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開封再向西行,這萬字旗越發無用,宵小之輩層出窮,六人幾乎是藥不離手,人不全眠。


    不同於初出茅廬的萬三奇、程晶晶,連管家萬德在加入武館前,都在綠林道上混過十年。


    見多了楊悔的快劍,程晶晶漸漸變得像個大家閨秀一樣,羞於佩劍,更別提執劍殺賊。


    沿途程晶晶校尉的官身給萬三奇省了不少銀子,躲了很多硬茬子。畢竟飛魚營是從錦衣衛中優中選優的精銳,貿然殺了極可能惹怒朝廷,招來滅族之禍。


    雖說路上也遇上了東廠辦事,見過了四大密探中的地字第一號密探歸海一刀,警覺了東瀛刀道的詭譎,可靠著忍一時風平浪靜,總算平安無礙。


    程校尉經過多年訓練,加之自幼便在明蒙邊界長大,漸漸發現萬三奇看似雜亂無章的行程,實是衝著敦煌去的。


    將隨行人等留在敦煌,獨帶著程晶晶牽著駱駝走進了茫茫戈壁。


    程晶晶原本以為萬三奇要找尋什麽寶藏,沒成想隻是找莫高窟迷了路。1680米長的空間,層層疊疊的泥塑、壁畫,簡直讓萬三奇忘乎所以。


    然而貪多不爛,僅僅一個白日,萬三奇就出現了新收獲與舊有行功法門衝突,或招式和內力不搭配,反傷己身的情況。


    程晶晶出於羞惱的叫聲,為苦惱的萬三奇點燃了一盞明燈。那片壁畫所載正是白行簡所留的《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不隻是興趣使然,還是白行簡所學與那半卷殘功同出一門,萬三奇不僅自覺感悟良多,內功瓶頸有所鬆動,還熱氣上湧,漸漸變得皮膚乃至雙眼都赤紅起來。


    反複細讀三遍,萬三奇用一種以前不會的高明擒拿手法,信手抓回了想要逃跑的程晶晶,以其為侶依腦中所想,複現文中所意會之武學。


    萬三奇在這敦煌一住經年,連壓活鏢的人都換了三批,長子萬田已經度過早夭多發期,大妹萬程華的婚事拖無可拖,鐵衣衛同中原鏢局的明爭暗鬥,更是快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偏偏這時萬三奇因為”萬事通“的本事,被第一莊莊主上官海棠找上門來。看著一屋子各有不同的程晶晶畫像,萬三奇提出一畫換一問的交換條件。


    上官海棠的問題起初很平常,萬三奇的畫也畫的快。隨著問題的答案越來越隱秘,萬三奇雖然仍知無不言,對模特的要求卻也隨之加多。


    ”無痕公子“本已是世間雜學大家中最風雅的了,但幾日下來上官海棠已經不再按照計劃詢問,而是專挑天南海北的奇聞八卦來問,因為這類問題萬三奇答的最快,也最詳細。


    萬三奇的畫越來越有靈韻,所用的墨彩也越來越昂貴。第三十天時,萬三奇在一幅畫上所花費之金銀,已經幾近天下第一莊一個月的開銷。


    隨著最後一筆點睛完成,上官海棠看著畫中人,恍惚覺得仿佛自己就應該長成那個樣子。


    老於世故的上官莊主第一時間察覺不妥,折扇揮動之間滿天花雨灑金錢的絕技使出。明明準確擊中了目標,可那薄薄的宣紙和柔軟的綢袍,卻像硬如金剛一般,揮舞之間將暗器一掃而空。


    宣紙落地時,那把潔白的紙扇已經同,上官海棠的精鋼機關扇,過了十餘手。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門外的護衛想衝進們來。奈何雙方都有人守在門外,隻能先做過一場,勝者才能奪門而入。


    劍驚風雖說不是真的天下第一劍客,劍道上的造詣卻也是極高的。不幸的是萬家鏢局守在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袁小蝶。合萬見愁和萬福祿二人之智,那劍上所刻的九殘劍法推導至可以正反逆用的十八路劍法。小碟命中可能與此功有緣,在北上之前更是靠著運氣和天賦,將劍法凝練為一式劍招——無缺。


    沒有刀光劍影,一劍之後,袁小蝶已經脫力攤在地上,劍驚風則帶著笑容,一動不動的站立在風沙裏。直到一陣大風將他吹倒在地,袁小蝶還是沒能靠自己站起來。


    當畫室之中傳出衣缽碎裂之聲,當靡靡之味傳入小蝶鼻中,本已妒火中燒的青衣女俠,卻是笑出了聲。


    上官海棠的心是段天涯的,曾經是,現在也是。風雨過後,那破碎的衣衫成了玄字第一號密探的軟肋。隻要她一天不想嫁為人婦,或者一天拿不出絕殺萬三奇的辦法,她就會受製於人,受製於貌似無所不知的富二代萬三奇。


