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陽鎮距京城倒不算遠,據碧竹估摸,即便是走得不緊不慢,有個五日也該到了。[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好在也沒與義父義母定下到京的日子,了然索性讓車夫放慢了速度,自己也好一路看看這鸞朝的沿途景致和風土人情。


    了然的馬車很不起眼,臨行前,她特意囑咐車夫將車廂外麵的各色裝飾都卸了下來,一來是考慮到出門在外越低調越好,以免惹是生非。二來,自己畢竟是坊女身份,大可不必讓義父義母乍見自己便留下招搖浮誇的印象。


    隻是,這麽一來,了然這輛小車竟一路收獲了諸多白眼。每每有裝飾豪華的馬車超越這輛行得慢悠悠的小車時,豪車的車夫總不免拋下幾許鄙夷的眼神。了然暗歎:原來無論古今,這勢利、涼薄總是少不了的。


    行至第三日的時候,恰逢大雨天,沿途泥濘不堪,又遇窄道,了然的馬車便行得更有些費勁。隻是了然心中倒並不著急,反正行得一日是一日,且馬車雖看似簡陋,但遮風避雨倒不成問題,因此並不催促車夫。


    但偏偏有人嫌了然的車子礙了事。那日午後,了然正窩在車中打盹,隻是習了幾年的內功依然在練著,因而她很清晰地感覺到身後的窄道上,傳來一陣快馬奔騰的聲息。了然心中納悶,什麽人在這樣的天氣還如此著急趕路?正琢磨的功夫,已聽到馬聲越行越近。


    了然掀開馬車的後窗,這一看心下大驚,原來車後是一輛六馬牽引的快車,雖行在如此窄道上卻絲毫沒有減速,眼看著就要撞到了然的車上了。


    了然的車夫也已經發現了情況,倒也眼疾手快,打馬偏走,這樣一來,了然的車子便陷進了旁邊農田的溝壑裏,但畢竟躲過了被撞翻的危險。旁邊的六馬快車擦身而過,煞是驚險。


    饒是這樣,那馬車也依然沒做停頓,隻見那車中之人朝了然的車夫扔了錠銀子,卻連聲道歉的話都沒留下。


    了然畢竟習武幾年,自是眼尖,那車簾掀起的瞬間,倒將那人的臉麵瞧了個正著。那是一俊麵男人,眉目有神,隻是了然瞧來卻總覺得有點異樣。但畢竟隻是一個照麵,卻終究沒有覺出那人究竟哪裏不對勁。


    因路遇了這樣的意外,簡陋的馬車不免有些破損。了然索性讓車夫牽著馬車,幾人冒雨步行到前麵的驛站歇息了一天,順便修理馬車。這樣行至京城的時候,已是第六日了。


    小車到達將軍府的時候,門前卻已經有小廝在等著。“小姐可算是到了,夫人天天盼著,日日著小的等在門前呢!”那小廝伶俐地安置好車夫,而府裏麵也已經得了消息。(.無彈窗廣告)將軍夫人竟親自迎了出來。


    了然見此架勢,倒有些受寵若驚,這與她先前所想大有不同。其實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想必那義父母見了自己必定倨傲不已。卻不曾想如今這義母竟親自前來迎接自己,了然自是趕緊上前拜見,絲毫不敢怠慢。


    “好,好,閨女,既然叫了我一聲娘親,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千萬別見外,缺什麽就跟娘說。”了然本不是自來熟的個性,因而見了義母,也隻是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娘”,卻不曾想這老婦人竟是激動地拭起了眼花,就差沒把了然摟在懷中叫心肝寶貝了。


    義母相較於了然的娘親,似是年長不少,隻是一身雍容華貴,釵環叮當,氣度又非娘親可比。


    義母膝下僅有一女,年方十五,名叫紫瑛,正是如花似月的年紀。想是義母老來得女,格外珍惜,對這閨女疼愛有加,十分嬌寵。不過難得的是,這將門小姐雖得一身榮寵,卻並不驕縱,見了了然,也十分歡喜。她見母親的熱情似乎讓了然有些不知所措,便向了然道:“母親如今又得一女,是歡喜過分了,妹妹切莫見怪。


    了然初來乍到,自然連稱不敢,當然也不忘給小姐見禮。


    “今後你我便是姐妹了,何須這些俗套?”紫瑛挽起了然的手,拉著她便走,嘴裏卻向母親說著,“娘親趕緊整整妝容吧,我先帶妹妹看看她的房間去。”


