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不知怎樣,雖說決定蕭家一大家子的重任自己不再要全擔著,可父母不得不惦記,心裏那樣下決心,可是哪裏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野夫該是把過冬用度都送到了罷,若是送到了,等野夫回來她也是要將野夫安頓好。(.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猶自這樣想著,卻是驀地肩膀上放了一隻手,穆清險些驚叫出來,回頭一看,她將將惦記的人這會就站在她身後。


    野夫不知何時來的,竟然一點聲音也無,穆清一打眼看看見是野夫,以為看花眼,定神一瞧之後連忙四顧,野夫從宮外進來,再不能讓宮裏四處喧騰,遠處站著侍衛,不時也有宮女路過,索性這亭子三麵環著灌叢,穆清一把將野夫拉坐下來,他身量過高,站著別人一眼都能瞧見。


    穆清驚驚慌慌的將野夫一把拉坐下,野夫便噙了一點笑意來,穆清鮮少有這樣冒冒失失的樣子。


    “你怎的進宮了。”眼下皇帝將宮裏各個侍衛都調增了些,野夫進來該是不容易的,就算他有通天本事,可哪裏及得過那麽多雙眼睛。


    “來看看你。”野夫道,平淡簡潔的一如往昔。


    穆清突然就說不出話了,眼裏的熱意使勁了很多才將將壓下去,她垂著眼睛好一瞬才細看野夫,他這次又出去走了遠路,該是哪裏都好好的才能行。


    這一細看,她覺著野夫仿佛有些不一樣了,具體哪裏不一樣卻是說不上來,隻是一猛子看見覺得野夫同往日有些不同,他仿佛將頭發剪短了些,眼眉仿佛更黑了些,顴骨突著像是瘦了,整個人也比往日裏尖銳上不少,怎的耳朵上也有了耳洞。


    若說以往野夫同個合上的玄鐵大劍一樣,這時候卻是仿佛有了一點劍鞘稍脫,鋒芒從縫隙裏露出來的意思,厚重消失,些許銳氣撒露。


    “怎的穿了個耳洞。”穆清開口,野夫路上該是遭遇了什麽,也不知經曆了怎樣的生死劫難,帶著商隊行走,一路全是蠻夷之地,動輒便是生死,隻是這些她都不便問,她幫不上忙的,問了也是白問。


    “沒著意叫集市裏的老人給穿了一個。”野夫低低道。


    他去的地方過了河潢便不再是我朝領土,那許多蠻夷該是有許多不知道的習俗,興許是哪個蠻族的習俗,穆清這樣想著便就揭過這茬。


    “路上還順利嗎?”


    “嗯。”


    “怎的還穿了蘇錦的衣服,往日裏就說給你打一身,你偏生不要,看看,你穿上多精神。(.$>>>棉、花‘糖’小‘說’)”穆清驀地發現野夫的打扮不若往常,他穿了一身青藍蘇錦窄袖長袍,整個人看起來竟是連氣息都不一樣了,竟然還多了些富貴氣。


    “我說你今日看著仿佛與往日裏不一樣了,原來是穿了新衣服緣故。”


    “嗯,進宮要看你就打了一身新衣服,好看麽?”野夫仿佛不甚習慣似的看看自己周身,低頭將自己衣服嗅一圈,他問穆清。


    “好看,真的好看。”穆清忙忙點頭,久未與野夫見麵,今日正思念時候,野夫出現了,她一時情緒起來,這時候話也多了,語氣也活潑潑不少,見野夫聽見她說好看靦腆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來,穆清不自覺也笑。


    她今日披著一件白色狐裘大氅,領子上留了一圈的長毛圍著脖頸,臉上脂粉未沾,頭上也隻是個白玉簪子攢著頭發,頭臉素淨隻餘那一圈狐毛圈著臉,笑起來之後眼睛微彎長睫濃密,太陽光底下竟然能發光一樣。


    野夫看了半天將眼睛挪開,不自覺低頭又去看自己周身,又去嗅自己衣服,仿佛對於新衣服是徹底的不習慣。


    “這一回回來就再不要去了,今年過冬的用度都送去來年我在宮裏再想辦法罷,你長年奔波該是歇著的時候了,這兩年辛苦你了。”穆清拉著野夫手說道,兩年時間裏,野夫也不知度過多少凶險時候,往後再是不能叫他這樣。


    “嗯。”野夫道。


    穆清便微微點頭,她看野夫手上還未愈合的血口子,還有包著的小指,心下酸澀,說到底,野夫同蕭家沒有任何關係,哪怕父親將他養大,然父親同樣也養大了皇後,兩人如此不同,穆清不由心疼野夫。


    “我今日是接你出宮的。”野夫驀地道,穆清抬頭,就見他垂眼臉上是一片的認真。


    “可是這許多人,怎能出去。”


    “我能進來就能出去。”


