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道,求生艱難啊……


    胡麻這一天起來,倒是默默的想著,想要學個本事,也牽扯到了這許多有的沒的。


    自己還虧了有婆婆的血食丸養著身子,還有轉生者彼此照顧,若是沒有,那又會是什麽樣的下場呢?


    興許,二爺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他也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事情,隻知道盡快學到法門,才能救了自己。


    心裏默默計較了一番,想通了各種事情,便拿出了二爺給自己的那塊肉,拿過了旁邊鋪上周大同扔在鋪蓋卷裏麵的腰刀,將那條肉幹最尾巴尖的一塊給割了下來。


    卻有嬰兒拳頭大小的一團,取了塊幹淨的布包著,塞進了自己懷裏,收起肉條,不動聲色的出了門。


    這一塊肉,他也不知是什麽,隻看得出來,不是血太歲。


    畢竟如今的自己,也算是個血太歲的行家了。


    大概就連二爺這樣的老礦工,見過的血太歲,都不如自己吃過的多。


    但二爺既然特意叮囑了自己,便必然不是尋常事物,肉山臃腫龐大,本就不隻黑、白、青、血四類,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不易尋到,但也往往都是老師傅們眼裏難求的好東西。


    出了屋子,到院子裏找到了正鍘草喂馬的周大同,便向他耳語了一番。


    周大同聞言,唬了一跳,旋即麵露喜色:“胡麻哥,你這就準備朝他們下手了?”


    胡麻示意他噤聲,笑道:“你想到了我會動手?”


    “想不到啊,但被欺負的受不了了。”


    周大同道:“那群渾賬行子,跟了那家許家少爺,仗勢欺人,到了現在,都不讓咱們大羊寨子裏來的人幫紅燈娘娘巡夜,隻是喂馬劈柴,給掌櫃燒洗腳水,把咱們當下人使喚哩。”


    “我是治不過他,能忍著就忍了。”


    “但我知道胡麻哥你這性子,能忍這麽久,肯定要治大事!”


    “……”


    “胡說什麽?”


    胡麻都被他說的不舒服了:“咱又不是什麽壞人……”


    可周大同明顯不理會他這茬,興衝衝的去了。


    到了晚間,眼見得黃昏將至,夕陽西下,先前定了巡夜的夥計們已經點了燈籠,在院子裏麵等著,錦衣少爺許積還沒出來,他的兩個跟班,卻是得意洋洋的坐在了水井旁邊。


    舒展了腿,懶洋洋的指著李娃子並幾個意圖混進他們裏麵,跟著出去巡夜的夥計,笑著說道:


    “你們想跟著一起出去巡夜,那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回來的時候,知道吧?”


    “鎮子街口第三家,那個黑漆門臉的小瓦房,外麵挑了酒幡子,過去敲開門,打一斤酒,再讓老板給咱包上點豬頭肉。”


    “咱們哥幾個晚上一起喝點,正好教教你規矩,伱瞧咋樣?”


    “……”


    幾個殷勤的夥計,都連連點著頭,不敢說不行。


    這時周大同卻背了手,晃悠悠的過來了,看向了他們身邊的李娃子,道:


    “李娃兄弟,你爹給了你幾個錢?這樣給人買肉吃?”


    “……”


    這李娃子本是大羊寨子裏來的,隻是攀上了錦衣少爺許積的跟班,聞言便羞脹了臉,期期艾艾的說道:“大同哥你別這樣說,這幾天虎子哥他們,真的教了我不少東西呢……”


    那兩個人見周大同這麽問,也頓時變了眉眼,乜斜著他,道:“你什麽意思?”


    “沒有沒有……”


    周大同忙陪了笑臉,道:“我是想問問,我也能跟著去不?”


    這兩人一聽,倒是臉色和緩,笑吟吟看著周大同:“怎麽著,你也想給爺們買酒?”


    “買!”


    周大同大咧咧伸手入懷,道:“你們瞧瞧這是啥?”


    天已傍黑,再加上他神神秘秘,得意洋洋,這倆還以為他拿出了什麽好東西,伸手頭來瞧,卻不料周大同的手掌忽然攤開,裏麵空空如也,然後順手就是一巴掌抽到了他們的臉上。


    “我買……”


    周大同一巴掌得手,立刻轉身就跑:“我給你們買個巴掌吃!”


    “王八犢子……”


    這兩個夥計是跟了錦衣少爺過來的,這許積到了莊子裏,那便地位超然,頤指氣使,他們兩個便更狂妄。


    這些新來的夥計,不說巴巴的上來孝敬,敢跟他們頂嘴的都沒有幾個,更不用說忽然挨了一巴掌了,頓時大怒,從磨盤上往下一跳,便拎著拳頭,向周大同追來。


    周大同則是快步往莊子外麵跑,等跑出了莊子,才叫喊起來:“打人啦……”


    “要人命咧……”


    “……”


    這兩個跟班頓時更怒,他們確實想打人,但還沒打著呢。


    可想想逮著這混帳必定一頓胖揍,倒也沒啥不對。


    可趕了沒幾步,牆後麵忽然轉出了一個人來,擋在了周大同麵前,正是胡麻。


    他伸手攔住,怪道:“怎麽了,便要打人?”


