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王坐下,眾臣行禮罷。陳王道,“今日王宮之內發生一件大事。”


    一眾人都以為陳王要提陳休行凶打死王升泯的事,不料陳王話頭一轉道,“有人私自迎出天子冠,帶兵闖陳宮。”


    趙平童大驚,心道難不成陳王想要護短?天子冠是賜予正使的,按律他確實沒權利迎出天子冠。當即跪拜道,“陳王明鑒,小人也是因為使臣王升泯慘死,為防主犯私逃,這才入宮。”


    陳王道,“這麽說你也是情有可原了?”


    趙平童磕頭,“陳王明鑒!”


    陳王端坐在上,喝道,“你既然是情有可原,那死罪可免。我也不難為你,先拖出去打他十個庭棍。”


    一個小小副使竟敢帶兵闖宮,傳出去像什麽話?這十個庭棍既是讓他長長記性,也是警告旁人。隻是這庭棍手臂般粗細,都是緊實的高山鬆木製成的,比鐵棍輕不了多少,這十棍子下去少說也得去了半條命。


    陳休看這狀況,心中暗笑,怎麽樣自己也是陳姓,平時打就打了,現在性命攸關,陳王必然偏袒自己。


    這朝堂上沒人敢說話,一時間冷得讓人發顫。


    過了片刻趙平童十個庭棍打完,又被人架了進來。那趙平童已經站不起身,撲在地上,咬牙切齒地看著陳王,又忌憚陳王發怒不敢再放肆。他才被打完庭棍,怕陳王再說他不行宮禮再打,硬掙紮著想爬起來。陳休看趙平童這個樣子,完全沒了剛才要拿自己的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覺得好笑,撲哧笑出聲來。


    陳王瞥了一眼陳休,見陳休立馬收了嬉皮笑臉的樣子,又道,“趙副使不用起來說話。昨日王宮內也發生了一件大事。有人毆打使臣,致死。現在主犯就在下方,此事該如何處置?”


    陳休眼看著趙平童站著出去躺著進來,生怕陳王也將他拉出去打這庭棍,想說實話,又忌憚說實話陳王更饒不了他。


    陳王看無人說話,道,“在陳國毆打使臣是什麽罪?打死一人又是什麽罪?”


    吏官宋正文道,“大顯律例,凡對天子使臣不敬者刺字流配,凡毆打使臣者罰釘刺一百。在陳國殺死一人,當挑斷腳筋,犯案著為死者守喪三年。”


    陳休早已聽得一身冷汗,心說那打死使臣該是什麽罪,口中嘀咕道,“王升泯也不是我打的。”這一聲不大不小,卻正好給趙平童聽見。


    趙平童聽陳休矢口否認,道,“不是你能是誰?”


    陳王三弟早死,他早當陳休是他親生兒子一般撫養。他一眾兒女中,大兒子陳銘心思縝密又寬厚愛人,二女早夭,三子陳錦勇猛無畏富於謀略,四女年歲雖小,卻是溫文雅秀,唯獨這個一同長大的陳休整日胡鬧不成器。但陳休向來膽小,很少下重手打人。


    趙平童看這眾臣議論紛紛,一激動扯動了傷口,又一陣疼。“陳休公子不是想推卸責任吧?”


    陳休說完立馬又後悔了,眼睛飄飄忽忽四處亂看。自己怎麽也是男兒大丈夫,怎麽能受些威脅便把盧羽供出?他到底是陳國公子,說不定也不至於要抵命。


    趙平童心說這若是當真不是陳休,自己這一頓板子可是白挨了,急著再一問,“不是你是誰?”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打的。”陳休也急了。這裏好歹是陳國,抵死不認賬,看他能拿自己怎樣。


    趙平童盯著陳王,漲紅著臉,道,“陳王若是徇私我也沒得奈何。”


    陳錦道,“你就這麽認定是陳休的罪?”


    趙平童也不知是疼還是激動,發狠道,“陳王若是不信,可以喊送王大人的侍衛對質!”


