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複漢的眼睛一直望著外麵,外麵已沒在下雪,但卻處處有積雪。遠處的峭壁上的雪已積成塊,雪本是柔軟的,積成冰塊的雪看上去很僵硬,他的表情如同雪塊一樣僵硬。


    沈寒竹來了,踏雪而來。他的衣衫在風中飄動著,映著雪,透著一絲快意。走路的姿勢飄逸而瀟灑,跟他拔劍時一樣迅捷利索。


    “你來了!”陳複漢輕輕地道,他張口的時候,嘴邊嗬出了一道白氣。天很冷,話更冷。


    “你叫我來,我一定會來。”沈寒竹答道,他的聲音要比陳複漢響亮得多。


    “你很聽話。”陳複漢這話聽上去似乎是在誇讚。


    沈寒竹笑笑,道:“你的話就是命令,我隻有服從。”


    陳複漢道:“像你這樣的人,誰見了都會很喜歡。”


    沈寒竹又是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叫我來,並不是讓我來聽你說這些客套話的。”


    陳複漢承認得很快:“當然不是。”


    “那麽我們是不是應該切入正題?”


    “相當應該。”


    “請講?”


    陳複漢指了指身邊的軟皮椅子,道:“請坐。”


    椅子很軟,誰坐下去都不大願意起來。


    沈寒竹看了一眼,居然沒坐。


    陳複漢問道:“你為什麽不坐?”


    沈寒竹道:“我是來聽你講話的,站著聽並不影響你說話的效果。”


    陳複漢略有不悅,道:“有一個很不幸的消息告訴你。”


    “什麽消息?”


    陳複漢緩緩地道:“錢宛如病了。”


    這果然是個不幸的消息。


    沈寒竹突然有一種心疼,他關切地問道:“什麽時候得病的?”


    “昨晚。”


    “得的是什麽病?”


    “可能是水土不服,皮膚過敏,背部起了水泡。”


    “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郎中。”


    “現在呢?”


    陳複漢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還是老樣子,但藥已備好,就在桌上。”


    桌上整整齊齊地放著八根連根的中草。


    沈寒竹眉頭一皺,問道:“這草是藥?”


    陳複漢點了點頭。


    “怎麽用?”


    “抹於皮膚表層。”


    沈寒竹二話沒說,拿起中草就走。


    陳複漢看著他的背影,道:“你從來都這麽相信別人?”


    沈寒竹停下腳步,但沒有轉身:“你值不值得我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


    他走了,他的腳步比來時快了許多,甚至帶著一絲匆忙。


    見沈寒竹走遠,陳複漢轉過身來,屋內突然多了三個人。


    費三娘、肖柯和袁柏辰。


    陳複漢的目光從他們三人中一一掃過,然後陰著臉道:“你們現在本來都是死人。”


    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陳複漢說的不好聽,但不好聽的話往往卻是最真實的。


    陳複漢道:“人活著總比死了的好,我相信你們以後一定可以活得更好。”


    三人都在聽。


    陳複漢道:“當然能不能活,活得快不快樂關鍵都在於你們身上。剛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你們現在都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肖柯馬上應道:“我明白。”


    陳複漢點了點頭,望向袁柏辰。


    袁柏辰道:“人為了吃飯,什麽都可以做,何況是為了活著。”


    陳複漢又把臉轉身費三娘。


    費三娘居然笑了,她甚至笑得彎下了腰。


    陳複漢冷冷地道:“你為什麽要笑得那麽開心?”


    費三娘將袖子一揮,道:“這事沒有我,還真成不了。”


    陳複漢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如果你能辦得漂亮,你一定會活得長命百歲。”


    費三娘將笑容一收,道:“我一定會的。”


    陳複漢居然鼓掌道:“時間已經很緊了,三位得馬上行動。”


    話音一落,三人身子已在屋外。


    身子瘦長的人,腳自然也長,肖柯居然跑在了最前麵,他要去的地方,竟然是傲雪下榻的屋子。


    此時傲雪正呆在屋前雪地中發呆,雙目看上去呆滯,似有滿腹心事。


    當肖柯離她五步距離時,她才突然警醒。


    傲雪的目光如利劍般掃向肖柯,肖柯不由地自主停下腳步。


    “奪命手肖柯?”傲雪喝道。


    “傲雪姑娘的記性真好。”肖柯一臉堆笑道。


    “你今天來奪命的還是來送命的?”


    “都不是。”


    “那你是來幹什麽的?”


    “我是來請姑娘的。”


    “請我?去哪裏?”


    “宛如姑娘的房間。”


    傲雪一聽宛如的名字,一股醋意馬上湧了上來,她冷冷地道:“我去她那裏幹什麽?”


    肖柯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傲雪一口回絕:“我不去!”


    肖柯狠狠地道:“你不去也得去,今天由不得你。”


    傲雪苦笑道:“有你這樣請人的嗎?”


    肖柯道:“橫請也是請,豎請也是請,怎麽請,都是請。”


    “我說了我不去。”


    “你非去不可。”


    “你想動手?”


    “說對了!”


    傲雪不屑地看了肖柯一眼,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手已經受了傷。”


    肖柯的手是在牢裏的時候受的傷,為了想逃出牢房,他試圖用他的“奪命手”擰斷綁在他身上的繩子,但是繩子太結實,不僅沒擰斷,反而受了傷。現在突然被傲雪一語點破,心頭不免一緊,但隨即又恢複鎮靜,道:“不管我的手受傷還是不受傷,奪命手依舊是奪命手。”


    說完,將身欺近傲雪,一把抓了過去。


    傲雪將身一讓,奪過肖柯的一抓,道:“受傷的手已奪不了人的命,你要是再不收手,恐怕斷送的是自己的命。”


    肖柯哪裏肯聽,一個轉身,又出一手,抓向傲雪肩膀。


    傲雪豈肯給他抓著,一招“玉女投梭”,再次避讓開去。肖柯實際上是見識過傲雪身手的,但是依仗自己是個男人,而傲雪是單身一個女子,膽子頓時壯了不少,一抓接著一抓攻出。


    傲雪見他招招都是取人要害,不禁被其激怒,但見她杏眼一瞪,嬌喝一聲,不退反進,躲過肖柯一抓,將手臂一卷,一肘撞在了肖柯肚中。


    肖柯沒想到傲雪招式如此靈巧怪異,被撞個結實,肚子疼痛難忍,“蹬蹬蹬”連退三步,躬著身子蹲了下去。


    “傲雪姑娘果真是好身手。”一個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傲雪一眼望去,但見一個男人正站在不遠處望著她,而這個男人的手上居然捧著一大束鮮花。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采來的這些鮮花。


    這個男人她認識。


    他叫袁柏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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