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需得修整內政。”紀昌不敢露出什麽痛心疾首的模樣,相似的話已經說了無數遍,今天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多地未置縣,何也?”


    但是壓根沒有那些人口去充填,沒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是一片原始荒地,劃定了郡是行政單位,可要置縣總歸要有人吧?


    “吸納歸化胡之多,十民半之。”紀昌不得不挖膿包,非常嚴肅地說:“歸化之胡,持漢籍,歸心乎?”


    這一點同樣沒有任何人敢給出保證,就是漢軍在戰場節節勝利的當前,各個地方也會時不時出現歸化胡糾集起來的小規模叛亂,誰還敢說那些歸化胡真將自己當成地地道道的漢人了?


    會發生歸化胡的叛亂當然是有原因,不外乎就是歧視問題,再來就是原先胡人作威作福期間的遺留問題。


    歧視問題很現實,不要奢望就那麽幾年歸化胡就摒棄了原先的生活習慣,甚至可以確定不會說漢語的歸化胡占了大多數,重新翻身做主的漢家苗裔自然是會鄙視乃至於從行動上給予歧視,官府其實也會進行針對,免不了是要出現問題。


    胡人風光了那麽些年,遭了各種罪的漢家苗裔是占絕對的多數,幾乎每一名漢人都有一個以上的仇人。


    現在又輪到漢人牛逼了,某個漢人看到了以前的仇人,才不會認為現在是同一個國家也從戶籍上成為同一個民族,就放棄仇恨選擇團結友愛,脾氣暴躁的就是當場報仇,覺得難以正麵懟的就選擇呼朋喚友懟或用陰暗側的方式報仇。


    這個就是現實,怎麽可能官府提倡團結友愛,人人就選擇遺忘自己的遭遇,沒碰上也就罷了,遇到了絕對是一場你死我活。


    軍隊外出打得激烈,國內殺人事件也是層出不窮,整個國家其實是熱鬧得很。


    “去歲,死於仇殺之人……”庾翼拉了一個尾音不是為了裝逼,是需要好好在腦子裏核實一下:“多達兩千七百零四人。”


    報這種仇,能殺全家就絕對不會放過一人,殺人者也不是孤身一人。


    “十二年來,亡於仇殺者十三萬餘。”庾翼才當廷尉沒有多久,之前的記錄數據也不嚴謹,反正是說不出萬之後的零頭:“涉及仇殺被執行死刑者一萬餘,徒刑者三萬餘。”


    所謂的徒刑就是成了刑徒,早幾年是被丟到西南當野人,近些年則是帶出海丟島嶼,算是為所有漢人的子孫後代當墾荒的先鋒了。


    仇殺的情況是早幾年比較嚴重,那個時候剛好是安置期,還是集中人口搞城鎮化的階段,自然是比較容易碰上仇人。


    越往後麵,惡性仇殺其實就沒有那麽頻繁並嚴重,比如要隻是一些羞辱性的事不涉及親人被殺,自己的小日子過得挺滋潤,著實不會選擇放棄當前的好日子去殺人再逃亡。得是有親人死於誰之手,碰上了才會選擇搞出人命。


    劉彥對這麽些事情並不是不知情,對會有這樣的情況是早有心理準備,真沒奢望自己一聲令下就真的會國泰民安。


    某種程度來說,劉彥對於有仇報仇有怨抱怨還是挺理解的,就是沒辦法進行縱容,隻能是以律法框架來維持公正,不止是處理仇殺判刑,還包括追捕備案的殺人者。


    記錄戶籍的時候,任何人都能進行備案,如自己的某位親人是死在誰的手中。


    官方就會有備案,統一進行戶籍登記時會進行甄選,一些手裏有人命的胡人就過不了這麽一關,要麽是被抓起來砍頭,要麽是丟進某個礦場勞作到死。


    要是沒有那一層甄選,後麵的仇殺事件才不會那麽少,應該是乘於十倍乃至於是百倍的頻發率。


    漢國一直都在警惕,搞出合格兵源每年的服役,就是將最大的不穩定因素給控製在框架之內。


    合格的兵源可不止是漢家苗裔,是所有的人。


    不管是原來的漢家苗裔,還是後麵歸化了的新漢人,成為郡縣兵也是給予上進的通天大道,說難聽點就是劉彥在無所不用其極地批量製造有爵者,又讓那些有爵者成為有產者。


    有恒產者有恒心是一句至理名言,隻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會動不動吼嗓子“腦袋掉了碗大的疤”。


    沒有什麽可以珍惜的人,一時的衝動就敢真的幹任何事情,因為他們真的是一無所有。


    能把日子過下去的人,一時衝動就會思考幹了什麽會有何等後果。


    另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在漢國有爵位就代表是利益既得者的一份子了,自然而然也就產生了歸屬之心。


    利益是不會去區分先前就是漢家苗裔,還是歸化胡的。他們在這個國家獲得了好處,不想失去那些好處,必然就要維護國家。


    很多時候吧,劉彥就在思考一件事情,要是沒有係統少不了是要幹出分田的事情,用這種捆綁大法來完成自己的大業,至於分出去的土地要不要再歸於國有,嗬嗬嗬嗬!


    “太尉可是有話在先了。”冉閔剛才好幾次給徐正遞眼神沒有得到回應,再一次選擇跳出來懟包括紀昌在內的所有文官:“如有必要,用兵多少根據實際情況論斷!”


    不打仗?那是在開什麽玩笑!


    如果真的世界和平了,軍人怎麽升官,怎麽爵位晉級。


    不升官又無法升級爵位,失去上進途徑,信不信一幫大佬在內部搞事情?!


    “唔!是該視實情而定。”徐正剛才還真沒有注意冉閔遞眼神,是在想事情。他對著冉閔按了按手表示別激動,很有軍方大佬自覺地注視紀昌:“何時有敵,不取決大漢。”


    “民生不振,未敢言穩。”紀昌根本不想和軍方扯那麽多,他太清楚都是些什麽人了。他看了一眼一直閉眼做養神狀的劉彥,謹慎措辭道:“大漢如朝陽,旭日東升有時長,萬世基業平地而起。”


    軍方那麽虎逼,其實也是劉彥給縱容的,導致紀昌太多的話都無法說。


    很多的時候,紀昌真的想要與劉彥進行最徹底的溝通,例如講清楚漢國現在看著強大,但隻是強大在軍事和儲備金,民政差點就能用亂七八糟來概括了,要是不及時調整好國策,他們這一代或許沒問題,可是第二代國家的掌權者絕對會很難受。


    再難聽的話紀昌也不敢講,要不然就幹脆說二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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