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然應允前去榴花會,紫瑛自是心下大樂。(.棉、花‘糖’小‘說’)但接下來的兩日,了然卻是吃足了苦頭。在紫瑛的指揮下,五六個裳娘圍著了然足足忙活了兩日,又是細量了然的身量尺度,又是比對綾羅綢緞,更有數不盡的各類衣飾、頭飾樣品瞧得了然眼花繚亂。


    裳娘們瞧著了然這副絕世容顏及姣好身段,又深知將軍府必不會吝嗇銀子,自然是使出全身解數,設計出了數套貴小姐的行頭。這期間了然倒是參與甚少,畢竟她原本對這貴族女子的打扮不甚了解。倒是紫瑛一直與裳娘不停地討論,忙得不亦樂乎。


    榴花會的前兩日,了然的新行頭終於都按時送到了將軍府上。瞧著滿床的綾羅新裳,以及梳妝台上幾乎擺不下的各類首飾,了然心中不禁苦笑。不過是一日光景,哪裏就用得了如此之多款式的衣飾?


    “妹妹快試試,讓姐姐瞧瞧,得早早地定下榴花會那日該穿的衣裳。回頭讓丫鬟熨燙好了,提前一日就得熏香,再散散味道,到了穿的日子,那香味便濃淡相宜了!”紫瑛卻不管了然在一邊發愣,竟自指揮自己的丫鬟,給了然梳妝打扮起來。


    了然被裹上的第一身是套水紅色的外裳,點點春梅躍於綾羅之上,盡顯清雅之態。下擺處看似隨意掐出的褶皺,又讓了然自然地多出了幾分俏皮的味道。幾個丫鬟輕車熟路地又為了然盤起秀發,拿簪子挑出幾縷發髻,用卡子固定住,高低錯落地立於發頂。再配上稍顯奢華的鳳式大簪,立時襯托得了然神采飛揚。


    雖說臉上尚無上妝,但僅那一雙如琉璃般的眼珠子,外加白皙又不乏光澤的肌膚,光華自生,便已經讓人移不開眼。


    紫瑛瞧著眼前的了然,竟似是呆了。半晌回過神來,拿娟帕掩嘴笑道:“一直瞧著妹妹是再美不過的,今日不過是這麽簡單裝扮一下,才知道妹妹原來是蓋世之貌,這滿京城的女子,怕是都要被妹妹比將下去了!”


    紫瑛語中並無妒意,倒是真心的讚歎。但了然聽紫瑛此言,心中卻是一驚。她自是知道自己容顏不凡,因此一向做清素打扮,長長的劉海更是掩住了半麵燕姿。如今既是要拋頭露麵,卻並不想於榴花會上搶足風頭。


    如若是皇家公主的身份,了然大可自傲於這副傾國傾城之貌。但如今自己畢竟不過是一個身份微不足道且有幾分尷尬的坊女,如此大秀容貌,怕是反倒要徒惹是非了。[]


    瞧著鏡中自己的身形,了然竟是有些後悔前幾日答應去榴花會了。


    正躊躇著,卻見碧竹從外進來,手中捧著一個包裹。“小姐,浣少爺派人給小姐送來些衣物首飾,說是給小姐去榴花會準備的。”


    了然心中有幾分驚訝,不知道浣兒如今身在何方,卻又為何知道自己會參加榴花會?打開那包裹一瞧,卻見其中是一襲麥芽色的衣裙,其上錦繡十分素淨。但瞧那樣式質地,乃至裙角密密繡著的絲線,卻又非尋常可見。


    了然換上一瞧,之前的光華立刻被藏起了幾分,但又絲毫不掩高貴氣質,倒是十分合了然心意。那頭飾似是水晶材質,單瞧隻覺流光溢彩,但配上這一身衣裙,卻有異曲同工之妙。了然如今一身上下毫無張揚之處,卻翩若驚鴻。


    紫瑛瞧了,也嘖嘖稱歎。她見了然更中意此身衣飾,雖總覺得其遮蓋了了然原有的姿容究竟有幾分可惜,但紫瑛畢竟也能揣測到了然的顧慮,所以便囑咐丫鬟好生伺候浣兒送來的這一身行頭了。


    了然心中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瞧這一身裝飾,浣兒竟似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但他又是如何對自己的身量尺寸也估摸得分毫不差呢?


    榴花會當日,了然隻穿了那身麥芽色的衣裙,頭上仍舊讓碧竹像平日般給自己簡單抓了個發髻,插的還是那隻玉簫發簪,額前照樣留了長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了眉眼。除此之外,身上再無其他裝飾。


    紫瑛瞧著她這一身寡淡穿扮,多少有些泄氣,但也拗不過了然的堅持,倆人便各自帶著丫鬟,拜別母親,登上了將軍府門前的馬車。


    這還是了然首次正式以將門千金的身份見人,隻盼著越低調越好。紫瑛在車上又簡單向了然講了講曆屆榴花會的情形和規矩,這一路倒也並不寂寞。


    據說今年的榴花會較往年又有所不同,正巧前來鸞國為鸞王祝壽的各國使團,聽聞榴花會在即,頗感興趣,如今已征得鸞王應允,都要派人觀摩呢。


    榴花會每年舉辦的地點不一,今年則是安排在南王世子的園子,離將軍府並不甚遠。紫瑛姐妹到達的時候,園前早已是一片喧囂,想是早已有不少其他貴族小姐先行抵達了。園門前守著的下人早已認出了將軍府的馬車,兩個婢女恭敬地等在車外,代替紫瑛的丫鬟,將紫瑛姐妹扶了下來。


