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鷹終


    墳墓內時間凝滯,一分鍾過得比一小時還緩慢。


    墳墓外的公路上時間疾走如風,一分鍾過得比0.01秒還急速!


    連續兩次被追尾的陳祁東踩下刹車,車頭向前一抖,差點撞上環形山道旁的的水杉,怎麽一個下山的路就怎麽難走?陳祁東從車裏走出來,居高臨下的望著腳下的蜿蜒公路,整個下山的環形山道,眼下就跟馬蜂窩一樣,流竄追逐的車影和轟鳴不斷的馬達聲響徹了小半座山,再遠一點,估計半座城都聽見了。


    他坐回車裏,再次踩下油門,踩了兩下,終於知道他是開了一輛廢車,不能再上路了,他算了算,連如白在最前麵跟著言賦,沈嘉盛的車估計也追到半路了,這些車統共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幾輛,那這麽多車都是從哪兒來的?他冷不丁的後背一涼。


    葬禮的安排是上山時候步行以示恭敬,下山時候各家都在後山口通向隧道的蛇形公路上安排了車輛,等待著各家人出來再接回去,畢竟是大冬天。蛇形公路不長,但在今天就顯得有點長了,撇開言戰這頭追言賦的二十幾輛車,言齊那頭派了五輛車來裝裝樣子,其他的,這接二連三的車一輛一輛從隧道口那邊開過來,開得慢的車他基本都能出來是哪家的,開得快的和逃命似的車他還真沒那眼力勁兒認出來。


    “我是祁東,前麵的情況是什麽?”陳祁東按下車內的聯機按鈕,問了一聲沒人應,問了兩聲,那頭才刺啦刺啦的傳來連如白的聲音,“你和嘉盛在哪兒?我的人全都緊緊跟在小言董身後,下一個彎道就要下山了。”


    “咳咳,我是差點撞歪了欄杆的沈嘉盛,老白,已經看到你的車屁股了,馬上就追上你了。祁東,你是死了?”沈嘉盛哭笑不得的問。


    “還沒有。怎麽有這麽多車?”陳祁東問。


    “我也想知道。”沈嘉盛剛準備踩下油門,前頭又有一輛車抄過來,擦車而過的瞬間,差點就把的後視鏡給撞歪了,他噓了一口氣,“到底是哪個龜孫子,真是趕著去給自己奔喪嗎?”


    連如白跟在言賦身後,言賦的車是一會兒加速一會兒減速,本來就具備飆車所有超常技能的跑車這會兒是跑得讓追它的車都精疲力竭。除了連如白的車能保證時速,其他車都等著下了山換準備好的跑車跟,誰也不知道今天他們這群保鏢不是來陪同參加葬禮的,而是來進行跑車馬拉鬆的!這是堵了一上午,又要跑一下午了。


    “一組和二組的注意,盡快啟動車內跟蹤係統,看看這些玩命的孫子到底是誰?”連如白下命後,又聽到陳祁東語氣愉快的說:“各位同胞們,我剛才連線了程源那頭的人,言總點頭了,就在今天。”


    “cheers!”沈嘉盛瞬時怒氣全消,“提前了整整一個月,這回言齊就等著往死裏折騰去吧。今天我看到那幫老家夥就知道三叔公又要扶言齊上位,扶了這麽多年都沒扶起來,要能扶起來也早就扶起來了,這老子是不到黃泉不死心。”


    “嘉盛,剛才差點撞掉你後視鏡的是媒體車,大概是收到風聲了,要拿到一手資料,這年頭的媒體真是為了新聞不要命。”連如白減緩了車速,言賦的車已經開到了下山的小隧道口,隧道外豎了個大型警告牌說路麵有部分結冰,連如白車速還沒完全減下來,就看見一輛追得太猛的媒體車率先滑進隧道裏,沒幾秒,就從裏頭傳來翻車聲,撞得轟隆轟隆,後麵的車都謹慎的減速了,言賦的車卻沒有減速,隻在小隧道口停留了三秒下就一意孤行的衝進了淡黃色的隧道裏,容不得連如白他們多想。


