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封德抬眸看向宮歐。


    宮歐這才像是清醒過來一樣,眸子轉了轉,冷冷地道,“沒什麽好查的就去查別的。”


    “是,少爺。”


    封德應道。


    宮歐看著眼前的鏡子,一雙瞳像是染了顏色一般越發地腥紅,英俊的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


    半晌,宮歐慢慢轉身。


    “不……”


    時小念呆呆地看著他,不要轉身,看她一眼,就看一眼。


    宮歐麵無表情地轉身,像放慢的鏡頭,也給時小念送去全部的絕望。


    時小念聲嘶力竭地喊起來,“宮歐!是我,我是時小念!我就在這裏!宮歐!”


    宮歐。


    她就在這裏,她就在這裏啊。


    時小念激動地撲上去,伸出拳頭狠狠地砸在玻璃上,一下又一下,玻璃紋絲不動地嵌在牆上。


    鮮紅的血從玻璃上淌下來,觸目驚心。


    時小念站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宮歐就在她的麵前緩緩轉過了身,她死命地砸著玻璃,可那邊就是聽不到一點響動。


    “宮歐!宮歐!”


    時小念砸著玻璃喊到絕望。


    不要走。


    求求你不要走。


    宮歐在她的視線裏一點一點遠去,時小念轉眸看向封緊的門,不顧一切地衝過去,瘋狂地去拉門把手。


    幾個外國人眼疾手快地將她抓住,時小念用盡力氣抬起腿狠狠地朝門踹過去,喊到聲音顫抖,“宮歐!宮歐!”


    “他聽不到的,死了心吧!”一個外國人緊緊攥住她的手臂說道。


    “宮歐!宮歐!”


    時小念的聲音越來越嘶啞,也越來越絕望,掙紮的雙手全是血跡,被人硬生生地從門口拖走。


    一點點遠離。


    剛剛宮歐離她離得那麽近,連50厘米都不到。


    他明明看著她的,她以為他看得到,可最終他留給她的隻有背影。


    這種絕望幾乎吞沒時小念。


    她踩進圈套,她讓兩個年幼的孩子跟著她涉險,她傳遞不出消息,她呼喚不了宮歐來救她們。


    她傷害了所有她在意關心的人。


    時小念被重新拖到玻璃前麵,她抬眸望去,隻見所有人都跟著宮歐一步步離去,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麵,走得沒有一點猶疑。


    他就這麽走了。


    對不起,宮歐,對不起。


    她又給他惹麻煩了,惹下天大的麻煩。


    時小念死命地掙紮開幾個外國人的禁錮,撲過去整個人靠到半身玻璃框上,舉起滿是血的拳頭敲打在上麵,整個人陷入愧疚和絕望,“對不起,宮歐……”


    她透過玻璃看著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直至消失不見。


    “宮歐……”


    時小念痛苦地靠著玻璃,玻璃上已經是半片血跡。


    “這裏宮歐和警方都造訪過了,應該是不可能再來了。吩咐下去,不用太拘謹,但也別太鬆懈了。”一個為首的外國人朝身旁的說道。


    “明白了。”


    時小念被他們強行拖走,她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雙腳在光滑的地板上被拖行著。


    她被重新扔進房間裏。


    宮曜已經醒了,看到她這個狼狽的樣子呆住,視線落在她通紅的雙手上。


    時小念見狀忙將雙手放到身後,宮曜立刻從床上滑下來,走到她身後,定定地看著,“你被他們打了?”


    “沒有。”


    時小念不想告訴兒子自己剛剛經曆了一場什麽,那是自以為踩上雲端,然後又狠狠摔下的一幕。


    宮歐轉身的背影是那麽堅決,那樣的背影就像一把雕塑刀,一刀一刀地刻在她的骨上。


    痛到銘心。


    “去洗手。”宮曜推她。


    “不用了,你繼續睡吧。”


    時小念說道,聲音是啞的,像是喉嚨被人生生地捏碎過一樣。


    “不,洗手。”宮曜固執地推著她走進洗手間,踮起腳給她放水。


    水柱朝著她鮮紅的雙手衝下來,狠狠地打在傷口,時小念的雙手疼到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臉色一片煞白。


    宮曜看她這樣連忙放小水,黑瞳擔心地看著她,“好點嗎?”


    “嗯,好多了。”


    時小念用力地點頭,不敢讓宮曜失望,強忍著疼痛衝刷手上的血。


    洗過手裏,宮曜找不到東西給她包裹,就拿著兩條毛巾將她的手層層包起來,潔白的毛巾包住傷痕累累的手,看不到傷口就像不曾受傷過一樣。


    “謝謝,holy。”


    時小念看著他道,宮曜的懂事更是讓她無地自容。


    “你上床休息。”


    宮曜扶起她說道,時小念吃力地站起來,忽然,床上本來睡得好好的宮葵突然連聲尖叫起來,“啊啊,走開!走開!都走開!啊!啊!”