    “可是……眼下我們出去也走不遠,皇上知道我了,天涯海角定然要追著的。”穆清一時不知如何同野夫說清她要留在宮裏的事。


    “也是。”野夫有些落寞的說。


    “你且在宮裏再待些時間,假以時日我必將你從宮裏帶回去。”野夫低聲道,語氣既堅又牢。


    穆清微微驚心,一時話都說不出。


    “皇上……”卻是驀地有聲音傳來,那是嚴五兒的聲音,穆清立時慌張,拉著野夫不知要去哪裏。


    “你快點走罷,快走,別讓他看見。”穆清著急忙慌說話,汗都要湧出來。


    “你記得你說過你要給我一件我想要的東西麽?”這時候已經能聽見皇帝腳步,一步步仿佛踏在穆清耳朵邊上。


    “快走,都這個時候了還說什麽。”穆清想起先前野夫同皇帝的纏鬥,要是兩人再見麵,野夫定然要被皇帝捉住。


    “你記得麽?”野夫執意問。


    “記得,我記得,你有想要的東西我一定給你。”穆清已經看見皇帝的明黃衣角,這時候眼睛都不敢轉隻是拉著野夫,額上真的沁出了一層汗。沒想到短短時間,事情竟然成這樣,不過月餘光景,以前她恨不得被野夫領出宮去,再不見皇帝,這時候卻是急著叫野夫走,急著叫兩人不要起紛爭。


    “來人。”站在亭外的皇帝喝一聲,四處立時響起腳步聲。


    “假以時日我一定來接你。”野夫說完這話,縱身從灌叢裏出去,穆清急奔向前想要拉住皇帝,灌叢那邊已經響起打鬥,穆清知道單單侍衛野夫定然能出去,若是有皇帝出手,今日野夫怕是出不去了,遂不顧皇帝臉色,攥上他衣服被拖行走了好幾步。


    “放開。”皇帝冷聲喝一聲,看腳下近乎要抱著他大腿的人,眼睛沉黑。


    “……”穆清充耳不聞,隻攥著皇帝衣服,不過片刻野夫已經不見蹤影,整個宮裏一時都是侍衛跑動聲,四處響起的腳步叫穆清渾身都冒汗,不覺便攔腰將皇帝抱住。


    “放了他罷,求你。”她說。皇帝本要將人甩開跟上去將那野夫擒住弄死,卻是這句入耳,他垂眼看去,然後眼睛都要氣紅。


    穆清仰臉一臉的懇求,皇帝從未見過她這樣,如今她這樣求他,是叫他放走另一個男人,那男人她方才還拉著手。


    “放開我,今日我放了他。”皇帝知道宮裏侍衛奈何不住那野夫,他第一時間沒有追上去,這時候人定然已經出去了,遂道。


    然宮裏四處都是侍衛跑動喧鬧聲,往日裏皇帝也並不是個說話算話的可信樣子,穆清沒有放開,猶自那樣攔腰抱著皇帝。


    “嚴五兒,著沈宗正立刻進宮。”宮裏那人已經逃出去,宮外今日要叫他插翅也難逃,若今日抓他不住,不知何時又要進宮,最後一句說的是什麽,要將這女人接出宮去?


    穆清知道沈宗正是幹什麽的,皇帝喚沈宗正來,便是不放過野夫了。


    “你怎的要這樣,野夫這兩年照拂我良多,即便他闖進宮來……”


    “住口!”穆清話未說完,皇帝一聲厲喝,直將遲遲才從殿裏跑出來的奴才們嚇死。


    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是在仗著我不能把你怎樣便一句句的要這樣氣人,皇帝挺直腰背站著,他長年陰鬱身上帶了戾氣,這時候冷著臉簡直形容可怖,像個立時要殺誰的樣子,斷沒有前幾日躺在榻上同穆清說他幼時那許多事的樣子,也斷沒有平日裏嬉笑不正經的樣子。


    倘若穆清是個尋常的女兒家,這時候她也該要哭上一兩聲掉出些眼淚來,這樣即便對她沒有心思的尋常男子也要軟上一兩分心,可皇帝越嗬斥,她就隻知道將人拖著不要讓他去追野夫,女兒家的小心思竟是一點都沒有,直將一幹奴才們看了個著急,這位怎的是個這樣。


    先前穆清還有點嬌嬌柔柔女兒家的小性子,雖說少可之前還有點,出宮兩年真是將這給磨得丁點不剩。


    穆清勒的皇帝腰間都要疼,這時候皇帝也不走了,就站在園子裏,穆清自然就抱著皇帝的腰那麽垂頭縮腦的站著,宮裏的聲音漸漸平息她也沒縮手。


    沈宗正從宮外趕來,這時候老遠便看見園子裏皇帝同靜妃是這個樣子,不由啞然,這兩人是在幹什麽。


    “沈宗正,將京衛營全部給我撒出去,傾城找今日闖進宮來的人,若是明日見不著人,朕唯你是問。”


    “臣遵旨。”沈宗正同皇帝之間極少君臣相稱,這時候聽聞竟然有人闖進宮來,立時嚴肅起來,領旨便走。


    穆清在沈宗正來的時候便沒有攔腰抱著皇帝,人前她多少覺得那樣不雅觀,遂就站在皇帝身後拉著人家衣服,皇帝顯見著是個氣急的樣子,若是他氣的跑出宮去抓野夫,再加上那許多士兵,野夫哪裏能逃得過。


    普通士兵奈何不了野夫,千萬不能加個皇帝。


    皇帝一言不發舉步便走,穆清拉著他衣服亦步亦趨,本想求著皇帝給個承諾,說他不出宮去,卻是沒敢再言語,皇帝稍微脾氣控製住了,她一言語再起性子可如何是好,遂雖然覺得自己這樣子極為失禮,這時候人命關天哪裏顧得上,也就縮著腦袋跟著皇帝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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