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猜作品+++++++++++++++++++++++++++++++++


    因為她愛你,所以我要殺了你。


    這句話鑽進顧雙城的心孔裏,直到翌日她醒過來,耳邊還是回響著楊誼的這句話。


    鄉下別墅的早晨不似在言宅,撲鼻而來的田野氣息已經從落地窗的縫隙裏鑽進睡意沉沉的臥室,顧雙城打了個哈欠,言戰仰躺著,就在她懷裏。


    她就在我懷裏……顧雙城心裏默默念了一遍,是的,她就在我懷裏,再沒有比這更確切的事情了。顧雙城低下頭去,在言戰的唇瓣上印下一吻。


    下了床,淨手潔麵,顧雙城穿上一件淡橘色的冬裙,她晃著脖子來到一樓的廚房。


    “嘩啦——”一聲,撥開窗簾,白色的落地窗成了畫框,原野裏還在打瞌睡的花草樹木成了自由塗抹的油彩,那浮遊於原野裏的濃霧遮住了通向這座別墅的道路,連昨夜費力打開的高柵欄也不見了,無端的,這畫框裏的別墅成了一刹那存在的幻影,無根而存,既沒有出口,住在這裏頭的人不用出去,也沒有入口,旁人誰也進不來。若是這清晨裏,有人從這別墅的園子外經過,如此霧繞雲撩的,怕也看不清這棟別墅是否真的存在。


    這別墅是顧雙城自己選得,依山傍水,是塊安寧地。


    靜靜的站在落地窗前,顧雙城的背影斜倚在這偶然落入清晨的畫框裏。


    這畫框裏沒有一絲明媚的光線,除卻顧雙城身上那件淡橘色的冬裙給它描上一些明亮。顧雙城動了一下,她解開隨意別在發間的發卡,隨手扔在流理台上。失去發卡的束縛,顧雙城的頭發絲絲縷縷的披散到肩上,這些被言戰揉抓了一晚上的發絲個個蜷曲著,隻有劉海畢恭畢敬的覆在顧雙城的額頭。她微微仰起頭來,深棕色的眸子望向從落地窗頂端滑落的水珠,那水珠一滴一滴的向下,她的視線追隨著這些水珠,直到看倦了,她又凝望原野中翻滾的濃霧。


    筆直的雙腿微微交叉側著,左手一下一下輕撫著右手手臂,她的睫毛緩慢的眨動,好像在思索什麽,也好像什麽都沒想……言戰扶著腰從樓梯口無聲的走下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溶進畫框裏的顧雙城。


    落地窗上的水珠不停的滾落,也不停的蒸發,愈顯模糊的窗戶也愈顯明淨,言戰望著那些水珠,總覺得是落地窗在哭泣,就像個打輸了的小孩,哭著哭著又停了。言戰索性坐在樓梯口,就這麽欣賞著這幅畫——這抹淡橘色的身影是她一個人的!言戰鑒賞半天,就隻得出了這麽一個評價。她輕輕吸了一口氣,顧雙城立即就察覺到了,她微微側頭,言戰立刻笑著說:“早安,顧小姐。”


    顧雙城沒有回過頭,也沒有答話。但言戰料想,她是在笑的。


    邁著緩慢的步子,從鋪著白毯的樓梯上一步步走下來,及至近前,言戰又有點不想靠近這幅畫了,無論是遠觀還是近瞧,顧雙城的背影都讓她想……言戰從未見過這樣令她想要緊緊擁住的背影,她近三十年來從未見到過這樣的背影,言戰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又細細的瞧了一會兒。


    顧雙城不知道這個女人在她背後搗鼓什麽,隻能覺察到言戰眼神的熱度。


    從剛才言戰端坐的樓梯口看過去,原本隻有一個背影的畫布上又多了一抹墨藍色的身影,隻是這身影淨是來回踱步,既不上前,也不退後,或許是在琢磨什麽。


    前些天被開了一道口子的言戰時常覺得眼暈,看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就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在看一切,她知道誰是誰,但真是看不清誰是誰,她也知道什麽是什麽,但真是看不清什麽是什麽。不過此刻,她肯定,自己能清晰的看到清顧雙城的背影,就像是模糊世界裏唯一清楚的某樣什物。


    昨天讓楊誼鬧的那一出,她整夜都拽著顧雙城衣角,整個人疲憊至極,但偏偏睡不下去,半夜硬是拽著顧雙城的頭發讓她陪她說會兒話,後來也不知道說沒說話,言戰最後隻覺得拽著顧雙城的衣角挺丟臉的,但同樣的,言戰也不知道後來到底拽沒拽了。言戰眨了兩下眼睛,又確定般的望著顧雙城的背影,沒話找話的問:“昨晚,我拽你衣角了嗎?”


