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偌大的殿裏皇帝在案前批折子,穆清在離幾案不遠的大椅上看書,殿裏一時無聲。(.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穆清本欲看會書,然看不上幾頁就看不進去了,這書她在太傅府裏也看過,上麵寫滿了太傅的見解,比光看書上的字要有趣那許多,看著書了,就能想起太傅府裏的幾個孩子們,能想起在太傅偏院裏自己同野夫戰戰兢兢過活的日子,一時心裏也煩亂,目光不自覺便移到幾案後麵皇帝身上。


    皇帝垂膝坐著,先前園子裏碰見時候穿的明黃朝服已經換了下來,這會這人穿一襲玄色交頸常服,紅色內襯,兩個都是精神的顏色,碰在一起自然也是精神的。皇帝正低頭看折子,頭發髻成一團綸在玉冠下,映了燈的緣故額頭便是個飽滿光亮的樣,兩鬢若刀裁,兩眉黑如墨,因了垂眼那眼線格外長,鼻梁高挺仿佛他也是個色目人一樣,隻是膚色一直是個黑愣愣的,還有些粗糲,肩頸也寬厚,不像個當皇帝養尊處優人人都伺候的模樣,倒像個帶兵打仗的武官,同先帝的文弱白淨是徹底的不一樣。


    穆清怔怔看皇帝半天,卻是驀地皇帝將頭抬起來,她的目光竟然同皇帝撞在一起了,瞬時間她就有些難堪,遂低頭將書翻了幾頁,再抬頭但見皇帝兩眼灼灼依舊看她,燈影下他兩隻眼睛同個虎狼一樣。


    便是突然間有些氣惱,好端端的將人叫過來不說話是要幹什麽,怎的又突然兩眼發亮的看人,本欲不理會,低頭翻幾頁書卻是聽皇帝說話“過來。”


    穆清站起來,皇帝下一瞬起身,然後將她坐的大椅子拉到了幾案邊兒上,而後便又道一聲“坐吧。”他自己徑直又去看折子去了。


    穆清險些是要鬱出病,這人怎的,怎的是個這,心下這樣說,然還是坐在大椅上,這回真是看出來皇帝叫她來垂拱殿是真的無事,看書不進去,索性靠著椅背想要閉眼歇息。皇帝是坐在案後的長邊兒上,將她的大椅給拉到寬邊,穆清將將要閉眼,便是看見案上厚厚一疊畫紙,定睛一細瞧,這畫顯見著是個仕女圖,圖下還寫了生辰八字,聽說新皇恢複高祖時期的選秀製,算起來也該到秋選時候了,這就是送來的秀女圖吧。<strong></strong>


    穆清探身開始看這些圖,皇帝也沒管她,穆清卻是看的仔細認真,先前在先帝時期,她給先帝分類折子,遂久而久之連哪個地方的地方官是誰都知道更不要說朝中眾臣了,這是誰家的女子,父親是誰,先前在哪裏為官,一一看過去,皇帝看他的折子,穆清看送來的秀女圖,好半晌之後皇帝聽穆清終於開口了。


    “這索相的太孫女不錯,索相三朝為官,公正廉明,想來家裏的孩子不會太差,這長相也稱頭,大方利落,可以選進來。”她在那裏說話,皇帝起先是沒理會,看她竟然是個認真極了的樣子,遂將筆擱下。


    “嗯,是麽?”皇帝起身踱到她身後跟她一起看秀女圖,意味不明說了幾個字眼。


    他是個高身量又長腿長手,彎腰把著椅子緣便是個將穆清給括進懷裏的樣子,穆清瞬時間滿鼻都是皇帝身上的氣息,還覺著皇帝的呼吸老灑在自己耳垂脖頸上很有些不自在,然側了側頭躲開那氣息便也就繼續看秀女圖了。


    “唔,趙普功高德厚,可堪重用,家裏的女兒選進來再給他抬抬位,想來他是會感激你的,趙氏一門從他開始,他定然是願意的。”穆清一張接一張的說下去,誰誰家在哪裏,長出的女兒水靈秀麗雲雲,是個喋喋不休的樣子。


    “你倒是很懂這些。”皇帝湊過來又說一句。


    他說了這麽一句,穆清抬頭,以為自己方才將哪一家給說錯了,猶自是個想要往前翻看的舉動,皇帝接下來卻是低斥一聲“劉穆清!”是個咬牙切齒的樣子。


    穆清愕然,怎的好端端的這人又是個這樣,方才她可是沒有招惹他,這人怎的就是要無端生氣,自己生氣不行,還非要惹的別人生氣。


    “怎麽?”穆清勉強回了一句,也生不出給他選秀女的心了,既然眼下她在宮裏,皇帝拘著她她哪裏都去不得,現在再出宮去也不知是何時,出去了皇帝抓她的心不死,她也是個寸步難行,不若就在宮裏伺候他罷,橫豎認出她是靜妃的人沒有,再是頂著先帝後妃伺候皇帝的名聲大約也沒人知道罷,這天下的許多事永遠由不得她,不若就走一步看一步順著天意,穆清覺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心裏都有些瞧不上自己了,然眼下她自己被皇帝拘著能幹什麽。一旦決定要待在宮裏,自然是要盡心伺候皇帝了,她是一心為他著想,為他的天下著想,怎的他又是個惡狠狠的樣。


