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果者,勇猛敢死之士也。


    在李匡率領第一批民間驍果踏上前往西域的征途時,季節已經到了新一年的春季下旬。他們在這個時節行軍,自然是因為今年西北沒有下雨,不會是那種在晚春新秋的連綿雨季中遭罪,也是因為沒有下雨才盡早出發。


    新的一年中,西北僅是春季上旬下了幾天的雨,除了一開始的大雨之外,後麵的幾天都是朦朧細雨,實際上並沒有緩解幹旱。那麽將西北的勇猛敢戰之士及早調離西北,就是為了降低可能發生動亂的機率,就算是真的有動亂也會因為勇猛者和敢戰者都走了,就是生亂也不會亂到哪去。


    “驃騎將軍坐鎮西北威懾宵小,西北亂象得到遏製。”紀昌是丞相,軍政徹底分離之前屬於什麽都要管一些,才由他向劉彥進行匯報:“李匡所部開拔白龍堆而去,西域聯軍停留白龍堆未有異動。太尉署推測,戰場將是蒲昌海周邊。”


    西域並不是一個多水係的區域,甚至可以說十分的缺乏水源,蒲昌海算是河流最多的地方。西域聯軍將蒲昌海東麵設為戰場的原因並不難推測,無非就是以逸待勞再掌握充足水源,過去的漢人必然是要爭奪水源,等於戰爭的主動權是掌握在西域聯軍那邊。


    “聯軍在河流築壩,截斷蒲昌海向東的河水,我軍行軍至蒲昌海東麵將麵臨缺水窘境。”徐正是站在一塊被懸掛起來的山川輿圖旁邊,一邊指點著輿圖,一邊為劉彥介紹道:“在此處,便是我軍最後一次補充水源。軍中有做好最大程度的準備,可儲藏可用半月的水量。”


    軍隊的規模越大消耗的水就會越多,雖然可以事先利用各種工具儲水,可是水卻也不是那麽好儲藏,不管是裝在陶器還是木桶,一旦水長期儲藏就會生苔,再來是一些另外的原因會導致水無法再食用。


    李匡率部接近屯駐蒲昌海周邊的西域聯軍駐地,沒可能是將營盤設立太近,必然是要留出一定的交戰場地,再來是並非任何地方都能設立營盤,中樞這邊其實不太好預判情況會是怎麽樣。


    西域人搞堅清壁野是中樞已經知道了的事情,還知道遷徙的部落大部分被集中到白龍堆,又有大量西域人看到龜茲人對漢人首級開出價碼前往白龍堆,使原本隻有三四萬的聯軍迅速膨脹,對外號稱十萬大軍。


    龜茲人開出的價碼很是令人心動,以銅錢來換算的話,一顆普通漢人的腦袋就能找龜茲人領取一千銅錢,漢國士卒的腦袋價值五千銅錢,又細分了伍長、什長、屯長、軍侯、校尉的價碼,對李匡這個郎將的開價多達一百萬銅錢。


    要是對西域人講什麽民族大義,所有西域人都會嗤之以鼻,可是有賞金那就沒得說了。西域的民族太多,戰亂以及仇殺每天都在發生,由於小國林立沒有強悍的政權約束,亡命之徒真的不要太多,甚至是西域各個國家都有養馬賊的習慣,要錢不要命的人多得是。


    “十萬?”劉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慢悠悠地說:“龜茲嗎?”


    要說西域聯軍有十萬,劉彥其實是不相信的。他不知道西域到底是有多少人口,猜測最多也就一百萬左右,今次動員起來的也就鄯善、且末、精絕……等等一下靠東的西域國家,就算是有西域大國之一的龜茲出人又招兵買馬,難道十個西域人就有一個去白龍堆了?


    總數一百萬人,不可能人人都是能上陣搏殺的青壯,還要不要老人、孩子和女人了?用數據來做推理,一百萬西域的青壯能有個十五萬就算是多,三分之一的西域人全去了白龍堆,聽著就是個笑話。


    “號稱嘛,不算數的。”徐正也是嘲笑了一聲,後麵卻是說:“不過龜茲既然能出錢雇傭西域人,會不會也出錢向西邊的國家雇傭人手或是軍隊?”


    好像……是有這個可能性?


