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烏雲密布,驚雷滾滾,大雨傾盆而下,在海上泛起一層朦朦的水霧,此時的海麵已是洶湧無比,翻騰的海浪將打撈船隊拍打得搖搖晃晃。而這一切都沒有剛才那聲巨響懾人,那個從海中傳來的咆哮竟壓過了天地間轟鳴的雷電,清晰無比的傳入每一個人耳中,叫人惶然失措。


    “這個聲音是地震嗎?”大副驚道,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海麵,季語彤凝望了下風雨中的大海,鎮靜道:“不,這不是海底地震,因為地震震波會比聲音傳得更快,而現在海上除了風浪大點之外並沒有其他動靜,這不是地震的聲音!”


    “那什麽東西才能發出這麽大的聲音啊?!不會是海怪吧~?”薛蟠如驚恐道,林凡警惕地望著周圍海麵,確實如季語彤所言,海上沒有要形成海嘯的景象,他又望向那個廢墟中心光芒四射的六麵體晶石,心中嘀咕:“莫非是那東西在作怪?”但那個晶石除了那一如既往的炫目光芒外沒有什麽異常,它被最接近廢墟的一艘打撈船吊機吊在半空,正在登陸隊員的指揮下搖搖晃晃地往打撈船上移去。


    “剛才那聲音會不會是因為雷打到海裏所以形成回聲啊?”陳波試著解釋道。


    “這怎麽可能?哪有雷打到海裏還有回聲的,對吧語彤……”吳玲玲話沒說完,吼!!!!的一聲,海中突然又傳來一聲巨響,這聲比剛才還要響,吳玲玲忙挽住一旁季語彤道:“天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語彤!?”


    季語彤脫開吳玲玲的手,冒著風雨回到船舷邊望向下方的大海,林凡、大副和陳波也跟著她走了過去,林凡來到船舷邊,他看到甲板另一邊還有附近的打撈船上有很多人和他們一樣,大家都冒著大雨在甲板上觀察周圍的海麵,試著找尋那個奇怪聲音的源頭。


    吼!!——


    海底下那個聲音再次傳來,而且比前兩次都更響,聲音從海麵下傳來,直聽得人震耳欲聾,簡直是大海在對所有人咆哮一樣。


    “天呐真是見鬼了!海裏到底怎麽了?”陳波捂著自己耳朵道,正當大家為這巨響驚恐時,海上接下來發生了一件更加讓人難以置信的事——


    廢墟旁,那艘吊運著發光六麵體晶石的打撈船,突然浮上半空,它寬厚的船底甚至升起到了和林凡他們所在的驅逐艦甲板一樣的高度,眾人驚恐地望著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然後洶湧的海中突然傳來一陣如夢囈般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細語,那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啊婆娑勿拉赫~~”


    這聲音聽上去讓林凡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但他卻想不起是在哪聽過,片刻之後,忽然刺眼的白芒從那個六麵體晶石中射出,大海被映得一片熾亮,然後一股巨大的能量從光芒中心激蕩而出,海麵瞬間被壓得凹陷下去,衝擊波朝周圍席卷而開,林凡被襲來的氣牆一下彈開,整個人倒飛出去,他隻覺後背率先撞到船壁上,然後後腦殼又重重砸了一下,兩眼一黑便暈死過去。


    ******


    “林兄弟!林兄弟!”


    恍惚中林凡聽到有人在喊他,他緩緩睜開眼,隻見大副李剛跪在他身旁一臉擔心地望著他,“大副……我這是怎麽了?”林凡撐起身,“哎喲~”忽然他感到後腦勺一股火辣辣的痛。


    “林兄弟慢點,你頭破了。”大副從上衣撕下一塊布條幫林凡包紮起來,林凡摸了下後腦,隻見手上都是血,“剛才……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問道。


    “唉!出大事了!你現在能起來了嗎?我們要趕緊逃命了!”大副邊說邊將林凡拉起身,林凡看到自己站在一個小“平台上”,麵前是一麵高聳的“船壁”,他驚覺周圍皆是呼救聲,他環顧左右,然後整個人一下愣住了。


    隻見雷神驅逐艦整個側翻了過來,船身側壁翻在外麵,船的甲板一側則沒入水中,海中一群落水者在大聲呼救,而他現在所站的地方,其實原本應該是塔樓的側壁,隻是現下船身側傾,才成了一個平台,“這、這……船被掀翻了?!”林凡難以置信道。


    大副點點頭,說道:“剛才不知咋回事,一股強大的衝擊波突然迎麵撲來,整艘船都被掀翻了,好多人落水了呢。”


    “啊……那其他人呢?他們沒事吧?”