    坐在車內的言賦滿臉淚痕,他的車速隨著他的哽咽,他的放聲大哭,隨著他的孤獨,他的孤單無助,一步步飆升,他把車開進隧道裏,路過了那輛自己撞翻的車,裏頭有個拿長鏡頭相機的記者瘸著腿對著他一頓猛拍,一晃而過的猙獰模樣讓言賦作嘔,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言忱,想起了那些照片和視頻,想起了言戰不是他的親姑姑,想起了總是爭不過顧雙城的童年……想起了這一切的陰謀策劃者——他的父親。心痛一下一下襲來,車開始打滑,他搖搖欲墜的任由車打滑,任由這輛跑車在結冰的路麵上從左邊滑到右邊,從右邊又滑到左邊,每滑一下,言賦就脆弱一笑,笑完了眼淚就向左、向右滑下臉頰,滑到快要從隧道出來的時候,他忽然嘶吼一聲,按了幾聲喇叭之後,車速再次飆到了除了連如白之外無人能追趕的速度。


    沈嘉盛的車滑來滑去的度過了隧道,出了隧道再行駛一會兒就到山下了,他率領剩下的車輛來到“供給站”,言宅的管家老陳早就在加油站那裏等著他們換車了,老陳看向沈嘉盛道:“今天車很多,路上非常亂,我叫言宅的保鏢也跟過去了,這些車是給你們的。”


    一溜排跑車,有的甚至是剛剛租用過來的新跑車,保鏢們一一上車,沈嘉盛坐上車前,對陳管家說:“謝謝陳管家了,勞煩您差幾個人在這裏站著,隻要有媒體車一律攔下來,不能在這時候添亂了。”


    “我已經照會了交通部的人,他們一會兒就過來。”陳管家是以言戰的名義一個電話敲到了總警司羅石磊的辦公室,按照老陳的經驗,再過半小時,這附近的道路都會施行交通管製,這樣,沈嘉盛他們的人就不會追得這麽辛苦。


    引擎一響,沈嘉盛一行跑車就齊刷刷的追上去,之前的安撫追蹤方案被取消了,小言董的情緒失控,眼下隻能強製的把他的車攔下來,否則,他說不定會開到市中心去撞個人仰馬翻。


    不知道全部情況的陳管家隻以為言賦是和言戰拌嘴,亦或是被言戰教訓了幾句耍起小孩脾性才弄得人人都要開足馬力去保衛氣頭上的他。望著車隊遠離,陳管家歎了口氣,“都是讓言戰寵壞了,都到風口浪尖上了,怎麽這孩子還是依著自己的脾性來,這可是雲老爺子的葬禮啊。哎。”


    陳管家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一聲喇叭忽然響起來,他抬頭一看,是顧雙城。


    “陳叔,他們追上了嗎?”顧雙城隻是慢一步出墳墓,沒想到就被甩在了最後麵。如果不是路上的陳祁東給她接通了連如白和沈嘉盛的車上內線,她還沒這麽快找到出口,下山的出口有三個,言賦走得那個現在已經被幾個家族的保鏢封住了,根本禁止通行,他下山的小隧道裏全是翻車族,有三輛車撞在一起著火了,她硬著頭皮闖過去的時候差點被大燒光了眉毛,她回頭看那隧道時,熊熊烈火從隧道裏噴出來,宛如煉獄,但如果她不從這煉獄裏開車飛出來,她就追不上言賦。


    “如白是跟上了,不過他們三個追上了,不一定勸得住。你這個弟弟的脾氣你最清楚,你快點跟過去吧,做姐姐的是能說上話的,你們脾氣雖然不對盤,但他還是喜歡你的。”陳管家說完,顧雙城就踩下油門跟出去了,她知道言賦是痛恨她的,不過說到底,他們確實是姐弟。


    ——暗房內,六個監控屏幕變成了十個,其中兩個原本對準環形山道的畫麵已經切換到了沿途的兩個十字路口。


    “就是這兩個十字路口。”一人拿著筆杆在觸屏上劃了一圈,整個下山後的所有彎道、直路以及人群密集地點全都被劃成了紅□域,“小鷹在車裏,老鷹的護駕隊在這裏,小鷹已經兜了二十分鍾的彎道,再過不久,他就要開到這兩個十字路口。”