    顧雙城沒理會她,側頭睨了她一眼,又瞧了一眼兩人之間六步遠的距離。顧雙城就算沒說話,言戰也知道這眼神的意思——站這麽遠做什麽?


    言戰輕咳一聲,她揉了兩下自己的腰,緩慢的走上前去,又緩慢而崇敬的輕撫顧雙城的肩膀,顧雙城厭厭的抖了一下肩膀,言戰的雙手就被抖掉了,言戰縮開雙手,兩隻手交握在一起,左手搓著右手,踮起腳尖,在顧雙城耳邊討好的說:“讓姑姑抱抱。”


    “……??”顧雙城側頭深瞧了言戰一眼,言戰努努嘴,“抱抱嘛。”


    剛才言戰那燃火般的眼神差點把顧雙城的後背燒出兩個愛心,顧雙城純粹是被灼得惱怒了,也摸不清言戰到底想幹什麽,隻好抖抖肩膀拒絕挑釁,不過現下想想,她一個“病婦”能幹什麽?


    “別轉過來,就這麽抱。”言戰說。


    顧雙城撇了一下嘴,又轉過頭去看她的花園。等了一會兒,言戰的雙手又緩慢的撫上她的肩膀、腰線和背,就在顧雙城要在這恍似無窮無盡的撫摸中發火時,言戰從身後一把抱住了顧雙城。


    “……”一口怒火噎在肺裏的顧雙城煞是一驚,幾隻從濃霧裏飛來的黑色鳥兒落在落地窗前,邁著滑稽的步伐走來走去。她眨了兩下眼睛,言戰並沒有像平時那樣,從身後抱住她就把手伸到前麵去在她胸口打轉使壞,這是一個……無聲的沉甸甸的擁抱。


    ……畫框裏的淡橘色身影總算不再單影凝望,那個墨藍色的背影紋絲不動的抱住了她,兩抹身影在畫布越溶越深,加上那些偶爾撲棱著翅膀的鳥兒,這幅畫算是畫完了。


    濃霧算是留白,主角就是這相擁的兩個身影。


    可這不是真正的一幅畫,這隻不過是我們的言戰和顧雙城的一個還沒吃早餐的清晨而已。


    顧雙城被抱著抱著就覺得餓了,她握住言戰的手,轉過身去,捏著言戰的臉頰說:“我們該吃早飯了。這是要抱到什麽時候?”


    “……”言戰踮起腳尖,手指在顧雙城臉上彈起了鋼琴,顧雙城微微惱怒的抓住言戰的手指,反複的啃噬了兩口,言戰輕叫著縮回手,扁扁嘴道:“好疼。”


    “吃早飯。”顧雙城使勁揉著言戰的頭發,直到把她的頭發揉著鳥窩才算真的解了昨夜之恨,她微微推開言戰,“昨晚你半夜不睡覺,我都困了,你硬要拉我起來……”


    “對不起嘛。”言戰跟在顧雙城屁股後麵,說:“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有。”顧雙城拿出四枚雞蛋,“攪蛋。”


    “嗯。”言戰拿出大玻璃碗,顧雙城就靠在流理台上,又用發卡把頭發固定住,她雙手抱胸的望著兩手無力的言戰“艱難”的打碎雞蛋。


    “我來。”顧雙城從後半擁住言戰,拿起攪蛋器,細小的轟鳴聲讓言戰不適的眨了眨眼睛,三分鍾後,顧雙城把蛋液拿過來,指著流理台旁的椅子上,“坐那兒,給我摘菜和蔥。”


    “嗯。”顧雙城從冰箱裏拿出五種青菜,幾顆蔥,言戰就坐在椅子上開始摘菜,摘著摘著她就有點瞌睡了,顧雙城搖搖頭,敲了一下流理台,“言戰?”