    周大同立刻道:“他們讓我晚上給他們買肉吃,不然就揍我。”


    那柱子和梁子,見周大同這麽說,便也又羞又怒,叫道:“你給我們讓開。”


    “這行子先動的手,旁人都瞧見了。”


    “……”


    早先他們也料到,胡麻應該是大羊寨子裏出來的這群夥計的頭,再加上胡麻平時沉默寡言,便也不太敢欺負他,可是如今吃了周大同的虧,那心裏怎麽忍得下,喊著讓胡麻讓開,便要動手。


    “他怎麽敢跟你們動手?”


    胡麻卻不讓開,笑著道:“是不是誤會了?”


    “我臉上這麽大個巴掌印,你說誤會?”


    那柱子著惱了,忽然回身扯了一把跟在他們後麵的李娃子,道:“你說是不是?”


    李娃子也滿臉尷尬,萬萬沒想到會鬧了這一出。


    見這兩人的目光,以及胡麻的眼神,都向自己看了過來,一時緊張不已。


    慢慢低下了頭,好一會,才小聲道:“確實是大同哥先動的手。”


    此言一出,這兩人便又要向前擠,胡麻臉也沉了下來。


    周大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在胡麻身後跳著,向李娃兒叫道:“你把那個哥字去掉,以後叫我周大同,我沒你這兄弟,咱大羊寨子裏麵,以後也沒你這號人了……”


    “好家夥,還敢使狂?”


    而這話,卻更是激怒了那虎子和大龍兩個夥計。


    他們對胡麻便是忌憚些,也沒有特別厲害,如今自覺占了理,哪還客氣?


    一個上來就推胡麻,另一個直接揮拳就打。


    胡麻不知他們出身如何,但跟著許積過來,想也是他那一黨,平時大家一起練把式,也早就暗中觀察過,知道這兩個的底子不淺。


    周大同是聽了自己的來找事,自然不能讓他吃了虧。


    於是前一步,使了二爺教的搬攔錘,在身前一橫,便攔下了這兩人。


    隻覺得兩人拳勢沉重,一股子氣力逼將過來,他便趟著步子,微微一收,然後就忽地向外震了回去。


    二爺教的把式,不如這位吳掌櫃教的那麽花哨,但卻非常有用。


    這一勢搬攔錘使出來,擋邪祟,也能接拳腳,對方的力道若是強於自己,便可以向後卸勁,三分勁防對方七分勁,對方的力道若是弱於自己,那就是連消帶打,給他震回去。


    那叫虎子的跟班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被胡麻彈飛了出去,順勢砸到了另一人身上。


    兩人摔成了滾地葫蘆,又被胡麻氣力一震,都頭暈腦脹,半天爬不起來。


    周圍看熱鬧的夥計,都一時嚇的愣住了。


    一是沒想到胡麻氣力這麽猛,一下子震翻了這兩個夥計。


    二是大家都心裏明白,這兩個跟班不算什麽,但他們可是與錦衣少爺許積是一夥的。


    這整個莊子裏新來的,誰不怕許積,胡麻這是要跟人撕破臉?


    “嘩啦啦……”


    一片混亂裏,便又響起了許多跑動聲,卻是其他的夥計見狀,都湊了過來看熱鬧。


    “胡麻,大同,要打架了?”


    零零碎碎響起了幾聲喊,卻是大羊寨子裏的周梁、趙柱等人,聽見動靜,見是胡麻與周大同被人圍在了中間,立刻察覺不妙,周梁抄起了棍棒,趙柱拎起了糞叉,大步趕了過來助陣。


    不過來了,卻見胡麻與周大同好好的,另外兩人卻摔在了地上,還沒爬起來,倒又愣了一下。


    “不守規矩,聚眾廝鬥,你們這是都想被攆出去了?”


    正哄亂間,便忽聽得一個聲音如牙縫裏逼出來的,許積冷著麵孔,趕了過來。


    一見是他,眾少年都吃了一驚,紛紛低頭,表示不關自己的事。


    就連周梁,趙柱兩個,也下意識將棍棒糞叉藏在了身後。


    這許積少爺過來不久,但卻已經是這莊子裏說一不二的人物,說起來他身份與其他人一樣,但卻沒有人敢正眼看他。


    “那敲詐勒索酒肉不成,還要打人……”


    但也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胡麻分開眾人,慢慢走上前來,針鋒相對,道:“就是守規矩了?”


    許積見是胡麻,也不由微微一怔。


    旋即麵色陰沉,一雙三白眼,定定的看著胡麻,周圍的氣溫都仿佛有點低。


    胡麻也隻是靜靜的看著他,並不退讓。


    身後不遠處,小紅棠悄悄在牆後伸出了紮著兩隻小辮的腦袋,瞪圓了眼睛,隻是盯著他腰間那柄木劍。


    唏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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