    紫瑛一路行來,碎步輕挪,姿態如清風拂柳,溫柔婉約,讓一旁的了然十分汗顏,心道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其實了然行路倒也自然,隻是因這幾年習武的緣故,那原本該有的女兒嬌態卻是少了幾分。


    “妹妹,這房間是姐姐親自為你布置的,卻不知是否合你心意。若有不喜歡的,或是缺了什麽,盡管跟下人吩咐。”紫瑛拉著了然四處打量,顯然她是很中意自己的布置。


    了然自一進屋,卻頗有些愣眼。隻見屋中處處彌漫著嬌女子氣息,雕花羅床上是紅綠錦繡鸞被,外有粉簾低垂。窗邊是大紅妝台,胭脂花粉擺得滿滿當當。床邊便是繡棚,一旁各色絲線一應俱全。外間的書桌也是八仙樣式,桌上的花瓶中還插著豔紅的月季,想是晨間新采的。其他一應家具也莫不是閨中樣式。


    其實這樣的閨房在官宦之家倒也常見,隻是與柳園中的素淨終是大相徑庭,因此了然還真是頗用了點時間,才覺得眼睛適應了這滿屋的豔麗。


    紫瑛究竟心細,帶了然熟悉了環境後,便著她洗洗一路的風塵,好好歇息,自己則帶著丫鬟離開了。了然瞧她言行舉止雖一派溫婉,但在自己麵前,倒還真有些姐姐的做派了。


    了然如今體質甚好,而且來京城的路上,也走得並不是很急,因此倒不覺得十分疲累。打量著新家,顯然又是一個衣食無憂之地,心裏著實覺得幸運。而且自進得這將軍府以來,雖說還沒見到外出的義父,但見義母與義姐為人,都十分良善。想想珣王果然是為自己找了個不錯的安身之地。


    因見了然帶了碧竹,想是了然用慣了的,義母便沒有再給了然配大丫鬟。不過,了然的院子裏,還有四個小丫鬟負責灑掃雜務。一下子多了幾個人服侍,了然自是有些不慣。但既來之則安之,如今已掛上了將軍府義女的名銜,自然不好再維持柳園的做派,過分執拗隻怕令人生厭。


    簡單地安置了下行李,了然便在院中活動了下筋骨。連日趕路,雖說內功心法無一日落下,但這拳腳功夫怕是又生分了幾分。讓了然有意外之喜的是,自己的小院中依舊栽著株海棠,雖說沒有柳園的粗壯,卻也頗給這小院增了幾分陰涼。


    這一日的下午,卻不再有人來打擾。直至傍晚時分,才有小丫鬟來傳話,請了然去夫人屋中赴晚宴。


    了然到的時候,紫瑛卻已經在母親屋中了。見了然來了,很是歡喜,“妹妹可休息好了?母親今晚特意為妹妹布了宴席,算是給妹妹接風。卻沒有外人,不過是一家人聚聚。”


    了然見席上已擺滿各式珍肴,均是過去未曾見過的。雖說與這一家子尚未十分熟悉,到底還不清楚她們的真正為人,但畢竟自己到的這第一日,義母母女卻著實給足了自己麵子,心下無論如何有幾分感激,便趕緊向義母拜謝。


    娘仨正客套的功夫,忽聞門外一爽朗的聲音:“可是我那義女到了?”話音未落,了然便見一位五十開外的男子進得屋來,這正是了然的義父,也就是為珣王所欣賞的葛將軍了。


    與了然所想不同的是,將軍外表竟十分儒雅,毫無彪悍之態,外加如今並未著戎裝,更見幾分清雅。“難怪生得紫瑛姐姐那樣的美貌”,了然心下揣摩著,身子已拜了下去。


    將軍身形卻快得很,不等了然拜下便將她扶了起來,“跟為父何必多禮?”接著又笑道:“你娘親和姐姐已盼你多日了,平日裏就她們娘倆在家,總嚷著寂寞。如今你來了可好,她們一下子熱鬧了。”


    義母卻趕緊拉著了然入席,一邊還嗔怪夫君,“女兒到時你偏偏要忙不在家中,如今女兒都餓了,你偏又囉嗦沒完,瞧飯菜都涼了,還不趕緊讓女兒用餐。”將軍聽聞夫人的責怪,隻是大笑。了然見這般儒雅外貌之人竟有如此豪邁笑聲,暗想其到底不愧是征戰沙場之人。


