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的情形比朝中接到的信兒艱難多了,對,不是西南,而是南邊,朝廷單單知道西南一戰自己連接吃敗仗,西南地形複雜蠻族詭怪,連接吃敗仗尚且在情理之中,朝廷也知道前太子唯禎在江浙一帶打著匡扶正統的旗號在行事,可朝廷不知道西南連接吃敗仗大軍一退再退,太子唯禎都敢公然帶兵出沒在江浙西路,城裏竟然無兵士能阻攔住,大半守城將士撥去了前線,這情形寶和哪裏能坐住,好容易弄到手的皇位,眼看要被人撬走,再加上前些日子他竟然被那唯禎給下蠱劫走,新仇加舊恨,遂才有了他非要鬧著去西南那一出。[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皇帝去涼州不足一月,可二十餘天已經足夠戰場上發生大變化,因了他將將才從涼州回來,寶和壓著那信兒沒叫皇帝知道,那天將幾位老臣驚嚇過後他跟著韓應麟回家,無論如何都要去西南,韓應麟也是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可天下的寶和是個想幹什麽便幹什麽的人,遂他見天兒的進宮與皇帝不是罵仗就是幹仗,直鬧得前殿雞飛狗跳。


    有時候他也跑去穆清那裏罵皇帝,穆清偶爾跟著也罵幾句,他還要縱著穆清同皇帝吹枕邊風,穆清隻每回給寶和端了毛豆腐哄了寶和到點了走人,皇上做什麽她哪裏能管上,況且刀劍無眼戰場上也是危險,皇帝好容易有這麽一個親人,她也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寶和去戰場。


    毛豆腐吃了許多回,寶和終於膩歪到一見毛豆腐就想吐的地步,穆清也哄不住寶和了,眼看宮裏沒一件能讓人順心的事,寶和徹底同皇上幹了一仗,舅甥二人各自使了渾身解數,十八般武藝上了個全險些將書房拆了,最後寶和功夫終究勝皇帝一籌,打的皇帝鬆口叫他去西南。


    據說那天宮裏的侍衛們真是大開眼界,終於見識到天駝峰真功夫是啥樣,起先圍觀的隻有書房外的侍衛,最後旁的殿裏侍衛借故不時挨近了書房看皇上同寶和大戰,沒當值的侍衛們聽聞皇上與“天下粉紅針”在比武,呼啦啦全跑回宮裏,後宮的大小女眷掌事嬤子們也聞風而來,穆清也被嚴五兒請來,於是後宮烏泱泱一群人圍著那書房看了個夠,兩人從屋內打到屋外,又從屋外打到屋內,最後但聽一通的“劈裏啪啦”,最後寶和打開門從門裏走出來,昂著腦袋挺直腰杆頂著一臉的五顏六色神氣活現等在書房外,半晌從書房裏扔出來一張聖旨,寶和趾高氣昂的大聲宣讀一遍,最後道一句“小兔崽子非得打了才老實,早點聽話多好!”眾人驚駭,他得意洋洋打著旋子掠上宮牆飛出宮去。[.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皇帝封寶和為征南大將軍,輔佐禦天一同去西南,點兵點將之後,不幾日就要出發去西南,


    十一月初十,天大晴,碧空如洗,禦天同寶和披甲執銳,各騎高頭大馬在東城外領兵集合,皇帝攜百官皇後靜妃來給諸將士送行,正午時刻,大軍出發,寶和同禦天二人出發去西南替皇上平大理殺前太子唯禎。