    時小念連忙衝到床邊,隻見宮葵還閉著眼睛,像是做了噩夢一樣,兩隻小手拚命地在空氣裏亂抓,聲音充滿了恐懼。


    “小葵,我是媽媽,你別怕,沒事了,沒事。”時小念連忙抖開包好的毛巾,輕輕地拍著宮葵,聲音沙啞地說道,“不怕,小葵,我們出去玩好不好,去遊樂場玩,那裏有好多好玩的對不對?”


    “……”


    宮葵的叫聲漸漸小了。


    見這一招有用,時小念坐在床邊繼續說道,“還有好多糖,媽媽給你買糖吃好不好?你想吃什麽,棉花糖還是棒棒糖?都買了好不好。”


    在她的聲音裏,宮葵漸漸安靜下來,繼續沉睡。


    時小念鬆了一口氣,將宮葵的小手放進被子裏,那手是冰涼的,涼得沒有一點溫度。


    她坐在那裏,看看宮葵,再看看宮曜的小臉,負疚的情緒再一次折磨住她。


    錯是她一個人犯的,可卻要她的孩子來受懲罰。


    她真的不是一個好媽媽,不是一個好妻子。


    宮歐愛上她,絕對是這一生最大的錯誤。


    她隻是個死不足惜的愚蠢之人。


    她看著兩個年幼的孩子,無力地靠在床頭,如果這一次躲不開這個劫,她就是死又有什麽臉呢?


    “mom。”


    宮曜坐在宮葵的那一邊看著時小念。


    他年紀小,但他聰明,他看得出來時小念有些撐不下去了。


    “holy。”時小念不敢去看宮曜的眼睛,坐在那裏看著陌生的房間沙啞地低聲道,“如果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你一定不要再選我做媽媽了。”


    她不好。


    真的不好。


    “你不要難過。”宮曜看著她道,他也隻有這一句話,不知道還能和時小念說些什麽。


    “嗯,不難過,一定會有希望的對嗎?”時小念用盡力氣才去看宮曜漆黑的瞳,說著毫無底氣的謊話,“爸爸是無敵的,他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他很厲害。”


    宮曜很少這麽直接地讚美宮歐。


    “對呀,所以我們應該放心,我累了,睡吧,一起睡。”時小念說道,“回家了我們去北部灣玩。”


    “好。”


    宮曜不知道做什麽能讓時小念好受一些,隻能做到聽話,他拉開被子躺下來。


    時小念給他蓋好被子,在一側躺了下來,手上的傷口痛得她十指打顫,她沒有睡意,也根本睡不著。


    她轉過臉,看向兩個閉上眼睛的孩子。


    睡吧。


    就算真過不去這個劫,她也會用自己的屍體護他們最後一程。


    這大概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床頭的鍾劃過夜晚九點。


    兩個孩子都睡著了,房間的茶幾上擺放著一堆的零食和吃過的快餐,並沒有人收拾走。


    時小念躺在床上睜著一雙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毫無睡意。


    她想宮歐現在在做什麽,那一雙腥紅的眼一直在她腦海裏;她想封德現在特別焦急,今天看到的時候他眼裏全是血絲。


    她讓所有的人都為她操碎了心。


    如果可以,這一刻,她真想一死了之,這樣就不拖累宮歐了。


    蘭開斯特也就捏不住宮歐的弱點了。


    可是不行,兩個孩子還在她身邊,她的力量再渺小也要保護他們,可她能保護到什麽時候?


    “砰!”


    門突然被人從外麵踹了開來。


    時小念敏感地從床上彈坐起來,肚子有些隱隱作痛,她轉眸往門口望去,隻見幾個人影衝了進來,黑暗中手上都有著一點夜光,讓人看不清楚。


    直到她的脖子上被抵上一個冰涼的東西。


    是槍。


    “都給我起床,走!快點!”


    是不標準的中文,應該是白天她見過的外國人之一,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說完,有幾隻手野蠻地掀開被子,抓起兩個熟睡中的孩子,宮曜是立刻醒了,一雙黑瞳在黑暗中看著。


    “你們別碰我孩子。”時小念有些激動地喊出來,“你們又想幹什麽?”


    “ma的,這裏被發現了,我們要立刻帶你們轉移!快點!”


    外國人將她們強行從床上拖起來往外走去,槍口就這麽一直貼著她的脖子。


    “你們別弄傷我孩子。”


    時小念被推著往前,眼珠子轉著,在黑暗中被推著往前。


    這裏被發現了。


    是宮歐?一定是宮歐派人來了。


    對,他那麽聰明,怎麽會中蘭開斯特的計,一定是他來了。


    那她現在應該拖延時間等到營救才對。


    她心裏燃起一點希望。


    時小念想著被人推進一個黑暗的通道裏,光線照過去都看不到底似的,應該早就在建立之初就設好的逃生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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