    在諸夏文明裏麵,軍隊是國之重器,大臣與重將尚且不能私自調動,出於財貨的誘惑而調遣軍隊幫異國作戰更是荒謬,可不像諸夏文明的國家多得是啊!


    西域再往西的國家並不少,能數得上號的就有康居、奄蔡、粟戈、坨力之類的小國,更西邊的還有悅般和匈尼特這種大國。


    西域小國,小的數千人就能號稱一國,中等國家就是一萬到三四萬之間,五萬人口以上在西域就算是大國,像是車師、龜茲、於闐、疏勒這種人口十萬以上的在眾多小國眼裏就是超級大國。


    所以了,西域人辨認強者的方法很是樸實,誰能拉出多少軍隊就算是多強,也就有了曾經的漢帝國光是軍隊就能拉出三萬(李廣利征大宛之戰),還是萬裏迢迢地進攻到西域,當時的西域人真的是被嚇尿了。


    天老爺的,光是三萬部隊就相當於三十來個小國的人口,僅是一支遠征的部隊就與中等國家的人口相當,那麽漢帝國該是何等的龐然大物?


    生活在什麽區域,身處的國家又是怎麽個樣子,就會給人一種生存的思維。西域人是被包夾在幾大強者的中間,不是被匈奴人欺負,就是漢人來了之後建立管理體係,等匈奴人和漢人都消失之後又會有西邊的某個誰來,有時候阿三也會過來湊熱鬧,就給西域人養成了習慣侍奉強者的習慣。


    毫無疑問的是,相比沒落下去的烏孫人,長期以來顯得不死不活的車師人,忙於和高原人過不去的疏勒人,極度有錢並且活躍的龜茲人現在就是西域霸主。


    “所以龜茲人在西域很有號召力?”劉彥是從來就沒有將西域的某個國家放在眼裏,那並不是什麽戰略上的藐視,是曆史一再證明隻要中原這邊使力西域不管什麽國家真就是不堪一擊。他好奇的是:“龜茲人和西邊眾多國家的交情,好到能夠雇傭正規軍?”


    對於龜茲雇傭大國的軍隊抵抗漢人西進不過是一種猜測,沒有能拿的出手的證據,也暫時沒有得到相關的情報,就是從聚攏白龍堆的聯軍數量多寡而在進行推測。


    其實漢國對西域並不是沒有情報係統,既然漢國要向西域下手,事先進行多種情報收集這一道手續自然不會忘,再來是張氏涼國原先也有對西域進行各種安排。


    這一次算是劉彥不得不對西域下手,導致“先手”還沒有各種妥當,算得上是意料之外的行動。


    原來屬於張氏涼國的情報係統是有被漢國接收了一些,問題是西北對漢國的歸屬心不強,導致漢國對於原屬於張氏涼國的探子傳回信息不知道該不該信。


    不靠譜的情報前提下,正確的做法就是無視掉那些情報,以統兵將領自行操作為準,後方的中樞給予前線將領最大的自主權,等著收獲,或是得到求援給予增援。


    超級大國不就是這樣嗎?輸得起,輸上一次兩次根本就不是事,再則是還不一定會輸。這一次進軍西域,出於止損的傾向遠超過軍事考量,隻要是能將矛盾向外發泄,其實就算是成功。


    “殺敵亦屬軍功,不單西北各郡縣之人,其餘各地前往者甚眾。”紀昌對這個其實是排斥的態度居多,可在大環境的需要下什麽反對都開不了口:“謝艾匯報,匯聚陽關已超二十萬之眾。”


    劉彥這一次的大方是十數年來的前所未有,開方民間人士前往西域,官方給予了最大的便利和幫助,幹掉西域人可以憑借首級記功,俘獲西域人也能賣給官署換錢,繳獲方麵也能自留,絕對是有史以來在諸夏文明發生的首次。


    以異族腦袋可以換取軍功就是一個大誘惑,別說還有各種各樣發財的方式,全國各地覺得自己行的人踴躍而去的人群也就成為洪流。


    “漢人從不避諱對建功立業的渴望,錢財等物若是不涉違法亦是如此。”劉彥還是很自得的,有點本事的人都去國外發財,國內會生事的人就會減少,那些人發了財還是會回國消費:“血性男兒發泄於域外,好過內鬥流血。”