    上官海棠體質很特殊,想來這也是”無痕公子“會收她為徒的原因。借助從《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中午悟出的輔助功法,萬三奇竟然越過了後天屏障,短時間內與自然融為一體,跨出了後天向先天轉換的第一步。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隨時肯娶你的人“當上官海棠醒來時,除了門外劍驚風已經涼透的屍體,隻有這張字條和幾件嶄新的衣服。


    本來萬三奇打算去快活城遺跡看看,現在已經在二十歲上半隻腳跨入先天,也就不急著揠苗助長。


    在敦煌接了躺南下的鏢,萬三奇開始了哄好袁小蝶的漫漫長路。


    ......一路上萬三奇沒有出手,袁小蝶的俠名聞於江湖......


    荊襄自古與長江防線休戚相關,明金兩朝更是如此。靠著宋國發達的商業,完全可以說襄陽不破,則大宋不滅。


    而當萬三千完成幾趟短鏢,來到漢水之濱時,這一要害的主官正是京湖製置使兼知江陵府——賈似道。


    袁小蝶雖是自幼喪親,卻也因此更加恪守教養,希望能成為大家眼中高貴的大家閨秀。


    故這程晶晶可以容忍的共參大樂賦之事,袁小蝶是絕無一絲應允的可能。


    程校尉自從被迫共參大樂賦,內功修為突飛猛進。雖有心將此法進獻朝廷,卻苦於完全由萬三奇主導,不知其所以然。不是車千戶仁慈不認讓義女孤寡,而是因為萬福祿威名太盛,若肯入仕無論南北直接入閣。


    愛惜名聲的牟斌絕不會因為可能,因為陰邪之術而與萬福祿生死相搏。


    朱無視倒是不介意同萬福祿約戰,可瓦剌突然大舉調動兵馬,作為大同經略鐵膽神侯抽不開身。


    於是程晶晶奉召入京傳授經驗,不成想被錦衣衛副指揮使出賣,為鐵衣衛所掠。


    好在沒等實踐出真知,鐵衣衛便傾巢而出,南下去劫中原鏢局的鏢。


    鐵衣衛怪人黃沙將她救下,不但道明個中原委,還願意護送她到安全地方。


    以關泰山的殘餘勢力為基礎,萬家鏢局連鎖經營的理念,在小城市廣受歡迎。經過一年多的發展,除了已有老店的城鎮,小城到是大多會有家萬家鏢局。


    分部的人雖然不知道少鏢頭在哪,卻還是知道總部的所在地。於是程晶晶便同黃沙結伴,與歲銀一起南下,去姑蘇城投奔那位未曾謀麵的”武山長“萬無壽。


    黃沙也因此錯過了同趙燕翎結為知己的機緣,一啄一飲之間誰又能說得清呢?


    ......


    萬三奇少年得誌,誌得意滿恰逢明宋暗戰,本以為能大殺四方,最後折扇盡毀多虧一位三十歲出頭的文官相救,才得以保全家眷,隨行鏢師悉數戰死,唯有萬德僥幸生還,卻是成了廢人,武功盡失。


    宋廷因為萬家鏢局的亂入戰果豐碩,而且死傷較之先例少上很多。


    於此役生還者幾乎皆為先天武者,金銀黃白之物自不用說,連那最珍貴的人情都收了不少。


    雖說名宿、豪強的人情價值連城,但加起來都及不上恩公身份帶來的衝擊。


    那位同萬三奇相談甚歡,赤手空拳殺死巴雲樵師徒的文官,他現時唯一的異姓兄弟竟然就是已故賈貴妃之第,當朝瑞國公主的親舅舅,寶章閣直學士兼京湖製置使兼知江陵府——賈似道。


    直到贈詩畫離別,坐在舟舸之上,萬三奇還是很難接受一位見識深遠、樂觀開朗、允文允武、視金錢如糞土的拳術宗師,會在未來成為背盡罵名的亡國奸相。


    拿著京湖製置使簽發的文書,萬三奇和袁小蝶伉儷倒是沒像當地百姓一樣,受到官府的欺壓。


    走進川嶺武林地界,萬三奇收起了鏢旗,免去了與本地土人勢力打交道的麻煩。


    三遊洞生於絕壁之上,有棧道可通。洞寬約20米,高10餘米,深約30米,洞中橫排3根鍾乳石柱。洞內列有曆代碑刻,洞外崖壁上刻滿曆代客的詩文。洞頂之懸石,擊之有聲,名為“天鍾”;地麵之凸石,跺之有聲,稱為“地鼓”。


    許是真的同那白行簡有緣,在遊覽三遊洞時,萬德和小蝶並無異常,萬三奇卻一蹴而就,徹底洗淨後天汙垢,回歸先天,返璞歸真。


    境界升華後,始確知詩詞之間蘊含無上武學。書畫也好,刀劍也罷,既可為殺人之器,亦可化作娛人之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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