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玩得越來越瘋狂了。


    怪不得他說他接下來會做一件讓她不開心的事情,他做這樣的事情居然都不告訴她一聲,是覺得能瞞得晚一點就好一點麽?


    宮歐這樣的瘋狂讓她害怕,她真的害怕。


    “何伯伯,何嬸嬸,我先回去一趟,不好意思。”


    時小念站起來就往回跑去。


    “小念你擔心著點,肚子都開始大了。”


    何嬸大聲喊著提醒她。


    時小念皺了皺眉,手自己隆起的肚子,停下奔跑,選擇走了回去。


    等她回到老房子的時候就見不少的車子堵在大門外,保鏢林立,時小念走過去,保鏢們個個低頭,“宮太太。”


    “這麽多車準備去哪?”


    時小念問道。


    “是去酒店的。”


    保鏢一五一十地答道。


    這就準備出發了?


    時小念往大門裏邊走去,走進老房子,一股熟悉的焦香味從廚房飄出來,她走到廚房門口,隻見滿室的煙霧繚繞,宛如一個有氣味的仙境一般,宮歐高大的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


    這焦香的味道聞得時小念想吐。


    時小念一手捂著鼻子走進去,將封緊的窗戶打開,讓煙散出去,她一回頭,見宮歐將整個鍋子端下來,整鍋的魚湯全部,倒進垃圾筒裏。


    mr宮走上前來,提著垃圾筒離開去處理。


    煙霧中,時小念和宮歐對視上,宮歐的臉上此刻色彩很是豐富,眼睛被煙熏紅,臉上擦到了什麽黑漆漆的東西,像個包公似的,以往的英俊毀於一旦。


    她看著他將鍋子扔到一邊的洗手池裏,又拿起一個幹淨的鍋放到火上,開始倒油,時小念連忙走過去,關掉火,“你在做什麽?”


    宮歐看著她的動作,驀地捧過她的臉正對自己,臉一下子逼近到她瞳孔前,時小念驚了下,下一秒,宮歐又拿起一包濕紙巾撕開,開始優雅地擦臉。


    他倒是像什麽事都沒發生、沒做一樣。


    時小念正要追問,宮歐邊擦著臉邊道,“給你做魚湯,這個魚稍微燙一下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我一燙就焦了?”


    給她做魚湯?


    “你放在油裏燙的時候火關小心,不要燙那麽久的時間。”時小念淡淡地道。


    “哦。”


    宮歐又開了火。


    時小念再度上前跟較勁似的將火關掉,宮歐不滿地看向她,“時小念你幹什麽?”


    “你會把房子燒了的,你想喝魚湯我來燉給你喝。”時小念說道,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帶著探究。


    宮歐站在她的身邊,揮手驅散煙霧,聞言黑眸明顯一深,嗓音低沉,“這湯是燉給你晚上喝的。”


    “那你呢?”


    時小念問。


    “我今晚還有事情,要出門一趟。”宮歐說道,時小念盯著他,立刻說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宮歐斷然拒絕。


    “我要和你一起去,這魚湯什麽的我也不想喝。”


    “這魚湯是我親自燉的,你敢不喝?”宮歐冷了臉。


    “我要和你一起去。”


    時小念的語氣倔強到極點。


    四目相對,互不相饒。


    宮歐站在她身旁,低眸深深地盯著她的臉,眸光越來越沉,薄唇動了動,沒有任何掩飾地說道,“看來你都知道了,我把你養父母從國外抓到這裏,我知道你不想再見到他們,所以,我隻請了那些老街坊和他們一起吃頓晚飯。”


    如此輕描淡寫。


    “你不會做這樣的事。”時小念看著他道,“你毀掉千初所有珍藏的禮物,是讓他明白你對他恨之入骨,小笛死了,養父母是小笛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你大張旗鼓地請吃飯,可心知肚明的人都知道你根本不會為我的養父母浪費時間。”


    “所以我要做什麽?”


    宮歐的臉上失去了表情。


    “你做這些無非是要千初知道而已,千初對小笛的死愧疚痛苦,他是不會眼睜睜看著養父母落在你手中的。”時小念說道,一雙眼睛黑白分明,聲音清澈,“你是要千初自投羅網。”


    話落,宮歐轉過身,低眸看著眼前的鍋,雙手按到流理台上,一隻手上還貼著創可貼。


    好久,他勾了勾唇,“時小念,我讓你不要這麽聰明。”


    時小念按上他的手腕。


    宮歐的指尖輕微一顫,黑眸深得沒有底一般。


    “宮歐,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胡鬧,別玩了好不好?”時小念看著他說道,“我很害怕你現在這個樣子。”


    “怕什麽,我說過了,我做什麽都是為你好。”


    宮歐低沉地道。


    可他盡在做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讓她摸不準他的脈胳,這種感覺讓她越來越慌。


    “宮歐,你聽……”


    “我是要引千初上勾,他不出來我還會羞辱你的養父母,你那個養父不是最圖麵子麽?在老街坊麵前顏麵掃地恐怕是生不如死。”宮歐打斷她的話,聲音冰冷似雪,像是從冰山上傳來的一樣,沒有半點溫度。


    “……”


    所以這就是他不準備讓她一起去酒店吃飯的理由。


    宮歐轉過臉睨向她,目光深邃,“全說完了,可以教我做菜了麽?”