    “真是個混賬東西,朕的天下要你操心!”皇帝探手將穆清手裏的畫紙抓過來扔到一邊,恨瞪穆清一眼,竟然是個氣的要跳腳的樣子,還同穆清說話用了朕,最後竟然張嘴在穆清而後恨恨咬了一口。


    “你真是……”穆清捂著自己耳後,簡直不敢相信皇帝方才的舉動,看皇帝是個氣哼哼的樣子,莫名其妙也有些驚嚇。


    穆清真是被皇帝給嚇了一大跳,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惱意,說的不合你心意便不合心意罷,橫豎最後是你挑人,怎的將這樣大的帽子扣她頭上,話裏意思竟是說她要幹擾朝政麽難道。穆清連氣帶冤枉帶耳後疼還誠惶誠恐,遂就端坐在椅子上垂著腦袋再沒看皇帝了,虧她方才還覺著他認真看折子的樣很像個皇帝。


    皇帝同個鬥獸一樣在殿裏來來回回轉了幾個圈子,兩眼不時恨瞪穆清一眼,看她同個木頭一樣那麽坐著,可氣極了,最後終是將人給攆回去。


    “回去罷,嚴五兒,將人給送回去,不,讓她自己回去!”皇帝顛三倒四說了句話要將穆清給攆出垂拱殿,穆清自然不願意再留在這裏,遂就趕緊出了殿。


    她走後皇帝猶自是個不解恨的樣子,邊摔折子邊問嚴五兒,“你說這宮裏的女人不都是恨不得一個將一個給生嚼了麽,作何就她要顛顛的給我選人。”


    “唔,奴才也不知道,大約娘娘是個性子好的罷。”嚴五兒猶猶疑疑的說了句,得皇帝一句“滾出去”他也就滾出去了。


    靜妃的性子嚴五兒約莫是看出點門道了,若是放在中宮的位置上,當是合適極了,公允,端莊,一心為皇上,一心為江山社稷,還有治人的法子,皇上也看重她,該是要成一段佳話的,隻是如果她再能看出點皇上性子能摸著皇上尾巴骨那就最好不過了,在這一點上嚴五兒有些可惜。


    當晚穆清累極早就睡過去,皇帝很晚才進了倦勤殿,進去之後床帳已經放下來了,他掀開帳子一看,穆清睡在裏側正是個熟睡的樣子,外麵空出了一片地,像是專門留給他的。


    皇帝氣了一晚上,看見留出的這半邊床便有些氣消了,他本來是想叫她陪著他看會折子的,萬沒想到她竟然開始給他後宮擴充人了,真是要將人氣死。


    猶自帶了氣洗漱結束,伺候的人出去之後皇帝上床,看穆清手動腳動是個沒睡安穩的樣子,無意識也就撐著胳膊伸手在她肩背上輕拍了幾記,待人重新又安定下來他才罷了。


    皇帝萬不是個輕手輕腳哄人睡覺的主,先前有夜穆清教刀口疼的徹夜都睡不安寧,皇帝想學別人哄著她睡覺,結果幾巴掌下去反倒將人給拍醒了,直將清豐給氣的要背過氣去,他是換著方子的給靜妃調藥,結果一直說是睡不安穩,最後才發現這皇帝回回是幾巴掌把人扇醒,痛心疾首跟皇帝說了,皇帝才知道安撫人不是打人。


    穆清終於睡熟,皇帝每每夜裏都看她,起先覺著這張臉甚是陌生,他老是試圖在她臉上尋找舊時的影子,雖說五官沒有過多變化,可連瘦帶操勞還黑,能找著舊日的影子皇帝都佩服自己。最後索性就沒找了,這張臉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興許哪一日她臉給變回去他還要不習慣呢。皇帝看她半晌,最後還是探身去看穆清耳後,他生氣時力道自然控製不住,不知給咬成什麽樣子了,探頭一看,耳後的牙印子竟然還在,皇帝探手摸了摸,正要躺回去,卻是腰上搭了一隻手。


    皇帝身形一僵,低頭看去,穆清是對著他睡覺的,他這會起了半邊身子去看她耳朵,結果睡夢中的人也不知是怎的,竟然將胳膊纏在了他腰上。兩人在一張床睡許多時日,從來都隻有他趁她睡覺的時候摟摟抱抱,她是萬萬不可能的,清醒的時候是不可能,睡覺的時候更是不可能,怎的今日就攬著他了。


    皇帝沒言語慢慢躺下去,險些要粘在穆清身上,讓腰上的胳膊是完完全全攬住他。


    他這個樣子讓寶和看去,定然是要破口大罵還要打人了,說沒出息,也真是沒出息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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