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薛朗起床先在家處理了一下公務,用完朝食才準備去農莊,剛要出門就被公主殿下使人攔住,叫到辦公室。剛請人通報,裏麵就傳出公主殿下那把獨特的嗓音——


    “幼陽來了?速速進來。”


    薛朗連忙進去:“見過殿下。殿下喚屬下前來,不知有何指示?”


    平陽公主的表情雖然依舊是一副安然淡定的模樣,但還是能看出她心情不錯:“幼陽且先坐下。”


    “謝殿下。”


    薛朗便在下首跪坐好,等著公主殿下的下文。平陽公主從案幾旁邊的鬥櫃中翻出一個陶罐子遞給薛朗:“幼陽且看看,可還能入眼。”


    什麽東西?!


    薛朗滿臉疑問的接過,打開,一股茶葉香氣撲鼻而來,竟是一罐散茶,抓起聞了聞,撲鼻的茶香,顯然是炒製過的:“殿下,這是……”


    平陽公主道:“這是今春剛出的春茶,我讓製茶的師傅按照幼陽所說之法試製了一些,這是剛從京中送來的,應是炒的尚可之作,幼陽嚐嚐,可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喏!”


    薛朗滿臉的歡喜之色。天曉得他真的受夠了茶湯,多麽想念清茶的味道。就著初雪端上來的空茶碗,放上一小撮兒茶葉,就著滾熱的開水倒上,也顧不得燙,端起茶碗聞了聞,沒錯,就是茶葉的清香,不是恐怖的調料香味兒。


    薛朗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滿足的感歎:“隻這個味道,不管炒製的手藝如何,於我來說,已然是驚喜。多謝殿下。”


    平陽公主抿唇淡淡一笑,道:“這不值當什麽,不過是舉手之勞。”


    說著,她也端起一碗,學薛朗聞了一口,道:“卻有一股獨特的清香之氣,隻不知味道與茶湯相比如何。”


    薛朗笑笑,其實他心裏想的是,茶湯就像這包容天下的大唐,氣象萬千,包羅萬象,頗具盛唐之色。隻是,他喝慣了清茶,竟欣賞不來茶湯的滋味兒,說來,也就是一個習慣問題。


    薛朗端著茶碗端詳一陣,慢慢的把水吹涼,喝了一口,道:“說來不怕殿下笑話,我雖然喝茶,其實不太會品茶,隻知道這茶葉,明前茶為佳。一芽一葉或是一芽兩葉,再多則嫌粗老,味道、色澤皆不如前兩者。茶葉好了,好水也不能少,有位善於品茶的先生說,好茶須得配好水,先生一生,煮茶必佳泉。就是煮水,也是有講究的,先生煮水分為三沸。一沸、三沸不可取,唯二沸之水為佳。”


    平陽公主感興趣的問道:“二沸之水何以辨別?”


    薛朗笑道:“據說是鍋邊緣的水像珠玉在泉池中跳動時取用。”


    公主殿下奇異道:“這煮茶還有這諸多講究和學問?”


    薛朗道:“學問多著呢,其實按照炒製方法的不同,這綠茶也不同。綠茶不同,則泡茶的水也不同。有一種茶,形如老人眉,泡茶之時,就用冬雪時節梅花上的積雪化水泡之,以雪水衝泡,晶瑩如玉,湯色淺黃微綠,滋味甜爽。”


    “這般講究?”


    說著,公主殿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細細品後,道:“初嚐微苦,咽下回甘,別有一股清香滋味,比之茶湯的濃鬱,確實清淡許多。”


    薛朗笑道:“屬下是粗人,自然沒有那些先生的諸多講究,於屬下來說,就是另外一個先生曾說過的,有好茶喝,會喝好茶,是一種清福。如今托殿下的福,我也能享受這一番清福。”


    平陽公主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托幼陽之福也。”


    兩人一對一坐著品茶,雖沒有高堂闊論,倒也其樂融融。正品著,侍從來報:“稟娘子,董司馬求見。”


    平陽公主微微皺了下眉,旋即恢複平靜,放下茶碗,道:“讓他進來。”


    “喏!”


    不一會兒,董司馬便走進來,臉上一副氣哼哼的神色,先是行禮:“末將參見公主!”


    “董司馬免禮。請坐。”


    董司馬並沒有立即起身,抬頭掃了一眼,看到薛朗也在,道:“末將不敢免禮,恰好薛軍需官也在,末將有幾句話請問公主與軍需官。”


    關他什麽事?


    薛朗不明。平陽公主倒是八風不動,未有半分驚異之色,隻安然道:“董司馬且坐,有事坐下再論不遲。”


    平陽公主都說了兩遍了,董司馬也不可能不給麵子,“喏”一聲,依言坐下。待坐下後,平陽公主開口問道:“董司馬有何事?且慢慢講來。”


    董司馬抱拳,慨然問道:“敢問殿下,軍需官,同樣是兵員,為何精兵營就可頓頓大魚大肉,頓頓鹹食?而其餘兵員卻鹹淡摻雜,偶有葷食?如此差別待遇,何以服眾?”


    敢情是來爭待遇的!


    薛朗不說話,這個事情由他出麵解釋,隻會壞事,這個需要公主殿下自己說。公主殿下顯然也清楚,直接道:“此事董司馬無須責問幼陽,幼陽乃是聽我之命令,盡心盡責辦事,二者區別對待,乃是我之意思。”


    董司馬:“敢問將軍,為何如此?”


    平陽公主道:“精兵營之軍士,雞鳴三遍即起,早起之後,衣甲軍械齊備,先長跑六裏地,之後朝食,朝食完畢,歇息兩刻,之後是隊列、軍姿訓練,直至哺食,令行禁止,如有違令,動輒責罰,決不輕饒。此乃前十天的訓練量。之後,早起長跑延長至十裏,朝食之後,一個時辰的隊列訓練後則是體能訓練、軍械訓練。一年四季,除休沐之外,天天如此。對精兵營待遇眼紅者,隻需如此訓練,本將軍必然供給同樣的待遇。”


    董司馬啞口無言,臉孔通紅的道:“是末將莽撞,請公主責罰。”


    平陽公主淡然道:“你且把我之原話傳下去,就說我說的,隻要能做到與精兵營一般的操練,不管是哪一營、哪一隊,本將軍皆以精兵營待之。如若做不到,則就閉上嘴,擾亂我之軍心,先領五十軍棍責罰再說!”


    “喏!”


    董司馬滿臉羞愧的立即轉身走人。


    待董司馬走後,平陽公主才哼了一聲,拳頭捶了案幾一下:“這個何藩仁,就會給本宮添亂!參軍已數年還不脫滿身商賈習氣!”


    薛朗問道:“殿下的意思董司馬是何藩仁挑撥來的?”


    平陽公主道:“董毅乃是耿直之人,見精兵營待遇或有不平之心,何藩仁挑撥兩句,不就找上門來!來人,傳令下去,讓何藩仁去軍紀官處領六十棍!告訴他,如有疑問,可來本宮麵前辯罪。”


    “喏。”


    傳令兵出去傳話。薛朗想了想,道:“殿下,如何抹平別營的不平之心,此事雖是小事,卻也不可不管。”


    平陽公主道:“此事我已有主張,幼陽做好軍需之事即可。”


    “喏!”


    平陽公主心中有數,薛朗也就不再多管,管理軍隊公主殿下肯定比他在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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