    “從車速來看,小鷹確實是暈了腦袋,簡直慌不擇路。沿途的交通監控畫麵每隔十秒鍾就要震動一下,路上的跑車太多,你們看,一路沒有警察,這就說明言家的交通管製申請沒有被處理,說不定羅石磊這個總警司現在也自顧不暇,今天警察內部要召開緊急會議,會議的主要內容是打擊近日各大海港的猖獗走私。”


    “真是天時地利人和,警察部的高級督察們現在都在開會、指揮,那些辦案的刑警們肯定已經去了各大港口。全城的警察都出去辦差了,交通部一半以上的人都去港口維持秩序,所以……”暗房內一片笑聲劃過,拿著筆杆的“主謀”開口道:“不能掉以輕心,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這次機會一旦錯過,就永遠不會再有。所以,現在開始,上下一心,d組,我要最終確定一下路況。”


    “兩個死亡路口都已經安插好我們的人,如果一號十字路口和二號十字路口都沒獵到小鷹,那麽第三套方案也已經準備好來個大滿貫。”d組的“指揮官”聽上去聲音很平靜,他們在守株待兔,在等待著離群的小鷹乖乖從高空中自己墜落而亡。


    ——“我是顧雙城。”顧雙城接通了和連如白、沈嘉盛的內線,那頭傳來連如白的聲音,“雙城小姐,我跟在小言董身後,小言董剛才擦著路邊的植物牆把車開過去了,跑車已經掛彩,現在在減速。”


    “他不會停下來,我太了解言賦了。”顧雙城皺起眉頭,從小到大的對峙,讓顧雙城比其他人更能料想言賦接下來是不到車毀人亡不罷休的。


    “還沒有交通管製?”顧雙城在路上看不到一個警察,行人們一個個圍觀著這群瘋狂的跑車,也有行人打電話報警,可是連個交警都沒有,她再次皺眉,沒人知道今天有“大交易”,如果警察部那邊一個人都沒派過來,那隻能說明警察們傾巢而出,要一起去破驚天大案了!她立刻想起了今天有交易的薑威,關掉內線,顧雙城按下按鈕,同時接通了薑威、傑森、鍾伯倫、歐陽凜和李炫的手機。


    “下午好,各位。在本城的都給我起床,我在路上有點麻煩,開著你們的車過來幫我追命。”話剛落音,就聽傑森打開視頻道:“有好事都不想著我,大白天飆車這種犯法的事情就想到我了?我是通緝犯你不知道嗎?我離解禁最起碼還有半年,你不知道嗎?”


    “警察全去港口抓薑威了,你有兩小時的合法時間在大路上飆車。傑森,我不僅想到了你,還想到了所有人,快過來讓我看看你們能不能贏我?”顧雙城剛踩下油門就撞上了前麵的一輛車,她不得不停下來,一瞧,是言齊那邊的車,她還沒下車,又一輛車從她身旁開過去,是言成棟,他吹了個口哨說:“小女孩不該出來玩這個!”


    顧雙城噓了一口氣,衝言成棟比了個中指,她倒了一下車,鍾伯倫、歐陽凜和李炫也相繼給了回應,最近的走私案有半成以上都是顧雙城做的,歐陽凜一聽警察全去抓薑威了不禁好笑,“好了,我會把李炫叫起來的。伯倫飆車會吐的,所以我們,加上傑森和你,一共四個,到底要追誰的命?”


    “言賦。”顧雙城踩下油門,繼續跟上去,她再次按下連如白和沈嘉盛那邊的內線,問:“在哪個路口攔下他?”


    “前麵一個路口,下一個路口,兩個路口如果都沒攔住,今天就攔不住了。”陳祁東還在山上緊張的安排著車隊,聽見連如白這麽說,就硬聲道:“必須攔住,進了市區一定出事。”


    顧雙城這頭也立刻劃下觸屏地圖,傑森、歐陽凜和李炫在五分鍾內全部趕到攔截的路口附近,傑森頗為興奮的說:“我也能當一回和平使者,扮演一回英雄救美的賽車手了。”


    “得了吧,是言賦!”歐陽凜澆了一瓢冷水,顧雙城立刻把連如白那頭的地圖指示放大給歐陽凜,傑森和李炫看到地圖的時候,都詫異的說:“言賦今天是瘋了嗎,兜了這麽久還不停下來,少爺脾氣太大。”


    “像我們在東京時那樣,誰贏了就得在生意上割塊肉給對方。”顧雙城開口了,歐陽凜笑道:“從前怎麽沒覺得你對這個弟弟這麽好,嗬,好了,我們幫你追!”