    席間,將軍又問了問了然所習的功課,聽聞她還習得一些武藝時,更是臉上大樂:“為父一直都希望能有將門虎女,偏偏你姐姐自幼多病,又得你母親嬌慣,一身柔弱,習不得武,為父始終引以為憾。如今為父終於有了虎女,總算心滿意足。”說話間,紫瑛雖假嗔地瞪著父親,但卻並非真的生氣,一邊還不忘為了然布菜。


    恍然間,了然倒真似是有了家人一般。這將軍府的三位主人,雖然皆不同於柳園諸人的淡漠性情,席間歡聲笑語不斷,但了然悉心觀察,知道三人並非虛情假意,如今之樂倒都出自真正性情。因此,心頭一貫的淡然竟也被衝淡了幾分。


    在將軍府的日子,了然過得應該算是十分如意了。


    離開柳園前,姚嬤嬤已經交代了官宦人家的基本規矩。因此了然如今也習慣了早起向義母問安,其它一應禮節也都不差。其實她如今畢竟是身在將軍府,義父母對一般官宦人家的那些繁文縟節都並非瞧得上眼。因此了然這般絲毫沒有刻意奉承的本真性子,反倒十分得義父母歡心。


    而義姐紫瑛,本無兄弟姐妹,又常年深居閨中,本自多少有些寂寞。因此了然來了,她也是真心歡喜,平日裏對了然關照有加。


    當然,這一家子,最初的熱情,多少有幾分受珣王之托的影響。但如今,他們心下既是確實喜歡了然,便也真心待她,卻是不管她本是什麽坊女的身份了。


    到將軍府不久後的幾日,了然便收到喜訊。原來竹夫人捎來書信,告知了然,她與珣王出遊在外,心境更開。因見民間夫婦百般恩愛,十分羨慕,如今已結連理。


    能繼續與師傅二人維持聯係,又得知師傅與珣王終成正果,了然倒真正有幾分欣喜。碧竹知道消息後,竟是激動得流下來一行喜淚。她最終雖是沒說什麽,但了然清楚,一向寡淡的碧竹能這般激動,心中的喜悅可想而知。


    了然連夜趕製了些喜帕等物,想著要著人給竹夫人送去,隻是想想他們行蹤不定,卻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師傅手中,但終歸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而浣兒同樣神通廣大,了然到將軍府不久,便又收到他捎來的新物件,看來珣王也一直未斷了與他的聯係。隻是浣兒始終未再露麵。了然雖與其相交本淺,但也因著這些不間斷的小物件,感其心意,竟也覺得與浣兒漸漸熟絡了起來。


    在將軍府如今還有一分好處,便是少了許多在漪羅坊的拘束。義母怕了然在府中煩悶,隻要是她帶上幾個下人,總是允她出去走走的。


    京城的繁盛又是三陽鎮不可比擬的,權貴多了,高門大宅自然也處處可見。就是集市上的店鋪,也比三陽鎮的要氣派許多,各色酒樓茶肆更是鱗次櫛比。


    了然本性並非貪圖熱鬧之人,因此不過逛了幾日,便對這眼前的繁華景象,以及街市上的那些小玩意兒漸漸失了興趣。


    此後,她倒是常著男裝,與碧竹閑坐茶肆之中。雖說了然的身量相對普通男子還是偏矮,但脫了粉黛,一襲錦裝,倒也似一翩翩佳公子。


    了然並非貪戀茶肆的香茗,隻是茶肆之中日日有說書之人,所講故事十分精彩,了然覺得借此可以更多地了解這個時代。此外,茶肆來往客人最多,人多不免嘴雜,還常能聽到各種瑣聞異事,了然對此也頗感興趣。


    紫瑛卻對了然常常出沒茶肆之地頗為憂心,幾番勸誡了然,說一個小姑娘家,最好還是遠離嘈雜混亂之地為妙。隻是了然終究不比紫瑛的心性,賞花吟詩也能打發半天時光。如今既是有了自由,自然再不願被鎖在那將軍之中。


    其實,關鍵是了然與紫瑛雖名為姐妹,但身份到底有所不同。紫瑛隻需深藏閨中,傷春悲秋,將來自有父母為其籌算,嫁得如意人家,終生不愁冷暖。


    了然卻深知自己的人生之路還未可知,所以少不得要多為自己打算。常外出走走,其實也是為了更多地了解外麵的環境。


    隻是,那日了然逛茶肆時,還真是遇上了件意外之事,歸府之後還被紫瑛數落了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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