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休盧羽這時候可頭疼了,那小孩一直哭個不停。剛才陳休掐著他,讓他哭,看守的被吵吵的煩了,把他們挪了個地方,他們這才找機會逃了。結果現在這小孩還哭個不停了。那幫人跟著聲音追上來,根本甩不掉。“這幫連雲寨的人是要幹什麽?把要過馬蹄關的人都綁住也不知道什麽意思!”陳休喘著粗氣罵道。


    後麵的幾個追兵窮追不舍,這些人留著始終是個麻煩。盧羽停下,讓陳休先走。


    “別啊!別啊!我這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讓你殿後!你先走才對!”陳休跳著喊。


    盧羽突然想起盧尺搶她馬的時候的樣子,苦笑道,“後麵有五個人,你能對付得了?”


    陳休僵住,一個都夠嗆。正想著突然意識到盧羽笑了,陳休湊過去嘿嘿笑道,“那你小心點。小心點。”


    盧羽點頭。陳休先走,盧羽躲到樹上,等追來的人趕到突然襲擊。那追上來的有五個人像是也不懂什麽功夫,像是些混混之類。盧羽先前不知,出手重,等這些人慘叫倒在地上,才覺得奇怪,這連雲寨究竟是在做什麽,真是攔路打劫不成?盧羽拿住一人去問,那人隻連連告饒確是什麽也不知道。盧羽也未多想,再要去追趕陳休,驟然發現已經聽不見哭聲了。


    怎麽回事?可在這荒郊野外的地方,若是走散還如何找到?盧羽不知道後麵是不是還有人跟著,也不敢呼喊,心中著急,隻能向著大概的方向趕去。本以為難以找到,不想沒幾步就看到陳休抱著小孩站著。原來這陳休根本未曾走遠。


    一條獵狗正攔在他麵前,劍拔弩張的像是隨時要撲過來。這山上還住著人?


    盧羽正想著,突然一個聲音傳來,“你們是什麽人?”


    樹枝輕晃,陳休聞聲抬頭,才看到樹上站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


    陳休反問,“你又是什麽人?”


    那人突然警覺,也不回答,低聲道,“隨我來。”


    陳休不動,喊道,“你這人說話!讓我們跟著你走,好歹得先報名字吧?”


    盧羽突然拽住他,小聲道,“跟他走。有人在附近。”


    盧羽都同意了還有什麽好說的?車到山前必有路,怕他什麽!


    轉轉悠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山道崎嶇,也就是碎石斜坡千回百轉,林葉濃密難辨南北。也不知走了多遠,才終於看到一處木屋。屋外種了一圈荊棘,圍成一個院子,四處晾曬各種草藥,聞著一股濃重的中藥味。院子內有一片菜地,角落的架子上種著幾株冬瓜藤,這時候長勢正好。遠遠便看著一個穿著素白衣裳的女人在擇菜。盧羽仔細打量,似乎並沒有什麽異相,隻覺得這是在是個好住處。


    “回來了!該上藥了!”夏溪起身看著盧羽陳休兩個一笑,“這兩個是誰?”


    盧羽道了聲打擾進了院子。


    百裏隨回笑道,“是客人。”


    “人多了正好,這幾天菜熟的太快,正愁吃不掉呢!這種時候東西壞的就是快。”夏溪一邊說著一邊把半個壞的冬瓜扔到別處,“好在也長的快!”


    這時候就聽屋內傳來嬰兒的哭聲,夏溪一笑,“也巧了,笑兒醒了。那陳長生也醒了,像是跟屋內小兒呼應一樣,也是放開了嗓子哭,陳休哄不好。


    “哎呦!嗓子怎麽啞了!”夏溪轉身先接過陳長生,探著他腦門,驚道,“他起了熱,你們怎麽沒發現!”陳休盧羽也是一驚,這種情況該怎麽辦?夏溪抱著陳長生匆匆進了屋內,陳休盧羽也跟著進去了。


    深山少有人跡,無盡的蟬鳴聲中,一縷炊煙連接著天上的雲和叢林深處的茅屋。


    夏溪端著藥碗從內屋出來歎道,“倒不是什麽大病。不過是你們這一路折騰的,大熱天的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受得了?!”


    盧羽惦記著行程,問這小孩幾天能好。百裏隨端著菜從門外進來,夏溪隨手接過,笑道,“你們也別著急了,先在這住著。”


    這是山民熱情?初次見麵毫不相知就讓他們住下。陳休看著盧羽,再回頭笑道,“你們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我們這還急著趕路。”


    “那就可惜了。”夏溪百裏隨相互看一眼,隨即笑道,“先別說了,先吃飯。”


    高渠


    人間之事似乎有因果必然,可大多是毫無頭緒。相別幾日就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天翻地覆的變化,或許這邊嬉期盼推開家門家人笑臉,還家卻隻見青苔荒草,門前一座孤墳。這樣的事太多了,最可悲的是我們都以為最親愛的人發生什麽的時候自己一定有察覺,我們以為跟親近的人之間一定有一種獨特的感應,其實不是。


    高渠城外的戰場還未清掃,一片狼藉,城外躺著的是裝備精良的顯兵和陳國的勇士,顯兵大概有六千吧,陳兵有兩千八百四十三人。還有陳錦。


    有人說陳錦寧死不降,死的悲壯,有人說此一戰消耗了陳國勇猛之士。這些都是後人的評價了。


    而現在,這片土地已經再次飽飲鮮血。


    阿魚從來沒想過自己能看的那麽遠,她看著遠處的陳錦,看著馬倒下,看著陳錦渾身是血倒在地上。


    其實她是不可能看到的,太遠了。她看著的那個人也不是陳錦,隻是所有人都是渾身血淋淋的,誰能分得清呢?但是所有人都死了,她看的是誰又有什麽區別呢?


    在無數個渡口、在無數個山下、在無數個門外,也同樣有人遠望著。望著他們自己的父親、丈夫、兄弟、兒子,不過他們什麽也看不見。他們那裏的天空連一點血色也沒有,或許再過幾天或許再過幾年會有鄉人帶來消息,告訴他們他們記掛的人已經死在了戰場。也或許永遠沒人告訴他們,他們就這樣望一輩子、等一輩子。


    然後阿魚的視線模糊,什麽也看不見了。


    她似乎忘記怎麽呼吸,她長大嘴巴要喊,卻忘了自己根本喊不出來。她忘了城樓的高度,她走向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能那麽輕鬆的攀上牆垛。她向下看,覺得有些眩暈,仿佛聽見陳錦輕聲喊著‘阿魚’。


    ‘原來我真的是個不吉利的人,我真的會克死所有人’,她想。


    《顯書》有記:


    承乾元年四月,顯兵伐陳,八月兵至高渠。陳三王子出城死戰,敗。陳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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