    他雲淡風輕地說著,仿佛在說一件完全不重要的事情。


    “你真得要千初死?”


    時小念問道。


    她隱約覺得宮歐不是這樣的人,可又不懂他究竟引千初出來是為什麽,她看不明白。


    “心疼?”宮歐幽幽地反問,臉色陰晦不明,“你自己說的,會聽話。”


    “一定要這樣嗎?”


    時小念問道。


    “我是個偏執狂,有些情緒本來就不是我能控製得了的,尤其是醋意。”宮歐理所當然地說著,“行了,你不想教我自己做,你出去。”


    “……”


    時小念還想說什麽被宮歐推了出去,她站在門口道,“宮歐,我知道你心事很重,我知道我什麽都不懂,很多事都幫不上你的忙,就算我什麽都做不了,可至少我還是個能聽你傾訴的人不是嗎?”


    回應她的是一陣沉默。


    然後是一陣“乒乒乓乓”廚具大戰的混亂,製造混亂的主人沒有絲毫搭理她的意思。


    她站在那裏,被徹底冷落了。


    ……


    入夜,宮歐走了,留下大批保鏢保護著她。


    時小念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看著麵前的四菜一湯,這些菜是宮歐一頓混戰之後留下來的,竟然比當初的蛋炒飯好了很多,雖然燒得味道極淡,卻沒有焦掉。


    宮歐的能耐越來越大。


    連做菜都不需要她了。


    時小念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裏慢慢地咀嚼,牆上的時鍾在一點一點走著,這個時間,酒店的飯局已經開了。


    老街坊在。


    養父母在。


    宮歐在。


    不知道千初去了沒有,也許這個時候,宮歐正在侮辱她的養父母,這點他很擅長。


    時小念將魚肉含進嘴裏,扒入一口飯,眼中沒有一點神彩地看著麵前的菜肴,好像就是從這次回老家開始,她和宮歐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不可控。


    她也越來越掌握不住宮歐的想法。


    但就是這樣,她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宮歐對她好,發自骨子裏地對她好,居然花那麽久的時間給她親手做了一頓晚飯。


    時小念盛起一碗魚湯喝著,用宮歐親手做的菜喂飽自己的胃。


    吃完,時小念才慢悠悠地站起來,拿起一件大衣披上往外走去。


    門口兩個保鏢攔住她,“宮太太,您要去哪?太晚了,宮先生讓您好好休息。”


    時小念轉眸看向一個保鏢,“宮歐不讓我去酒店,沒說不讓我去別的地方吧?”


    “……”


    保鏢被說得啞口無言。


    時小念便繼續往前走去,保鏢立刻跟上,焦急地問道,“那宮太太你想去哪?”


    “墓園。”


    這兩個字在濃重的夜色下說出,令人一聽就是不寒而栗。


    時小念徑自往前走去,打開麵前一部車的車門,坐了進去,讓人開車,保鏢們都立刻上車,跟隨而去。


    夜幕下的墓園有著幾分陰森,月光無華,星子稀疏。


    時小念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往裏走去,腳步有些匆匆的,身後的一群保鏢看著周圍的墓碑都不禁麵麵相覷。


    宮太太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大晚上跑墓地來,這膽子可真夠大的。


    時小念往裏走去,轉彎,往前望去,沒有任何意外的,就見一個頎長清瘦的身影站在夜色中。


    他站在一塊墓碑前,靜靜地站著,身上穿著一件淺灰色的大衣,側臉的弧線帥氣而溫和,雙眼睜著往前望去,卻沒有一點焦距。


    他的腿邊蹲著一隻白色的狗,那狗乖巧地蹲著,不吵不鬧,狗繩的一端在他的手裏。


    他居然瘦了這樣。


    這段時間,他到底經曆了些什麽。


    千初。


    慕千初。


    “我就知道你在自投羅網之前會先來這裏。”時小念低聲開口。


    這一麵,像是隔了一個世紀的重逢。


    慕千初站在那裏,聞言,握著狗繩的手指動了幾下,慢慢轉過身來,雙眼沒有視距地望向她的方向,緩緩笑起來,溫和極了,“嗯,我來看看她。”


    時小念看著夜色下的他,隻一眼,她便感覺出來他變了很多。


    整個人都淡淡的,坦坦然然的,連說話都是慢條斯理的,也沒有緊張,也沒有悲傷,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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