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熱鬧紛紛,平陽公主府裏依舊保持著寧靜,平陽公主的作息很規律,因為懷著身孕,射箭、騎馬都停了,隻保持著每天早晚的散步,因為薛朗說過,孕期保持適當的活動,生的時候才好生產。


    薛朗被流放越州後,平陽公主一直深居簡出,至多就是隔幾天進宮一趟,給聖人請安,父女倆兒一塊兒說說話,吃頓便飯什麽的,其餘時間多在府中,幾乎不外出。


    偶爾,秦王妃、襄陽公主這兩人會來看看她,齊王妃也曾來過。蘇四娘也曾攜蘇寒的未婚妻孔小姐來拜訪過,最讓她意外的是李綱的長媳曾氏也來拜訪過。


    “娘子,柳女官求見。”


    平陽公主正在修剪薛朗送她的盆栽,很普通,沒有用什麽名貴的樹種,就是普通的綠葉灌木,樹枝茂密,薛朗給剪了個兔子的造型,談不上什麽藝術性,看著童趣十足。


    平陽公主拿著剪刀的手,停了下,一邊端詳一邊道:“讓她進來吧。”


    “喏。”


    不一會兒,柳女官進來,看平陽公主手裏忙活的事情,嘴角不禁一抽:“阿柳拜見殿下。”


    平陽公主放下剪刀,交由侍女拿走,起身道:“阿柳何故如此見外?免禮吧,過去那邊坐罷。”


    “喏。”


    柳女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棵被修飾成兔子的小樹,眼光透著憐憫,平陽公主自然發現了她古怪的目光,不禁綻唇一笑,不以為意。


    倒是柳女官忍不住問道:“這是……駙馬的手筆?”


    平陽公主點點頭,道:“前些時日我診出有喜,駙馬說,要讓府中添些童趣,便剪了許多動物樣式的木栽。現在駙馬不在,我幫著修剪一下,免得駙馬回來見了失落。”


    雖無一字思念之語,然話裏卻透著刻骨的相思。


    柳女官心中一歎,笑道:“想不到駙馬還這般童心未泯,原以為駙馬是耿直審慎之人。”


    平陽公主微微一笑,點點頭,沒多說什麽,她並不喜歡與人傾訴心事,更不願意向阿柳解說她駙馬私底下的為人情趣。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一旁的廳裏,在椅子上坐下。柳女官問道:“敢問殿下,可是有意離開長安?”


    外麵鬧得熱鬧非凡,阿柳焉能不知!平陽公主點點頭,道:“確有此意,隻待胎坐穩後再走。”


    柳女官默默算了下日期,道:“豈不是恰逢元正?”


    平陽公主道:“我會留在長安陪聖人過完元正,開春之後方才動身,屆時,路上無有冰雪方好行船,我胎也坐穩,途中也好打理。”


    柳女官聽了,不禁笑道:“那駙馬豈不是要一人獨自在越州過半年,元正日也是孤身一人。”


    平陽公主似笑非笑的道:“正好讓駙馬長長記性,算是略施小懲。”


    “小懲?”


    柳女官好奇的追問了一句。平陽公主淡然笑笑,隻宛轉道:“我觀駙馬心中,似乎以為孤身一人不難,正好讓他體驗一番,有了實踐來日方才好說。”


    柳女官懂了,這是駙馬不知哪裏的做法讓殿下生氣了,雖然心中很好奇,不過,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她也不好追問。


    想起來意,柳女官道:“殿下既然有此打算,那近日京中之事殿下想來已有耳聞,就這般放任不管?”


    平陽公主放下水杯,道:“聖人總要顧及士林之望,如何管?若要管,莫若阿娘當初生我時,莫要把我生成女兒身,然若不是女子,這世間諸般妙趣,又如何體會?”


    柳女官心中又是一酸,嘴上故意打趣道:“殿下是在說駙馬嗎?若是殿下生為男子,又如何與駙馬成就夫妻之緣,對否?”


    平陽公主微微一笑,竟坦然承認道:“正是。”


    柳女官輕輕一笑,道:“可惜駙馬聽不到殿下這聲正是。”


    平陽公主安然道:“是有些可惜。”


    兩人調笑兩句,柳女官憤憤道:“這些腐儒忒是多事,以殿下之功,區區一刺史,何至如此聒噪!”


    平陽公主道:“天下間讀書人眾多,然刺史之職就那麽幾個,我若占去一個,豈不是少了一缺?刺史為一方牧守,代陛下牧守四方,主管一州之軍政之事,職權非同小可。若是開此先例,今後難免會再有第二個、第三個女子擔任刺史,世事如此,那些人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


    說完,頓了頓,平陽公主又道?:“再者,如今已然立國,再非往日征戰之時,戰時還能從權,如今國本已立,今日所行,後世之師。形勢如此,時不在我,也莫可奈何。”


    柳女官道:“既然殿下於形勢成竹在胸,為何還要逆勢而行?”


    平陽公主歎道:“不過是形勢所迫罷了。”


    柳女官不解,拱手道:“請殿下解惑。”


    平陽公主歎道:“太子與秦王之爭,阿柳想必已有耳聞吧?”


    柳女官點點頭。平陽公主道:“太子為我兄長,秦王為我親弟,皆是一母同胞。二者相爭,我當如何?”


    柳女官默然。平陽公主歎道:“駙馬為免我之難,兵行險著,以致流放越州。他如此待我,我逆勢求刺史之職,不過想護佑他平安。”


    柳女官恍然——


    台州就在越州隔壁,雖不是富裕繁華之地,卻也不是貧瘠的不毛之地。若殿下能謀得刺史之職,以殿下及駙馬之能,以台州刺史之職,牧守一州之地,實為進可攻,退可守之上策。


    可惜,時不在我,現在已不是當年天下未平之時,戰時從權,殿下還可出仕,眼見天下平定在即,那些腐儒又如何肯讓公主這樣的婦人出任刺史。


    柳女官想明白殿下的打算,心中也為殿下可惜,恨聲道:“百無一用是書生,腐儒誤事!”


    平陽公主淡然一笑,道:“也不盡然全盤皆輸。我有戰功在身,駙馬又被流放,聖人憐我,謀刺史不成,想來一個都督的位置應會許我。那些人能駁聖人一次詔令,難道還能駁二次不成?那聖人天威顏麵將何存!”


    柳女官再度恍然,佩服的朝公主殿下行禮:“殿下之智,阿柳拜服!”


    如今大唐已立國,再不複初建國之況,時移世易,公主殿下要再掌軍權已非易事。想來殿下的目的也隻是掌軍權,對刺史之職,並非勢在必得,殿下的目的從始至終便隻有兵權。


    平陽公主擺擺手,不以為意,淡然道:“多謝阿柳掛心我,放心吧,我已是死過一次之人,如今又與駙馬有了孩兒,豈能不惜身!倒是阿柳,可尋到如意郎君否?”


    柳女官被問得麵容一紅,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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