    “嗯?”言戰眨了眨眼睛,抬頭朦朦的望了顧雙城一眼,顧雙城忍不住放下鍋鏟,深深的吻了一下言戰。


    “……”言戰推開顧雙城,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你幹什麽?煮麵呢。”


    “……”顧雙城笑了笑,把言戰摘好的菜洗幹淨,切切剁剁,扔進熱氣騰騰的鍋內。


    “什麽時候能吃?”


    “馬上。拿點麵包和奶酪出來。”


    “哦。”言戰從椅子上費力的下來,她捂住腹部,顧雙城說:“你再跑來跑去,一大早我就得給你重新拆線,再縫一遍!醫生給了我針和線。”


    “……”言戰愕然後怕的回過頭,顧雙城已經把兩碗麵、麵包奶酪放進托盤裏,“給我過來吃飯,我坐廚房,你湊什麽熱鬧?”


    “……”言戰努努嘴,“我也有廚藝。”


    “知道。知道。”顧雙城把一碗顏色鮮亮的細麵條端到言戰麵前,“吃吧。”


    “嗯。”


    落地窗外的濃霧還未散去,兩碗麵條的熱氣滾滾的竄到盛滿溫暖的天花板上,吃了一會兒,顧雙城覺得有些熱,言戰的鼻尖也冒出細汗來,顧雙城按下桌子底下的控製按鈕,所有窗簾全都開了,外頭的天色已是大亮,她又關掉懸在餐桌上頭的小吊燈,顧雙城走到正門口,抬手打開大門,外頭的霧就跟會走路的雲彩一樣,接連不斷的鑽進客廳裏,顧雙城又關上大門,隨手開了半寸小窗。言戰才不管這些呢,埋頭隻盯著她碗裏的瓦白的麵條和鮮潤的菜蔬,顧雙城又忍不住摸摸言戰的頭,淡淡的說了句,吃慢點。


    吸溜吸溜……


    吸溜吸溜……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不大不小的咀嚼聲脈動在顧雙城和言戰之間,顧雙城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給言戰拭了兩下鼻尖和嘴角的湯漬。


    雙手交叉在一起,顧雙城微微低頭,盯著言戰吃麵的樣子。


    這客廳裏的一壺一杯,一碗一筷,一椅一榻,都在隨著外頭逐漸明亮的光線發生變化,獨獨不變的是,就單單隻有,顧雙城望著言戰的眼神。


    那些落地窗上的水珠終於落盡,玻璃麵由模糊斑駁變得清晰洗練,乍從這窗戶瞅外頭,一切都不像剛才那樣彎彎扭扭,近處是院子裏的花草,遠處是濃霧籠罩的一條大路和幾條小徑,高高的柵欄關得緊緊的,微眯著眼睛,就能從影影綽綽的濃霧裏看到更遠處,那山的形狀,森林的輪廓,天穹的線條。


    濃霧就將熄泯,陽光就快衝破雲層,直達這所顧雙城和言戰的宅邸。


    顧雙城的眼睛裏多了些許濕潤,她望著窗外正在迎接太陽的世界,好像是看到了今後的幾度楓紅,眼前一會兒是春意盎然的綠樹紅花,一會兒是夏日炎炎的高藤暴雨,一會兒是秋意融融的碩果鎏金,一會兒是冬雪嗷嗷的凍枝朔風……她闔上眼睛,桌底下的雙腳鑽進言戰的褲管裏,言戰抬起頭,就瞧見顧雙城正閉著眼睛呢,她湊過去,吧唧一口,大聲的親了一下顧雙城的嘴唇。


    一吻,夢驚。


    顧雙城睜開眼睛,眸底似是沉冽的暖水,潺潺得流向言戰。


    言戰微微一笑,她走過去,坐在顧雙城腿上,又抱住她的脖子,正準備張口說點親熱話,外頭就傳過來一陣不大不小的引擎聲,清晨的第一位訪客來了。


    ——這不是言戰的私宅,也不像是其他人給言戰呈上的年底薄禮。車子從大路上連連繞了三個彎才近了這宅子的身,這地理位置和言戰的兩處大道環伺的遠郊宅邸相比,簡直就是彈丸大小的犄角旮旯裏又套了個犄角旮旯,再沒見過比這更難找的別墅!而且來得路上有村鎮在修路,過一陣子恐怕進來又要繞半天,言戰自己肯定是不可能選這種地方的,要是言氏有什麽事情要處理,這車怎麽開出去?