    送行畢,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城,皇帝攜幾位朝臣去了前殿,穆清同皇後回後宮。


    今日是近些時日裏難得的一個大晴天,太陽正當空,照著還未化的積雪有種絲絲縷縷的透亮,刮了好幾日的北風也停了,空氣裏全是沁骨的利霜,滿世界仿佛都是個幹脆利落清冷的樣子,陰沉了好幾日的天放晴,仿佛頭頂上罩的東西也豁然開朗,穆清已經在殿裏悶了好長時間,自打從涼州回來之後她就再沒出過殿裏,皇帝天天同她說的最多的是給他生個兒子,也不知清豐說了什麽,他統共是不讓她從殿裏出去,隻見天兒的喝藥泡湯吃東西。偶爾她想要出去在園子裏走走皇帝也轉瞬趕來將她掠回殿裏,清豐說她若是要孕子身子太寒恐暫時懷不上,他是這麽跟自己說的,不知同皇帝如何說了,皇帝著人將倦勤殿燒得穿單衣都嫌熱,外麵更是一步都不能踏出去。


    穆清抗議了幾回未果,遂就無奈的窩在殿裏,今日借著給寶和送行是頭一回出來,礙於同行人眾多,穆清一直坐在轎攆裏,終於進得宮來周圍人少了,遂就將簾子揭開,頓時一股清冽空氣鑽進來,腦裏瞬間清醒許多,太陽光下絲絲縷縷的明亮也鑽進轎攆裏,叫人不自覺心裏也明亮。


    她正自掀簾子看外麵,適時她坐的轎攆正好經過前後宮之間的園子,裏麵數十株臘梅一齊露了花蕾,黃燦燦一片沿著園子邊兒上長得正好,倦勤殿外不是鬆樹就是積雪,這會兒將將露頭的臘梅看起來生動極了,穆清著人停了轎攆,從轎攆上下來將將走了兩步,才看見那頭皇後也停了轎攆正站在臘梅樹下折花枝。


    皇後著一身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外罩一件軟毛織錦披風,頭上插、的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正因為她墊腳折花枝而輕顫,通身的打扮都是貴氣富足,按著皇後的規製裝扮了,今日畢竟要在百官跟前路麵,皇後自然還是皇後的樣子。


    穆清著一個青緞掐花對襟外裳裏麵穿藤青曳羅靡子長裙,披翠紋織錦羽緞鬥篷,頭上也隻是個寶藍吐翠孔雀吊釵,還如以往模樣,隻是鬥篷顏色豔麗才叫她沒那麽素淨,這會兒她兩手籠著手爐站在遠處看皇後,本欲立時要走,卻是猶猶豫豫站著沒動。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過皇後了,上一回見著皇後還是她鬧騰要踢鞠陣仗太大將還未康健的皇後吸引了來,一晃過去了快要兩個月,皇帝天天宿在倦勤殿裏,要麽就在垂拱殿湊合,再沒有招過皇後,也沒有初一十五去皇後那裏,皇後也沒再著人喚過皇上,悄無聲息的在延慶宮裏自己過活著,宮裏其它女眷照舊去延慶宮給皇後晨昏定時的請安,穆清與皇後相安無事,她覺著皇帝都要忘了宮裏還有個皇後了,她自己險些也要以為日子就那麽要下去了,卻是從涼州回來她總是不自覺會同身邊的掌事問問皇後情況如何。


    姑臧城裏,她與母親統共說話不過三五日,還都是下午時分的一兩個時辰,現在看來那點時間真是太短了,可穆清發覺她們說的話真的比想象的還要多,母親與她說起很多,說起最多的還是皇後幼時的一些事。神誌清楚時候蕭夫人同穆清說的是穆清的出生與幼時,神誌不清楚的時候她就說的是劉家的那閨女。


    穆清當時心裏難免疙疙瘩瘩,卻是母親走了之後所有的疙瘩都散了,她還慶幸,幸好一十幾年裏有皇後在母親身邊承歡膝下,叫母親不那麽難過,不至於真的失了女兒多少還有個閨女在身邊,無論這女兒是誰,至少於母親來說有個人填補了那窟窿。於她自己,過去的都過去了,往後路那麽長,她沒那麽多心力往回看,母親走後,她是不怨恨也不覺著冤枉了,皇後如今這個樣子,她看著有些心酸,有些可憐皇後,她知道皇後不是個多伶俐的人,遂也沒有過去說話的意思,隻是沒有避開遠遠看一眼。