    並不是所有出去的人都能建功立業和發財,肯定會有不少人埋骨異域,這一點就真的沒什麽好說的。


    漢人並不是後世所講的一開始沒有冒險精神,是官府一再限製那種冒險精神,劉彥不是要關起門來守著皇朝基業,去除了多種的限製,要做的就是鼓勵漢人向外探索和冒險,得到了什麽都算是鍋裏的。


    “大漢不該固步自封,亦不該以為中原即為天下。”劉彥還知道一點,僅是高層有足夠的認知該不夠,得是全民都有明確認知:“官府口說無憑,有驍果出異域自會使百姓知曉。”


    說白了就是有什麽好處別全劃拉到官方,開拓應該是一種有勇氣向外者的福利。曆朝曆代向外開疆辟土不是沒在做,可什麽好處都給皇帝個人或是官府全占了,百姓隻有付出和犧牲卻沒半點好處,那麽向外開拓就會被百姓所厭惡。


    “西域如南方(中南)半島。”劉彥含笑說道:“兩處便是漢人認知世界之起點。”


    這一次小朝會對西域的討論很快就結束,最後的結論是等李匡的即時情報,將話題轉到了平蠻校尉部那邊。


    在去年,桓溫就已經向中樞做了詳細匯報,笈多王朝整個南部為戰爭進行動員,拉了不少的小弟又想對平蠻校尉部動手。


    進行南部動員的笈多王朝展現出一個區域霸主國該有的底蘊,征募了多少軍隊看得是人口,下水戰艦速度快慢體現的是一個國家的工業實力,能夠有多少小弟願意被拉上戰車就屬於影響力範圍。


    “阿三新近動員了三十萬人。而這僅是南部動員。”徐正對於笈多王朝有這樣的底蘊還是比較吃驚的,那可是一年之內動員的人數,肯定是還有後續。他對著重新換掛的山川輿圖,指著克塔克的位置:“今歲之後,此處每日都在增加船隻。”


    貴霜王朝不是阿三當家作主,問題是貴霜王朝的海軍是被阿三掌控。從貴霜王朝時期開始,阿三的身影就充斥著阿三洋,連帶南亞各群島也是少不了阿三的身影,他們已經在阿三洋快樂玩耍了數百年,要說現如今世界各國誰的航海技術最發達,真的是當屬阿三。


    “據悉,僅是克塔克的阿三海軍已經多達千艘。克塔克便有如此數量的戰船,大漢不得不謹慎對待。”徐正沒有掩飾自己的忌憚:“大漢屢次與阿三海上交鋒,優勢是在艦船犀利,海戰之法劣於阿三甚多。”


    駐紮在平蠻校尉部的漢國海軍也是一直在增加,不算係統戰船的話,大小戰船已經達到六百艘以上,就是戰鬥力真的不太好說。


    漢國與笈多王朝的海戰,除非是天氣惡劣,要不然每天都是在進行多處且數量不一的較量。漢國海軍是在與笈多海軍的較量中累積海戰經驗,笈多王朝卻是在交戰中根據觀察在借鑒漢軍戰船改善自己的作戰船隻。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阿三們發現漢軍戰船的床弩布置格局很科學,後麵就依樣畫葫蘆建造相同布置的戰船,更多的戰船是在進行類似的改裝。


    “互相進步是必然。”劉彥說的是戰船攻擊武器的布局就是那麽明顯,交戰還會出現船隻被俘的情況,目前戰船又沒有什麽科技鎖,模仿起來真沒有太大難度。他問道:“陸地情況?”


    徐正又不得不讓人更換山川輿圖,指著圖上標注為驃國的區域,說道:“敵軍以此小邦為屯兵地,兵鋒離平蠻校尉部最近已經抵近至三十裏。”


    平蠻校尉部和驃國中間相隔著兩百餘裏的原始麵貌,不獨是以笈多為首的聯軍在推進,漢軍這邊也是向驃國不斷布置防禦縱深。


    原始密林和山區可不是那麽好蹚,明明雙方都已經劍拔弩張了將近一年,可真正在那片區域有交鋒還是近期的事情,以雙方的斥候突然遭遇的激戰居多。


    既然小股的試探作戰已經發生,那麽離大戰的爆發其實也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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