    更可笑的是,剛才進來的時候,真以為這是進入了一個濕漉漉的山穀。路上的霧氣不大,進了這一帶,那霧氣近乎遮掩了一切,包括這座……臨山而建的古—樸—別—墅。


    謔!說是一座古樸內斂的別墅怕是高看了它!這是座二手別墅,根本是廉價貨!瞧那高高的柵欄上像是爬滿了半個世紀前的藤蔓,最不成器的園藝師也能瞧出來那園內的地磚是幾十年前流行的舊樣,言式微咬著煙嘴打開車門,高跟鞋尖兒不屑的在鋪向園口一塊缺了一角的花磚上踩了兩下,這種磚頭,現在能值得了幾個錢。她拿起手機,當即查了一下這座別墅的價格,查完之後,她又輕輕哼了一聲,重重的吸上一口煙,不甚樂意的抬眼瞧向高柵欄門口。


    車子停在院門外快三分鍾了,裏頭還是沒人來開門。


    言式微坐在車裏,飛快的吸完她嘴裏的煙,最後半個煙圈從她嘴裏竄出來,她隨手扔掉煙蒂,對著小鏡子補了個妝,接著按下車喇叭,連按三次,那高高的柵欄門可算開了。


    濃霧全都嫋娜而冉冉的散去,就如同盤旋在聖殿外頭的妖女,趁著夜風而來,追著晨露而去。來開院門的顧雙城已經換上一身黑色便服,毛衣領子有點高,正好遮住了剛才言戰在她側頸上印下的吻痕,她抬起頭來,盯著天空——原本以為會是個烈陽高高的晴日,不成想,太陽隻出來溜了一會兒就被雲朵遮去,又是一副陰沉沉的光景。


    言式微從車上下來,也抬頭望了一眼天空。


    “今兒陰天,出不了太陽。”言式微不冷不熱的說,“這老房子裏估計得燒壁爐才行,否則可冷得慌。”


    “剛燒上,你就來了。城裏頭出了什麽要緊的事兒嗎?”顧雙城問。


    這麽多年來,這是兩姐妹頭一次正兒八經的站在一起說話,兩人都多看了彼此幾眼。


    隔著半打開的柵欄門,言式微細細的瞧了幾眼顧雙城的臉蛋身段,她還真找不出來自己和顧雙城哪裏相似,就是放在那些眼力極好的名媛麵前,也沒有哪個眼毒的人會發現她們二人是一個父親播得種。她料想,顧雙城也如此覺得。


    “姑呢?”言式微拎著深粉色的大包裝袋,“怎麽?不讓我進去?”


    顧雙城低頭一笑,領著言式微進了院子,言式微的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你這房子多少銀子拿下的?姑可不會入手這樣的房子。”


    推開大門,言式微看過園子,又看看一樓的沙發,“這裏頭倒是布置的不錯,姑能住得慣嗎?她好像從來沒住過低於千萬的房子。”


    “你可真像售樓小姐。”顧雙城眨了眨眼睛,給她倒了杯橄欖水。


    抿了一口橄欖水,言式微放下大包裝袋,解開風衣,說:“miss林剛從法國回來,帶了點東西給姑姑,千求萬求的讓我帶過來的。我可忙著呢,沒完沒了的聚會,別人找不到姑姑,就隻能找我,我可沒你悠閑,還有時間往這種地方來,買這種房子?”


    “你好像很不喜歡這房子。”


    言式微立即點頭,“不嫌寒磣嗎?躲到深山裏就能扮灰姑娘了嗎?就真能清淨了?要是公司有事情,你讓姑姑插|上翅膀飛回城裏去?”


    “你不喜歡就好。你要是喜歡了,賴著不走,住下了,我就該頭疼了。”顧雙城輕撫胸口,像是鬆了一口氣,“說吧,什麽事?”


    “姑呢?”


    “樓上。”顧雙城指了指樓上,回答道。


    “那我上樓去。”言式微站起來,顧雙城注意到言式微腳上的高跟鞋是言戰鞋櫃裏的,她略顯驚訝的說:“這雙鞋姑姑穿了五年,現在怎麽跑到你腳上了?”