    那侍衛前來,見是陳王問話,決然不敢撒謊,便將那日經過說了出來。


    陳王一聽盧羽當日在場,當下大驚。他認定不是陳休,卻怎麽也想不到這兩個人怎麽會一起。盧岩才死,也是為了救護啟恒,不想盧羽偏偏犯上了這樣的事。


    趙平童急道,“你們就這樣推給別人,讓她來對質!讓她來!”


    事情已經到這樣田地,隻得傳盧羽來見。


    盧羽見了陳王絕口不提陳休拽他去鸞林道的事,對毆打王升泯的事卻是直言不諱,“王怋口無遮攔,我便出手教訓了。我未下死手,他若是死了也隻是他太不走運。”


    殿上眾人皆是暗暗吃驚。


    盧羽一進大殿,也不需陳王詢問,便朗聲承認,又道,“當日是那王怋出言不遜在先,我氣不過出手教訓在後。陳國與皇上自然不能因我為一個小女子而有嫌隙,此事卻是我一人所為,我甘願以死謝罪!望王上念在我父親之忠心,不要連累盧家其他人。”


    盧羽既然承認,陳王隻得命將盧羽收押,放了陳休,又命人將趙平童送回驛館。


    等下了朝再讓人去找陳休,想問明白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麽,去的人回稟說陳休已經不在高渠了。


    這陳休逃的到快!


    再回頭說那陳休,他見盧羽爽快承認,知道大事不好。他才被放了,便跑去問陳錦給他準備的馬車盤纏在哪裏。陳休人將馬車拉到大牢外的隱蔽處,轉身就到大牢裏。大牢進門要先下三階樓梯,那樓梯一二階矮,最後一階高,陳休走得急沒主意,一個踏步險些摔著。他也不管那些人攔著,嚷嚷著說,“走開!這高渠城內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牢頭是個矮胖的人,知道他不好惹,一路陪著笑。陳休走得快,他也快步跟著,怎奈他兩腿粗而短,不時的小跑幾步才能勉強跟上。牢頭諂笑道,“公子!公子,你慢些。”


    陳休也不管他,風風火火的在牢裏四處看,看一個牢裏不是另一個牢裏又不是。他心裏急,又聽著那牢頭在身後絮絮叨叨,恨不得他扔出去。


    牢頭緊跟幾步,道,“公子這是去找誰?公子?您說出來,我也好幫著您找啊!”


    陳休這一慌反到把這人是個牢頭給忘了,自己這樣瞎找得找到什麽時候去,聽著這話才停下步子,道,“盧羽關在哪?”


    牢頭一聽先是愣了,心說盧將軍的女兒怎麽會被關起來?這牢頭還沒得這個消息呢。牢頭賠笑道,“盧將軍的女兒犯了什麽罪?我這關著的都是些貪贓枉法的人,要是犯了通敵叛國之類的大罪的人都歸內牢管,可不會交到這邊。小公子別是找錯地方了。”


    牢頭看陳休臉色一僵,湊上去小聲問道,“難不成盧將軍的女兒真是犯了通敵的大罪?”


    陳休轉身瞪他一眼,“放屁!再胡說,我把你送內牢去。”牢頭一聽也不敢亂說話了。陳休心說自己也是糊塗,沒問明白盧羽關哪了,這麽急著還找錯地方,一扭頭又大步往外走。一番折騰,到了內牢,又逼著內牢的守衛放他進去。見了盧羽,隻說要救她出去。


    盧羽卻不願走,“我若是一走了之,不要說盧家,就是陳王也會受到牽連。這事和你無關,我謝謝你這一番心意。隻是你身為陳國公子,除你自己之外還有父母兄弟,說的大了還有陳國百姓。”


    盧羽執意不走,陳休心急,隻說都是自己害的,心中盤算怎麽才能救她。陳王必定不行了,心說現在隻能去找盧羽的大哥盧覲。他到不怕事情鬧大,心中還計劃著,若是實在不行,讓盧覲帶兵劫獄,再帶著盧家老小遠走他鄉。再看時間,差不多要下朝了,牽了匹快馬,出了高渠,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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