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再俘獲舊主,恭喜明達了……”張重華是滿臉的嘲諷,拱了拱手算是行禮:“有命回去,想必能向漢王討個徹侯了。”


    嚴格意義上來講,是張駿同意謝艾辭官,謝艾先辭官再去漢國當官,其中並不存在背叛行為。


    不過,身為敦煌人的謝艾,家族也是敦煌望族,敦煌則是處於張氏治下,他於戰場上俘獲現任的張氏涼國國主,多多少少內心裏是會有些複雜。


    接受傳統儒學教育的謝艾是在沉默中讓張重華冷嘲熱諷,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漢軍戰敗謝艾被俘,張重華是站在勝利者的那一方,然而事實是張重華的那一邊陣營潰敗自己也沒跑掉。


    張重華是在第四天就被俘,過程中沒有什麽轟轟烈烈,甚至可以說是異常倒黴。原因是他在馳騁中換馬的時候摔下馬背,沒有被路過的馬蹄子踩死則是足夠幸運,沒被禁衛軍弄死更是僥幸,後麵是被謝艾親自碰上。


    “且先帶下去。”謝艾沒有用‘押’這個字眼,他是傳統儒生沒錯,卻不代表像魯儒那麽不正常,掛念點舊情已經是最大程度,放掉張重華更是屬於不可能:“不要虐待,好生看管。”


    張重華是以冷哼來作為回應,走了幾步臉上卻是換成如喪考妣的表情。他才剛繼位一年不到好不好,嫡長子張耀靈也才四歲不到,那個同父異母的大兄弟張祚一直都野心勃勃,另外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張天賜也不是一個能消停的人。他這一被俘,張氏涼國肯定是要糟糕啊!


    要說現在張重華後悔什麽,絕對是後悔沒搞清楚柔然人……至少是柔然可汗是什麽德性之前,貿貿然就來柔然境內進行會盟。他到現在還懵著,無法理解柔然可汗跋提怎麽會那麽不靠譜,蠢到這種份上又是怎麽成為柔然的統治者。


    話說,柔然部落聯盟不是比誰最聰明就能當可汗,需要一定的血統,然後武力才是最關鍵的部分。他們挑選可汗的方式非常原始,比比身上的血統,再比一比手裏掌握的軍隊,都差不多就進行單挑,誰贏了誰就是可汗。要是輸了的不接受、不認可,那就再來一場內戰,大概也就是這樣才讓柔然最後滅亡得莫名其妙,完全沒有一個大勢力該有的轟轟烈烈。


    謝艾對於柔然可汗跋提的愚蠢同樣覺得無法理解,曆史上有許多強大的勢力由蠢貨統率,由強盛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衰弱或被滅,可是在戰場上不管不顧丟下部隊就跑的統帥真心不多,沒想到他是遇上了這麽一次。


    經過半個月的追殺,漢軍應該是弄死了四萬以上的敵軍,俘獲的敵軍數量是差不多五萬的樣子,己方的損失隻有不到兩千,可謂是獲得了一次史詩一般的勝利。


    俘虜的數量與漢軍的數量差不多,謝艾已經幹過不少次雞犬不留的事,一咬牙再次下令分批坑殺。


    坑殺俘虜需要時間,耽擱下來就是三天的時間,草原的地下多了數十個幾百、幾千屍首的大坑,來年的春天那些地方草肯定會長得異常茂盛。


    按照本性和接受的教育而言,儒家門徒的謝艾真不想幹殺俘的事情,更不用說是進行活埋,但他並沒有迂腐到不懂變通的地步。


    漢軍是孤軍深入草原來著,前期的雞犬不留是為了不泄露行蹤,慈不掌軍不該隻是對待自己的兵士,有需要的前提下也該有身負累累血債的覺悟。後麵的大勝,戰俘的數量差不多與本方兵馬持平,腦子不傻就該清楚風險有多大。


    謝艾在俘虜可能暴動讓己方全軍覆沒的風險中,是選擇讓那些戰俘去死。這個選擇非常沉重,短短數日之內他年紀輕輕之下兩鬢出現了斑白,人也是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謝艾讀了不少書,記憶力也算還行,沒人的時候苦澀地念了念:“王上作的這首詞真好,艾的身後名……”