    了然瞧園子門口卻皆是女眷,揣測著這些公子小姐們約摸為了避嫌,是從不同的園門進去的。紫瑛雖不如了然時常出門,但對這榴花會畢竟更為熟識,因此下車後便一直拉著了然的手,倒真像姐姐帶著妹妹出門一般。


    “紫瑛,你也到了?”了然二人正要進園,卻聽身後一身嬌喊。回首一瞧,卻見輛隨後抵達的馬車裏,一位小姐正掀起車簾,朝紫瑛說著話,滿麵桃花。


    這小姐做派與紫瑛卻是大不相同,隻見她朝守在馬車下麵的奴婢揮了揮手,便自行跳下了車。了然瞧她動作,並不似學過功夫的,隻是大約平日也淘氣慣了,因此見不得眼前攙扶之人。


    “皎雲,你還是這般不管不顧的,若摔著了怎麽好?”紫瑛在一旁急嚷道。


    那小姐卻三兩步便走到了二人跟前,嘴裏嘟囔著:“哪就這麽嬌氣了?”她見了然立在一旁,杏目圓瞪,滿臉驚喜地拉起了然的手說道:“這便是了然妹妹吧?我到你們府上幾次,總聽你姐姐誇你,但你時常不在家,所以總不得見。今日一瞧,果然是個美人兒,真叫我好生羨慕,我若是也有這麽個玲瓏妹妹多好?”


    紫瑛卻在一旁笑著嗔道:“你這火爆脾性總是不改,切莫嚇著了我這妹妹才好!”


    “我瞧你這妹子卻比你爽利多了,倒真真像個將軍之女,必定不會介意的!”皎雲像是與紫瑛開玩笑慣了,因此嘴下並不留情。


    “妹妹,這位是皎雲姐姐,乃是相府千金,隻是卻一向沒個小姐的正行,你可千萬別跟她學壞了!”紫瑛雖然同樣嘴不饒人,但了然瞧她二人神色,知她二人必定相交甚深,彼此都不以為意。


    “皎雲姐姐性子爽直,叫人一見就忍不住想親近。能認識姐姐,是了然的造化呢!”了然瞧皎雲一身粉黃的裙子,頭上卻無發髻,滿頭烏發攏成了一支辮子,上麵點綴著幾點明珠。頸間同樣帶著一串珍珠珠鏈子,整個人瞧起來雖然豔麗,但卻又並不紮眼。尤其是配上那圓圓的臉龐,更顯貴氣。


    皎雲舉手投足中雖無紫瑛的一套做派,但畢竟出生相府,氣度自華,眉目間雖滿是親和之意,但又讓人絕不敢小窺。


    紫瑛與皎雲說說笑笑,一左一右地攜著了然進了園子,因知了然是第一次參加榴花會,又從未來過世子府,皎雲一路都十分殷勤地向了然介紹著園中的景致。紫瑛在一旁打趣:“不知道的,還以為了然是你的妹妹呢!”


    了然麵上雖未表現,但心中倒真有幾分喜歡這初識的皎雲。對方貴為相府千金,既知自己身份,卻絲毫沒有貶低之意,始終滿臉親熱。而且,皎雲舉手投足間毫無矯揉造作之態,真正是性情中人,倒是比紫瑛更容易親近上幾分。


    再說這南王世子府的景致,卻又與將軍府大不相同了。了然揣測,這世子必定是性情細膩之人,如今這府中布置處處彰顯著婉約之風。湘妃竹點綴著蜿蜒的碎石小道,錯落有致的亭台樓閣前無不溪水潺潺。園中雖然林蔭密布,但林木並無高大品種,因而偌大的園子,並無一步一景的驚喜,倒有些一覽無餘的感覺。而尋常貴族人家最愛的富貴牡丹、芍藥之類的花木,在此園中也毫無蹤跡。


    了然直感覺淡雅清幽,詩情畫意,但相較於將軍府中盡顯豪放之態的景致,倒更喜歡後者。而由物及人,了然又隱隱覺得,這園子的主人,怕是有幾分陰柔之氣的。


    了然一邊觀著景,一邊聽紫瑛二人說著閑話,卻見一片榴樹林映入眼簾,暗想這園子倒也應景。隻是如今這時節,榴花大多已然開盡,不過這一樹樹的累累榴果倒更是惹眼。


    三人正讚這榴果惹人愛憐時,卻不妨聽到一聲尖銳的嘲諷聲。


    “喲,皎雲,去年還嫌沒丟夠臉,今年又來湊熱鬧了?”說話的是一通身著錦繡大紅袍的女子,嘴角掩著繡帕,另一手扶著個丫鬟,一副柔弱姿態,麵上卻盡是不屑之色。了然瞧她年紀約有十七八歲的光景,頭上金銀釵飾滿滿當當,麵貌雖算不上絕色,但這一身裝扮,倒也讓她在這滿園春意中甚是搶眼。


    隻是此女嘴下如此犀利刻薄,且出言譏諷的是相門之女,想必她身份自是非同尋常。


    “紅雲郡主”,紫瑛向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大約是不想幾人鬧得太僵。


    皎雲卻並未理會紫瑛的好意,嘴裏早已發了話:“妹妹一向自知才情淺薄,原本便是來為朋友助助興而已。隻是姐姐已是如此年紀,今年卻切莫又被人拂了臉麵才好!”


    “你!”那紅雲郡主被皎雲這麽一通譏諷,滿麵漲紅,心下似是極為惱怒。了然眼尖,瞧郡主扶著丫鬟的那隻手,竟是快速地在那丫鬟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大約是為了解氣。


    那丫鬟明顯吃痛,眼角瞬時便泛出淚花,卻畢竟礙於郡主之威,竟是一聲不吭,連胳膊都不曾移動一下,想必是早已習慣了。


    了然暗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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