又想起什麽似的道：“咱們倆是指腹結的兄弟，咱們郭楊兩家的情分不能在咱們這裏斷了。你看這樣好不好，咱們也效仿父輩，若是咱們都有了孩子，若是兩個男孩或是女孩，就結為兄弟或是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就結為夫妻……”
完顏康的笑僵硬在臉上：不！不不不！這事我拒絕！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