    “你這話說得就見外了!我再怎麽說,也是在她跟前長大的,我張口要的東西,她哪次會不給我?”言式微俏了一下眉頭,正要到樓上去,顧雙城攔在樓梯口,說:“她在休息。”


    “餐桌上的兩碗麵還冒著熱氣呢,姑姑她,能這麽快就睡著了?你在誆誰呢!”言式微穿上高跟鞋也和顧雙城差不多高,她用鼻子睨著顧雙城道:“再說了,我要見自己的姑姑,什麽時候要得了你的批準才能見了!……讓開。”


    顧雙城再次抱臂道:“她在休息。”


    “成心想擠兌我?”言式微問。


    “她需要休息。天大的事情,你得先告訴我,你忙你可以說完了先走,等她醒了,我會轉告她。”


    “顧雙城,這種話,你可沒資格說。你再攔著,我就打電話給律師,說你非法限製我姑姑的人身自由。”言式微靠在扶手上,撥弄著扶手上雕刻的西番蓮。


    “……怎麽、怕我吃了言戰?”顧雙城低下頭去,半笑著沉聲道。


    “……”言式微正了正身子,陰惻惻的說:“我就知道,你沒把她當親姑姑。”


    “我這麽疼她,怎麽可能沒把她當親姑姑呢。”顧雙城又笑了,言式微皺緊眉頭,“疼她?你也有臉說這些話?……”


    “我怎麽沒臉了,我也是在她跟前長到十三歲的。”


    “別以為我和姑姑一樣心慈手軟!打你從少管所出來,進了言宅,到今天你舅舅顧沉淵回來,這個局,你這個外甥女是布得盡職盡責啊。親姑姑?嗬嗬,哪門子的親姑姑?你不過就是回來尋仇的。尋你們顧家的仇。不過,我原話撂在這兒了,回去告訴你舅舅,我們言家什麽都不多,就是聰明人太多了!芝麻粒兒大的事情,隻要我們言家想查,這粒芝麻是從哪個土縫裏鑽出來的,我們也查得一清二楚。克裏斯的事情鬧得那叫一個漂亮,我就納悶了,一個呆頭呆腦的白癡粉絲,怎麽能躲進警局裏樹叢呢!真是太巧了,跟拍電影似的。這下明白了,連政府的特工都跟著出力,這事兒能鬧得不漂亮嗎?”


    “……”


    “袖手旁觀,煽風點火,你再來一出苦肉計,妙極了。”言式微上下審視著顧雙城,“要不是姑姑現在身子不爽利,你以為,我會放著你在她身前?你今天不放我進去,我就立刻找律師。”


    “姑姑剛從法院回來,你又要把她拉到法院上去?”顧雙城笑了笑,她轉身退至一旁,沉聲道:“二十分鍾。”


    “什麽二十分鍾?”言式微踩了兩個台階,轉過頭問。


    “有什麽太刺激的事情,你最好別告訴她。別看她還能和你說幾句胡話,她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


    “要你多嘴!”言式微抓起miss林叫她捎過來的深粉色包裝袋,大步的跑上樓去。


    這房子的二樓倒是出奇的寬敞,壁爐裏燃起的香木劈啪作響,那綿綿軟軟的溫逸氣息讓言式微終於放慢腳步,進內室的鞋架上放著拖鞋,言式微一看那些拖鞋的牌子就不想把腳伸進去。她一屁股坐在那張靠近壁爐的躺椅上,剛躺下沒兩秒,她就立刻彈簧般的站起來,跑到前後左右的幾個大小格子窗旁,朝外頭看了看,一眼還不成,她是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光看還不成,她的眼睛眨了眨,輕輕籲了一口氣,而後轉過身,從茶幾的一個貝殼盒裏抓出一把裝飾用的鵝卵石,她靠在窗邊,扔進最近的樹叢和草叢裏,專砸那些能藏人的深草叢。一把鵝卵石很快就被她砸光了,她認真的一扇一扇扣上木窗。然後又籲了一口氣,坐倒在躺椅上。


    窗戶都合上了,外頭的風聲是半分都聽不真切。言式微沒躺多久就坐起來,她輕咳幾聲,費力的脫下風衣,規規整整掛在桃木衣架上,這件杏仁白風衣也是言戰給她買的,她難得的學著女傭們的樣子,用她戴著幾枚鑽戒的雙手來來回回的整理了這件沒那麽昂貴的風衣,即便它根本沒有一絲褶皺。