    穆清站在路那頭看皇後,皇後折了一個花枝之後回身也看見了她,也不知她身邊的人去了哪裏,轎攆旁邊隻有幾個小太監,皇後攥著那樹枝睜大眼睛望穆清,她統共就不是個大骨架子的人,哪裏都是秀裏秀氣的樣子,頂了一身的錦衣華服與珠光寶氣卻看著恁的累贅,臉上白裏透青,無端陰鬱孱弱。


    “你在這裏做什麽?”穆清沒有說話,皇後先大聲斥責一句,狠狠瞪穆清。


    “回殿裏路過,看著臘梅吐了蕾就看看,難得天氣好。”穆清溫和回了一句,往前走了幾步停在皇後跟前。


    “你……若是身子不爽利就著清豐進宮看看。”穆清遲疑道一句,皇後看起來仿佛比她還要氣色不好。


    “本宮的事情輪不著閣裏的管。”皇後厲聲道一句,就兩句話她臉色看著更青了些。


    穆清心下苦笑,祖宗規製,皇後的延慶宮是宮,她也是可以自稱本宮,旁的後妃雖然住的地方喚宮喚殿,可都緊著閣的規製建的,用民間話說來住宮的是正主,住閣的是姨娘,皇後顯見著是恨極了她,便轉身欲走。


    “你幹什麽去。”皇後重重跺一腳衝穆清嗬斥一句。


    “嬪妾回殿裏。”穆清轉身對皇後行了禮欲走。


    她畢恭畢敬,皇後仿佛是更生氣惱怒起來,大聲道一句“不許走。”人也往前攆了兩步。


    穆清站定,心下開始後悔她方才舉動,作何要來這裏,該是安分回去殿裏暖著才是。


    “給本宮折十支花枝來。”皇後道。


    穆清身邊的嬤子本欲上前折幾支,卻是她一動皇後狀若瘋狂尖聲叫那嬤子不準動,那聲音之尖利將穆清都嚇了一跳。


    嬤子低聲請穆清回殿裏去,雖則宮裏有皇後,可滿宮的人都知道倦勤殿靜妃才是宮裏的正主,萬一凍著被風吹著,皇上怪罪下來誰能擔得起?


    “不許走。”皇後上前扯住穆清一隻袖子,穆清不得不將手從袖筒裏拿出來一手拿手爐騰出一手去拿袖筒,皇後雖然不受皇上寵愛,可她身上還是皇後規製,曆朝來仿佛皇後受寵的也少,遂皇後與靜妃糾纏在一起,嬤子也沒敢上前來,於是穆清就是一手暖爐一手袖套還被皇後揪住衣服。


    穆清做不來與皇後撕扯的動作,遂她站定“你先放開我,我給你折。”她依舊不動怒,隻是無奈,皇後這樣子得虧是在皇帝後宮才能過活了這樣長時間,別的皇帝後宮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什麽時候死都不知道。


    “你先折!”皇後尖聲道。


    穆清示意嬤子上前將袖套接過去然後探胳膊折花枝,午間陽光明亮,她身量比皇後高出不少,皇後揪著她袖子稍微仰頭才能瞪著她。皇後仰頭,穆清籠了一頭的陽光臉都亮了起來,眉目漆黑鼻梁端挺,溫和端莊,側麵看去像個翩翩公子,她有那麽一瞬不瞪著穆清神情也迷離起來,及至穆清要換個地方,她重新惡狠狠揪著穆清還搡了穆清一把。


    “你別搡我,我給你折幾支快要開花兒的。”皇後先前斥責嬤子時候穆清見著她臉上神情,心下略略有了點數,一邊感慨天意弄人,一邊應付著皇後給她折花枝。


    “那你快點折。”皇後仰頭道,腦袋上的步搖晃了幾晃看著有些許的生動氣。


    穆清轉臉看皇後一眼,然後依舊一手折花枝。


    手裏已經攥了好一把,“給你,拿好。”穆清道,卻是皇後不接。


    “去找延慶宮的人來。”穆清轉頭吩咐自己身邊人,皇後這個樣子,身邊真是不能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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