    詞的原作者是南宋將領、詞人辛棄疾,名字是《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身為穿越者的劉彥懂的東西不多,能背的詩詞更是稀少。但他剽竊的每一首詩詞絕對是極佳,要不然也不會流傳後世。


    話說,當今時代其實沒有“詞”,是以“詩”和“賦”為主流,“對子”倒是已經出現。“詞”是起源於隋唐,到了兩宋才興盛。“對子”在西周的時候已經有了,卻是要到有明一代才流行起來。


    將沒有的新鮮事物提早弄出來是穿越者必幹的事情,不管那個穿越者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因為是從後世而來,做任何事情都是在創造曆史,同時因為常年的生活習慣和接受的信息,稍微漏出來一些都是新鮮事,身份和地位足夠則是會引領潮流,比如被劉彥提前搞出來的“詞”。


    漢國並沒有什麽殺俘不祥的說法,大批量殺死戰俘也不是謝艾開頭,有那麽一個叫冉閔的狠人早就在大殺特殺。


    目前定襄還是處於漢軍的圍困之中,漢軍卻是已經拿下整個並州,對朔州的攻打也是時刻在進行,冉閔將俘虜的十七萬羯族人,是不分男女老幼挖坑活生生埋了。他活活坑殺羯族人還覺得是便宜了那些家夥,本來是想要有一個算一個都活生生煮了,改為坑殺是徐正在劉彥的授意下進行幹預。


    冉閔坑殺羯族人並沒有進行隱瞞,相反他是帶著得意大肆宣揚,搞得漢國不但人盡皆知,連帶周邊諸國也先後窺探情報。


    漢國之內對冉閔的坑殺是叫好者居多,越是底層就越覺得解氣,畢竟羯族作為統治者的時候真沒將漢家苗裔當人看,甚至羯族人對漢家苗裔的待遇比野獸都不如。


    譴責和彈劾冉閔的人在漢國內部也存在,無非就是殺俘不祥,或是罵冉閔殘暴,越是讀書讀傻了的那批人就罵得越凶,搞得冉閔暴跳如雷,要那些家夥將自己和家人貢獻出來給沒死的羯族人虐,想問問被虐之後還能不能再說風涼話。


    謝艾是知道冉閔在大殺特和殺大坑特坑,最新的消息是冉閔將俘獲的羯族人殺得差不多,改去清算羯族狗腿子,不過對羯族狗腿子的清算多少算是溫和一些,絕沒有幹殺人全家老幼的事,弄死狗腿子本人,其親屬貶為奴隸去為漢國的建設添磚加瓦了。


    有不在乎名聲的冉閔擋在前麵,謝艾是在遙遠的草原,動手坑殺的還是禁衛軍,謝艾盡管內心有道坎過不去,卻還能專心全意做事情。


    被坑殺俘虜的事情耽擱了四天,謝艾再次率軍前進。他那麽幾天也沒有閑著,主要是收集周邊和狼居胥山那邊的動向情報。


    大批量的柔然人正在往狼居胥山趕,他們是後知後覺知曉戰事爆發自主行動起來的那一批,有些還不怕死直接往漢軍這邊過來,後果當然是滅的滅或逃的逃,也算是為拖慢漢軍的行軍速度為本陣營做了一些貢獻。


    “某有些沒明白。”李洪的模樣挺樂的:“那些柔然人怎麽就敢數百數千就往咱們這裏撞?完蛋了一批就是下一批。”


    “傻唄。”張銳略略莫名地說:“真不知道柔然這個勢力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深入草原的這批人與柔然這個種族接觸的時間不長,問題是很快就發現了柔然這個民族的本質,與傻乎乎和彪呼呼的柔然人一連串交鋒下來,要是知道什麽叫“刷分”早就大大咧咧說了,麵對小股柔然騎兵不斷來送軍功除了覺得莫名其妙就是樂了。


    跋提傻到什麽程度是謝艾兵逼狼居胥山才發現新的高度。


    “說什麽?”謝艾很不雅地掏著耳朵,用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問翻譯:“柔然可汗讓本將退兵?”