    大副指了指上麵,林凡看到原本的船舷邊現在成了一道船簷,季語彤、薛蟠如、吳玲玲和陳波四人正探頭望著林凡這兒,他們見林凡恢複清醒了,便揮手道:“林凡你沒事吧?!快上來啊~”


    大副接著道:“大夥之中你傷得最重,剛才船傾翻的時候他們趁機爬了上去,現在海水在甲板這側漫了上來,你情況怎麽樣?我們也得快點攀上去了。”


    林凡抬頭看了看上麵“船簷”的高度,然後又看了看麵前豎立而起的平滑的甲板,無力道:“船舷那離這兒有四五米呢,這甲板又這麽平整,我們怎麽爬得上去呀?”


    “跟我來,那邊有一條排水管,是直接連到船舷外邊的。”大副說完便小心翼翼地貼著甲板,沿著塔樓不算寬敞的船壁往那條管道靠去。他們順利的到達了甲板管道那兒,然後林凡在大副的幫助下開始沿排水管往上攀爬,由於排水管上有很多環節可作為支點,所以爬起來不算太困難,林凡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攀到了管道的頂部,這時薛蟠如和陳波兩人過來,一人抓他一邊胳臂將他拽上船簷。


    林凡到了船壁上,這原本的舷側壁現在成了船體的頂麵,居高臨下可以看到周圍海麵的情況,他抬頭望去,船另一側的情形立馬映入他眼簾。


    隻見此刻海麵上一片狼藉,希德的打撈船隊基本全都傾覆了,或側翻,或倒扣在海上,剛撈起的核心區廢墟也逐漸沉入海中,周圍皆是落水求救的人,但更叫人震驚的一幕是——先前那個吊運出來的發光晶石,現在正閃耀著刺眼的光芒高高懸浮在半空上,它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狀態靜止在那兒,風雨被其隔絕,下方的海麵也呈坑狀凹陷下去,似乎有一股強大的能量場正籠罩著它。


    “那個晶體怎麽會浮在半空?剛才的衝擊波是它放出來的麽?”林凡幽幽道,可是周圍沒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連見多識廣的季語彤此刻也是一副茫然的樣子,林凡看她左手捂著右肩,好像身上受了傷,連眼鏡也不知哪去了。


    隨後大副也爬了上來,他把大家召到一起道:“大家現在也看到了,這船已經翻了,我們現在都沒穿救生衣,要是船等下沉了會非常危險,所以大家趕快沿著這船舷邊找一找,看有沒有救生圈什麽的。”


    大副一說完,大家便開始貼著船舷邊摸索,看能不能摸到一兩個救生圈的,這過程中林凡不斷遇到從下麵甲板翻上來的人,他們看樣子都嚇壞了,有些衣服還是濕淋淋的,像是落海後才爬上來的,看著一個又一個死裏逃生的人翻上舷側壁,唯獨卻不見西村羚子的蹤影,林凡不禁擔心起她的安危來。


    “誰知道羚子剛才究竟去哪了麽?”林凡忙朝其他人問道,陳波等人皆搖搖頭表示不知,大副神情擔憂道:“要是羚子姑娘還在下麵,那恐怕凶多吉少啊~”


    “唉~我們現在自身難保,隻能希望她平安了。”吳玲玲歎了口氣道。“你們快看那邊,有人從船壁開了洞爬出來了。”這時薛蟠如指著船首方向道,眾人轉頭望去,隻見那邊的船身上開了個小洞,有一群人從洞裏麵爬了上來,為首那人正是希德博士。


    “他們是挖了個洞逃出來的嗎?”陳波道,大副答道:“不是,船艙裏設有通向船身外的逃生口,他們是通過這逃生口出來的。”


    希德帶著一群人從舷身壁的洞口爬了出來,他們看上去都非常狼狽,而這時林凡忽然在人群中發現一個穿著黃色羽絨外套和藏藍色短裙的少女,他定睛一看,發現那是西村羚子,“那是羚子唉!她和希德在一起!”眾人一看確實如此,忙朝她叫道:“羚子!~~我們在這兒!!”


