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


    夜色朦朧,屋脊上一隻野貓越下,廢棄的院子裏雜草比人還高。


    這是一個三進三出的院子,是陳國的建築風格,在信陵很少見。


    內院裏的雜草更高,原本的流水假山上也綠油油的。突然假山的外側的石頭移動,野貓驚的跳開,假山移開的石頭後露出一個通道。


    通道連接的是一個地牢,此時地牢的三層厚重的石門打開,幾個守衛昏昏沉沉倒在地上。


    燕子追從通道跳出。


    屋簷角的鈴鐺輕響,破損的屋頂出現一個人影,“確實是想困住姑娘。”


    是胡貓兒,隨即十個帶著虎頭麵具的人圍住燕子追。


    他們怎麽知道的?燕子追不解,隻能苦笑道,“你們倒是夠小心的!”


    胡貓兒笑,“能從蘇候府大牢逃出來的人,我可得小心點!”那地牢牢門埋藏暗線,連接著遠處的鈴鐺,每次牢門打開,鈴鐺必定響,燕子追隻知道逃走,卻不料牢門暗藏機關。


    燕子追也笑,“看來蘇候府大牢你也見過?”


    “我的地牢可沒蘇候府的大牢結實,隻好讓人辛苦辛苦了。”,胡貓兒笑,“我送姑娘回去?”說著跳下來,轉動機括,“請。”


    燕子追看看周圍的虎麵人,笑笑進去了。


    重回了地牢,油燈還沒滅,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守衛。胡貓兒隻看了一眼,暗笑,竟然沒死。


    胡貓兒親自上了鎖,拔出短刀,一手捂著躺在門外的守衛的嘴,一手揮刀把他左手一刀切下。


    那守衛痛醒,要喊卻被胡貓兒捂住,兩腿蹬地好半天才停下來,這時候眼睛已經充血。虎麵人也拔出刀對準其他守衛,一陣嘶吼。燕子追低著眼睛。


    胡貓兒笑道,“若是斷了腳,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逃?”


    這種懲罰人的手段她不是沒見過,嚇不住她,隻是這人太惡!燕子追一陣惡寒,“你竟然沒瘋,這其實很奇怪。”


    胡貓兒笑,“我覺得我們這樣聊天就很好。你告訴我東西在哪,我把你放了,怎麽樣?”


    “我怎麽知道你會遵守約定?”


    “我的信用確實不高,但現在的情況是,你在我手上,而我這個‘瘋子’很可能因為害怕你逃跑把你的腳筋挑斷。”


    燕子追笑道,“東西在曲家,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取。”


    胡貓兒笑,“你肯說這就好辦。說實話曲家已經被翻了幾十遍,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地方能藏東西。”


    胡貓兒也不答衝虎麵人笑道,“送他們回去養傷吧。”


    神龍廟


    陳休盧羽趕了半月的路,終於到了太上湖的範圍。再走兩日到冀曲,從冀曲坐船走餘水能直接到衛都。


    到了此處,陳休的心不定了,又想起以前看的那本書。長皇山是不是真在湖底?


    這時候已經到了八月初旬,太上湖正在準備一年之中最大的盛會——八月十五龍遊節。陳休心裏癢,故意走些官道,他是想湊這個熱鬧,兩天下來卻連個廟也沒見到。這天正走著,突聞一騎著毛驢的白發老者高歌而來:


    “迷迷蒙蒙,遊遊走走。酒足睡去,一覺大醒天明。


    暴雨兮,洗湯濯;


    獸困兮,好加餐。


    山峰在前兮,借來登天;


    天崩地陷兮,死為長眠。”


    看那老者容貌祥和語氣平緩,一身素衣長袍竟頗有仙風道骨的味道。


    “好個胸襟!”盧羽讚道。


    “不對,是好個狂妄老頭才對!”陳休笑,心中一想,小跑幾步追上去,喊道,“老頭,老頭!停下。”盧羽正說失禮,卻聽老者大笑,“人老頭白。白首正是老人頭!老頭好,老頭好!”


    陳休也笑,“這附近可有神龍廟?!”


    老者向東一指,“神龍出東方,向東。”說罷大笑而去,也不管盧羽道謝。


    盧羽兩人向東行三裏果然見一小廟,廟門外立龍子大像。陳休喜的他拉了盧羽往廟裏走。盧羽這幾天就覺得他有問題,這才看出他的意圖,也不在意。


    陳休喜道,“聽說這天到太上湖就能看到神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謂神龍廟,其實極小。又不是最熱鬧的時候,人也不算多。兩人進了院子,院中兩棵大柳樹,中間一個大香爐。陳休興奮極了,要去上香,見盧羽同意,喊道,“廟祝拿香。”


    正忙著修繕廟門老頭應承著從木梯上下來,“三文一柱。”


    陳休轉身,廟祝笑盈盈的臉一下僵了。也是巧了,這廟祝本來是擺攤算卦的先生,在高渠遇見陳休,看他富貴想訛他一下,就說他命硬克爹娘,哪知道陳休一下掀了他卦攤,他去告狀,才知道陳休身份。反被打了幾十大板。


    陳休上香罷,起身又問,“你們這是不是有麵牆,寫著太上湖什麽的?”