    像模像樣的整理完風衣,言式微又係好白頸上的圍巾,她對著鏡子整理半天,確認自己不像來時那樣慌張以後,這才蹬著高跟鞋,有些猶豫的向二樓主臥走去。


    一路上言式微心裏都是七上八下的,天沒亮的時候,她的手機就被人打爆了,她從沒試過在還沒睡醒還沒化妝的時候就開始與人比饒舌的速度。手機,手機,想到手機——言式微連忙跑回衣架旁,她的手指僵硬的按著關機鍵,把放在風衣口袋裏的手機徹底關機。


    言式微望著黑屏的手機,心也跟著一沉,她第三次籲了一口氣,轉過身,主臥是半掩著,裏麵沒什麽響動,或許言戰真睡了。她低著頭走到門前,輕輕的推開門,言戰靠在枕頭上,正在翻雜誌。


    言戰和平時一樣,但……又完全不一樣。


    言式微不適的低下頭,擦了兩下眼睛,複有抬起頭,喊道:“姑。”


    “嗯。”言戰放下雜誌,言式微說:“miss林給你的,兩雙新一季的鞋子,一瓶香水,四款手工絲襪。還有……”


    “……還有什麽?”言戰掀開毯子,她裏頭隻穿了件毛絨絨的吊帶睡衣,言式微的視線在言戰的腿上打了一個轉,她坐到床上,沒來由的問:“姑,你小腿上,有痣嗎?”


    “我問你,還有什麽?”言戰的注意力全在那深粉色的包裝袋上,“miss每年都給我帶好東西的。”


    “還有,你自己看。”


    言戰把袋子扯過來,低頭翻了半天,笑著說:“春天不用買化妝品了。”


    言式微木訥的點點頭,言戰問:“難得我們式微對化妝品無動於衷?怎麽,是不是miss林給了你更好的?拿來我瞧瞧?”


    “沒有。她隻給了我一套這個牌子,其他係列的。”言式微回答。


    “你這孩子……怎麽後背全是汗?”言戰坐過來,摸了一下她的後背。


    “沒什麽……你這臥室真熱。”


    “是麽,我倒不覺得。”言戰側過頭,去拿空調的遙控器,言式微又問:“姑,你小腿上,有痣嗎?”


    “你自己看!”言戰並起雙腿,在她眼前晃了晃,順手拿到遙控器,把溫度調低了一點。


    言戰的腿一動,言式微就按住她的膝蓋說:“行了行了,我又不是瞎子,蓋好被子,別著涼。……我就過來送個東西,先回去了。”


    “很忙吧?”


    “嗯。很忙。”


    “不用老來看我。有雙城照顧我就行了。”


    “嗯。我知道。來之前也問了醫生,你現在就好好養著。這房子真好,這裏風景更好,天晴了你還能逛逛林子,爬爬山呢。來得時候我都仔細看,顧雙城選得這個地方,挺不賴的。”


    難得聽到言式微誇讚顧雙城,言戰摸了摸言式微的頭,“我也喜歡這個房子。不過,夏天來這裏消夏是最好的。”


    “反正年底言氏的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有小賦在,你也不用操心。”言式微握住言戰的手,“姑……”


    “怎麽了?”


    “沒有。我得走了。”言式微站起來,走到臥室門口的時候,她又轉過頭看向言戰。


    言戰睜大眼睛,“你這孩子今天真是……我又不是動物園裏的生病的獅子,你左看右看的,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不擔心。我不擔心。”房門闔上的一刹那,言式微的笑臉也即刻斂去,她的眼珠子轉來轉去,最終捂住嘴巴,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二十分鍾已經過了,顧雙城係著圍裙走到樓上,瞧見的不是剛才那個滿嘴嫌惡的言式微,而是一個在客廳旁的洗手間裏不停用冷水衝臉的“披發女水鬼”。


    “嘩啦”一聲,言式微抬起頭,望向鏡子裏靠在洗手間門上盯著自己的顧雙城,她扯下一塊毛巾擦幹臉。


    “粉底過敏?”顧雙城問。


    “……”言式微搖頭,她沒有補妝,擦了擦發梢,緩慢的走到顧雙城麵前,顧雙城禮貌的後退了一步,她從洗手間裏走出來,緩慢的穿上風衣,“下樓。我有事兒和你商量,但你得保證,不能告訴姑半個字。”


    “……好。”


    作者有話要說:新年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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