    人群裏的羚子似乎聽到了林凡他們的叫聲,她回頭朝這邊望來,林凡叫道:“快過來啊羚子!我們一起別走散了~”。


    隻見羚子遠遠點了點頭,然後便小心翼翼地沿著弧線形的舷壁走過來,“我去接一下她。”林凡說道,“嗯,你過去吧。”大副等人表示同意,林凡便朝羚子迎過去,這時忽然後麵傳來季語彤的聲音:“小心,海裏有東西出來了!”


    林凡扭頭望向海麵,隻見海上不知何時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整個海麵呈漏鬥狀下陷,而在那下陷的海水背後,還有一條可怕的黑影,那黑影在海下蜿蜒盤旋著,看上去巨大無比,似乎整支船隊都在它的陰影中。林凡看著海下這條黑影,忽然想起了一個可怕的記憶,全身不禁為之顫抖起來,而那黑影就像是要故意要證實林凡那個記憶似的,一段從海中微微拱起,那粗壯似船身,表麵盡是紅色鱗片的身體從海水中露了出來,林凡猛地倒吸一口寒氣——那個月夜下的夢魘成真了!


    “啊!!”周圍傳來一片恐慌的尖叫。


    “林凡君~~那是什麽啊??!”朝林凡走來的羚子顫顫叫道,林凡回過頭,見她正站在舷壁上的弧頂,並且離他還有段距離,忙鎮定下來安慰道:“羚子不要怕,你先慢慢過來……”


    但老天就像是故意要和他們作對般,海下的黑影忽然傳來一聲龍鳴,然後整片海開始沸騰起來,蜿蜒的紅色巨大蛇身體從海中翻騰而出,周圍船隻紛紛被頂開,林凡他們船的船身也在不斷顫動著,吱呀吱呀地朝一側移動。


    “啊~~~!”這時舷壁上的羚子忽然大叫一聲,整個人失足往舷壁下方滑落,舷壁連接船底的部分是一個巨大的陡坡,就像個懸崖一樣,林凡心頭一驚猛追上前去,要是不能在羚子滑下舷壁前抓住她,那她便會掉入海裏,而海下麵現在等著她的可是一條恐怖的紅色大海龍!


    林凡朝羚子飛奔而去,完全不顧危險追著羚子到舷壁邊緣,就在羚子就要從邊緣摔下去的瞬間,他一把抓住了羚子的手,將她留在舷壁邊緣。


    “林、林凡君!!”羚子兩眼怔怔地望著林凡,此刻她正懸在空中,隻要林凡稍一鬆手她便要摔下海去。


    “羚子堅持住!我現在就把你拉上來!”林凡叫道,但他現在所在是舷壁的邊緣,周圍是平滑的船身,什麽著力點都沒有,他單單扒在上麵不讓自己滑下去就要使勁全身力氣,哪還有可能再把羚子拉上來呢?


    “林凡羚子!你們堅持住,我們馬上過來幫你們!!”林凡聽到後麵遠遠傳來大副等人的叫聲,但他們離他實在太遠了,以他現在的狀況,恐怕等他們過來自己便已堅持不住了。


    林凡被羚子帶著往邊緣外一點一點滑去,羚子見林凡汗流不止,一幅力脫的痛苦表情,心中不忍道:“林凡君,你快鬆手吧,不然我們都會掉下去的!”


    “再堅持一下……羚子……我一定會把你拉上來的。”林凡咬牙道,他嘴上雖這麽說,身體上卻已經快到極限了,他的身體在慢慢往邊緣外滑去,他拉住羚子的右手臂已經麻木,而左手又隻能用力撐住船身,以免自己被一下拉下去。


    這一刻,確實到了林凡要立馬決定的關頭。


    是鬆手還是不鬆手?


    鬆手,意味著眼前的少女將墜入那漩渦湧動、巨龍盤旋的海。


    不鬆手,則意味著他也要一同墜入閻羅,生死難測。


    眼前的人真的如此重要?


    至於自己不顧一切?


    下方,紅色海龍巨大蜿蜒的身體在海中翻騰,海麵中心的漩渦越來越大,席卷著周圍的船隻殘骸。看著眼前這一切,林凡忽然又想起了那個月夜——那個在月光中向他伸手,他卻沒有抓住的女孩,那個女孩當時靜靜望著他,眼中脈脈卻有種說不出的遺憾,他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個眼神。


    忽然間他想明白了,他緊緊抓住眼前這個少女的手,乃至於跟著她墜入那九死一生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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