    沒有錯,跋提派出了使者,跑到漢軍這邊說,那些前來會盟的諸王已經不在狼居胥山,讓謝艾從哪裏來趕緊回哪裏去。


    什麽個情況?意思就是跋提不計較漢軍先前弄死多少柔然人,柔然與漢國相隔太遠,先前的事情就不說了,那些正主有一個算一個都沒有得到柔然的庇護,漢軍愛去追殺諸王就去,總之他們是不想跟漢軍愉快玩耍的。


    略略感到傻眼的不止是謝艾,是聽了翻譯的人都有些發愣,用著看神經病的眼神去看那個柔然使者。


    “唔……”謝艾揮揮手讓柔然使者先下去休息,後麵對帳內眾人說:“柔然人著實讓本將理解不能。”


    帳內的人是在找熟悉的人麵麵相覷,表情都很是奇怪。


    “大漢還沒有解決邊境諸國,與柔然沒有邊界相連。”謝艾不是純粹的武將,沒有想要沒完沒了地打,更沒有為了打而打的那個勁頭:“本將的意思是,要求跋提追殺諸王,捉拿過來,或是拿來首級。諸君以為跋提會不會答應?”


    漢軍這邊已經沒人將柔然那邊的人當正常人或是一般人,那麽也就不能用正常人和一般人的眼光去看柔然人。按照現代的意思,他們已經發現柔然人的腦回路有些奇怪。


    李洪率先出聲:“試試唄,不試怎麽知道。”


    行軍長史崔軒讚同地點著頭:“提什麽要求我們說了算,做不做由跋提去選。”,後麵停了一下下,問謝艾:“若跋提答應如何,他不答應又是如何?”


    謝艾滿意地看了一下崔軒,接下來該怎麽麵對柔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說到底,漢國真的離柔然太遠,就是這一次能弄死跋提攻占多少地盤,中間至少還隔著一個拓跋代國。


    跋提的蠢已經是明示出來,謝艾要搞清楚跋提接下來會幹什麽,若跋提真的去追殺諸王自然是極好,要是跋提拒絕也要好好想想有沒有繼續打的必要。


    跋提的回複很幹脆,不管是畏懼漢軍也好,還是對招惹來禍端的諸王極度遷怒,他答應謝艾將會派兵追殺知道逃亡哪個方向的拓跋什翼健和慕容俊,甭管有沒有成功都會派人統治。然後,他是一再催促謝艾趕緊帶兵離開。


    遇上那麽一種人,打了不劃算,不打又可惜了軍功,謝艾連坑殺戰俘的鬱悶都被搞得淡了。他是在柔然騎兵越聚越多的前提下,同意撤兵,可撤到柔然山就窩著不動,說是要在這裏等待跋提追殺拓跋什翼健和慕容俊的最後結果。


    跋提是真的有派騎兵出狼居胥山,是不是真的去追殺拓跋什翼健和慕容俊則不清楚。他覺得自己信守承諾,排斥漢軍窩在狼居胥山,可是又不敢驅逐。後麵,他再次派出使者,不是談追殺的事,是提出購買軍械。


    在交戰中活下來的柔然人,他們對漢軍兵器的鋒利印象十足深刻,對漢軍突騎兵身上甲胄的防禦力更是垂涎欲滴,能打得過當然是會拚了老命地搶,可他們覺得自己打不過,那是不是能談一談能不能買?


    “這幫胡虜……真心是蠢到可愛了。”崔軒是崔婉族人,原先是冀州一郡郡丞,漢國的文武區分不是太大,武將能轉職當地方官,地方官也能進入軍隊。他笑了有一會,才對謝艾說:“也許能夠嚐試讓柔然變成大漢的一把刀?”


    謝艾就是在思考這個。他不知道跋提蠢到什麽程度,更是拿捏不準柔然人是不是都一樣蠢,隻知道兩國邊界沒有相連,打了差不多是白打,揍一頓之後再來利用會是更好的選擇。


    “軍事器械咱們做不了主,另外一些事情可以先操作。”崔軒是個明白人,軍事物資能不能賣必須先谘詢君王。他笑著說:“其實……咱們已經破壞諸王會盟,王上交代的軍務已經達成。可是能夠做更多的事情,何樂不為?”


    謝艾當然懂這個道理,完成任務的同時,要是有額外的成就,那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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