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搖搖頭,清瘦的臉上,笑得皺紋都出來了,道:“自周公定禮天下,禮儀規矩曆朝曆代皆大同小異,幼陽隻需知禮守禮,行得端,坐得正即可。? ?? ”


    老頭兒果然是人老成精了,明明眾人也好,曆史評價也好,對他的評價都是耿直有節,正直之士。如若隻是依據這些尖端的句子就認定一個人,則顯得片麵,在那些簡短的句子下,是活生生的人。


    李綱這人,能曆經三個廢太子而不因此獲罪,還讓廢太子的爹們覺得是自己兒子不學好而不是李綱的緣故,還覺得李綱是真正的才德兼備之士,此人又怎麽可能是簡單的耿直之士,必然有他的獨到之處才是。薛朗再次認識到,如果隻憑簡單的曆史記載就判斷人,那真的是太傻太天真了。


    李綱道:“朝中諸公,出身世家士族者凡幾,於禮儀一道,定能議出流程,等幼陽進京,定會有人來告知,屆時幼陽遵循即可。”


    薛朗點點頭:“多謝李公指點。”


    李綱搖搖頭:“然老夫想說者,非是此事。”


    薛朗疑惑的望著李綱,李綱道:“幼陽需關注者,乃是嘉獎之詞。”


    “嘉獎之詞?”


    薛朗秒懂!中國人自古以來的習慣就是愛擺弄文字,講究意在言外,當年流傳於網絡的兔子外交部黑話翻譯就是鐵證之一。


    薛朗小聲問道:“李公的意思可是朝廷的嘉獎之詞,將代表著朝廷的態度?”


    李綱頷:“不止於此。朝廷之態度不用猜度,定會論功行賞,從厚封賞,畢竟,進獻紅薯與土豆,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此乃鐵一般之事實,不容抹煞,如若朝廷封賞不公,如何服天下之心?老夫讓幼陽關注者,乃是你與公主殿下之封賞。”


    他與公主殿下的封賞?!這件事,從頭到尾就隻有他與公主殿下參與,主功肯定是他倆,其餘人……薛朗突然懂了!


    李綱看薛朗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公主殿下雖是女子,卻以女子之身立下男子也少有之功業,於大唐,可謂功勳卓著。可這樣讓人心生佩服之人,卻因為身為女子而得不到應有之封賞,真真可歎可惜。然世事如此,莫可奈何。”


    想不到老李還是平陽公主的粉絲,與平陽公主見麵會談的時候,老頭兒可沒露出半分讚賞之色。薛朗表示李公你隱藏太深了!


    不過,李綱要表達的意思,薛朗也明白了。薛朗問道:“李公的意思是,讓晚輩注意朝廷的嘉獎之詞,看朝廷是重點嘉獎晚輩還是嘉獎公主殿下?”


    誰知李綱還是搖頭:“非也。”


    薛朗疑惑的望著李綱,朝李綱拱手行禮:“請李公解惑!”


    李綱道:“朝廷會對此厚賞,幾已肯定,公主有引薦掘之功,幼陽有進獻之功,這是誰也抹煞不了的。然幼陽出身於平陽公主府,於封賞上,如若朝廷賜之以權柄,於誰乃是緊要之事!”


    這下薛朗是真懂了!他出身平陽公主府,這是世人皆知的,平陽公主於他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等,可以說,身上已經打了平陽公主一係的標簽。


    進獻祥瑞,聖人肯定會封賞平陽公主與薛朗,隻是,怎麽封賞卻是門大學問。其中可揣度的東西太多,李綱的指點,殊為關鍵及重要。這是政治智慧,恰巧是薛朗所欠缺的。薛朗毫不猶豫的起身,朝著李綱深深一揖,致謝:“薛朗多謝李公指點。”


    李綱坦然受之,道:“幼陽勿怪老夫交淺言深即可。平陽公主之功勳,千古難有,如此之才,受限於女子之身,未得相應之封賞,已然屈才,如若不得善終,則真真是千古奇冤也。”


    薛朗認真道:“薛朗非是不知好歹,不識恩義的畜生,殿下待我如何,我心中盡知。說再多也是虛的,薛朗隻能說,請李公以觀後效,如若薛朗有做錯的地方,李公盡可上門罵我。”


    李綱道:“正因知幼陽乃是重情重義之輩,老夫才會多言,望幼陽謹記今日之言,莫忘初心。”


    薛朗嚴肅保證:“定當永世不忘!”


    老李不止是公主殿下的隱藏粉絲,還是真正的鐵粉。如今看來,之所以對薛朗說這些,不過是看在公主殿下麵上罷了。不過,薛朗還是感激他,真心的感激。


    有了李綱的指點,薛朗突然覺得對進獻祥瑞一事上公主殿下的操作,又多了幾分理解,對長安之行感覺明晰了許多。


    心中有了主意,行事上自然從容了許多。每日裏,除了吃飯睡覺,還會頗有閑情的帶著包子它們上甲板玩一下,曬曬太陽。


    說起來,包子它們幾個,包子、豆漿、油條三隻都頗能適應船上的生活,就是一貫高冷的饅頭君,它居然暈船!


    好在,沒吐。就是上了船就懨懨的,一貫高冷的狗臉都皺著,本來就長了張苦大仇深的狗臉,這會兒看著更苦逼了。


    薛朗這沒良心的主人,見狀沒說幫它解決一下,居然哈哈大笑,笑得饅頭一見薛朗就給他個屁股,連臉都不給他看。


    薛朗看饅頭生氣了,才收起幸災樂禍的心思,不過,暈船這個東西,到現代都沒解決,更何況是狗狗暈船,更加無解。


    薛朗隻得安慰饅頭,對著饅頭的屁屁……不是不想對著饅頭的臉說,而是饅頭不給看臉,一見他就轉屁屁對著他——


    薛朗道:“饅頭啊,你這是不適應船上的生活,等多乘幾日船,你適應了,暈船就好了!”


    饅頭扭頭看他一眼,就在薛朗以為饅頭原諒他的時候,頭又扭過去了,還給了薛朗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薛朗看著就覺得眼神裏隻有一個意思——


    你特麽又想騙我!


    “哈哈哈!”


    這是圍觀的江臨的笑聲:“大哥,饅頭不相信你了!”


    “江二郎,何事如此熱鬧?”


    在船艙裏休息的李綱,聽到江臨的笑聲出來。江臨便把事情說了一遍,說完又是一陣笑,饅頭抗議的“汪”了一聲,扭頭轉開,大有“你們都是壞人,不理你們了”的意味。


    包子看饅頭生氣的走了,扭頭朝薛朗汪汪了兩聲,頗有些埋怨,完了屁顛屁顛的搖著尾巴追它親愛的阿娜答去了。


    李綱看得頗為有趣,歎道:“果真是靈犬,竟如此通人性,難怪能做出尋人救主之事跡來。”


    薛朗笑道:“李公過譽,包子它們隻是更聰明通人性些。”


    李綱笑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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