    太上湖和神龍本是一體,神龍廟裏大都有一塊鐫刻那段傳說的石牆。“廟裏都有。”廟祝低著頭,指著神龍像的後麵,扭頭出去修門去了。他生怕被陳休認出,心裏亂,才上去噗通一聲從梯子上摔下來。


    陳休看著石牆極為認真,看著看著才越來越失望。石牆上說的也就是吳弁功說的那些,還有大半都是頌揚神龍之類。陳休覺得像是被騙了,期待許久的東西,今日見了卻和想象的大不相同,也沒聽見那廟祝的哎呦聲,一個人坐在神龍像後麵生悶氣。


    廟祝一聲慘叫卻驚動了路上幾個人。馮虎幾個正從外經過,突然一聲以為有埋伏嚇了一跳,鐵棒上舉才發現是摔下個人,“哎呦!你小心點!”


    “在這休息吧。”朱蠻刀搖頭道。下了馬,扶著廟祝進去。


    盧羽正坐在廟台上等著陳休,聽見聲響要去看,才到門口就看有人扶著廟祝進來了。


    兩人抬頭相望,朱蠻刀確是一驚。他幾乎沒有認出來。突然之間承受巨變,性情大變也不難理解。他理解這種變化,更明白這樣的痛苦。


    不知道是同情還是憐惜,朱蠻刀突然覺得像是什麽堵在胸口,隻能別過臉去扶著廟祝走向角落裏。


    馮虎在馬蹄關受的氣還沒消,進來就埋怨,“二爺!您這樣可不行,馬蹄關的那混賬說的話您是沒聽見,難聽的狠,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裏。以後還有誰怕你,還有誰怕咱連雲寨?!”


    馮虎這一句‘連雲寨’響亮,任誰也能聽見了。廟祝才知道扶他的竟是朱二爺,連著把朱蠻刀推開,“二爺,我沒事,不能勞您呐!”


    “不妨事,你摔得不輕。”,朱蠻刀讓那廟祝躺著,也不管馮虎。


    耿小多察覺朱蠻刀神色不對,打斷馮虎,“你少說點話吧!讓你辦個事也辦不好!”


    “唉!你還怨我?!”馮虎怒道。


    陳休聽見馮虎說什麽連雲寨火氣上來,起身從神龍像後出來。想那馬蹄關被綁是因為連雲寨,雲冠山上百裏隨搶了他玉簡,再加上陳休因為失望心情不好,聽見‘連雲寨’三個字哪能不來氣。陳休走到馮虎麵前,挑釁道,“你們是連雲寨的?”


    馮虎也是橫氣,“是啊!怎麽了!”


    陳休貼著馮虎耳畔突然提高聲音,“你吵著老子了知不知道!!”


    馮虎隻覺耳朵轟鳴,緩過來,一把擒住陳休,張嘴便罵。


    陳休橫勁上來了,也不管別的,一字一頓回罵道,“去你大爺的連雲寨!”


    他兩個都是一肚子的氣,互不相讓。馮虎被吵得腦袋疼再忍不住,一腳踹去,他這一腳下去當有千斤之力。陳休習武從不上心,就是和沒武功的人對打取勝多半也是靠著機巧,哪能躲得過馮虎一擊。陳休一下飛出,馮虎確是一愣神。盧羽見馮虎出手,摸起香爐砸過,趁著馮虎閃身的時機已經上了前來,一把扣住馮虎手腕,一拉一拽狠狠砸在旁邊的柱上。


    好個利索身手!耿小多暗讚。


    陳休被馮虎踹飛,覺得失了麵子跳起就罵。耿小多心中一驚,看他不像會功夫的,怎麽挨了馮虎一腳卻像個沒事的人一樣,難不成是個絕世高手?朱蠻刀也是一驚,再看陳休,才看他眉中帶青一身寒氣。這陳休哪是什麽絕世高手,他分明是也和自己一樣了。


    馮虎吃了虧,再要和盧羽打,朱蠻刀眉頭一皺輕聲道,“住手。”馮虎氣在心頭,隻顧著看盧羽,卻沒聽見。耿小多去看朱蠻刀,隻見他望著盧羽眼睛閃動顯出異樣。耿小多心神一閃,恍然明白,忙上前攔住馮虎,“住手吧。事情還多著呢!”


    馮虎被罵,又吃了盧羽的虧,哪能服氣,再向前和盧羽沒完沒了的纏鬥,招式越來越狠。


    “住手!”朱蠻刀喝道。


    盧羽聞聲看去,覺得有些眼熟,終於還是沒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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