    顧雙城、傑森、歐陽凜和李炫,在商量了一分鍾中,在顧雙城一聲令下,齊齊向言賦奔去,勢必會在第一個路口攔截住他那輛瘋車!


    ——第一個十字路口附近眼前還十分平靜,風不吹,草不動,路邊的便利店外,幾個果農正在從車上卸載新鮮的紅蘋果,大家在談論著今天是雲磐喪禮,晚上是否會有什麽新聞出來?一對接吻的小情侶在互訴真愛,一句我愛你,我也愛你都沒說完,就聽見引擎的轟隆聲跟坦克一樣過境,汽油風飆過去,枯草也從雪地裏被旋出來,小情侶直接被掀翻在地,男的嚇得坐在自己女友身上,茫然不知道剛才有什麽怪獸路過?直到他,還有那些果農們看到十幾輛跑車同時從風雪裏飛過來……


    過了便利店,連如白立刻喊道:“注意行人,注意安全,攔截的時候避免衝撞。”他話剛落音,本來要在十字路口左側和右側包抄過去攔住言賦的兩輛車就這麽撞在了一起,不僅輛車相撞,還直接從斜坡上滑下來,他睜大眼睛,兩輛車碾壓在一起的車就這麽衝他撞過來,他連忙從車內跳出來,他身後的車也連忙閃避,行人紛紛尖叫!


    連如白就這麽看著自己的車被衝到路邊的欄杆上,直接撞癟了,他的耳朵上還有耳機,“嘉盛,聽到沒有?我的腿受傷了,現在換你指揮?雙城小姐,請你不要靠近這裏,大樹上隨時會掉下來大塊的積雪,路麵很容易出事。”


    “……我知道。”沈嘉盛帶領著幾輛車要從正麵攔住言賦,他已經意識到這裏比環形山道還危險,因為後麵已經有兩輛車先後追尾,大家都太心切,以至於車速過猛,一開就刹不了車。


    顧雙城應聲後仍舊沿著連如白的路向前開,傑森、歐陽凜和李炫沿著十字路口的其他三個方向開過來,言賦的車開始在十字路口打轉,可能方向盤有些失靈了。


    顧雙城遠遠的看了一眼言賦的車,她又看了一眼後視鏡,她後麵原來是沒有車的,現在多了兩輛車,一瞧,是先來居後的言成棟跟在她的尾巴後麵。


    言成棟隻想邀功而已,他們言齊派是連不上言戰那頭的內線,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不過,跟著顧雙城就對了,現在連如白倒在路邊上,陳祁東在山上下不來,隻有顧雙城和沈嘉盛這邊能摻合一下了。


    傑森這邊後麵本來也是空空如也,等快要接近路口的時候,車尾多了兩輛車?


    歐陽凜一側頭看後視鏡就瞧見自己屁股後麵跟著六輛車?


    李炫這頭也好不到哪裏去,他還沒衝進路口,眼前就有三輛車抄到了他前麵,車尾也跟了兩輛車?


    這些憑空出現的車,還沒等傑森、歐陽凜和李炫問顧雙城到底是不是言戰那頭的車,就一股腦全從他們後麵撞過來!沒有給他們一秒鍾的思考餘地。


    一時間,十字路口三麵的車全都被撞到了路口中央,言賦的車頭躲閃了這一輛,卻被下一輛撞歪了,他一口鮮血如在被撞碎的擋風玻璃上。


    “oh,*!”傑森大吼。


    路邊的人全都停下腳步,就這麽目瞪口呆的望著一輛好好的跑車同時被三輛跑車擠壓成了一個變形漢堡,車頭和車尾都彎扭了,車內的人踩了一下油門,變形漢堡車撞開了最前麵的一輛車,又亡命徒似的衝進了下一個路口。


    顧雙城抬眼,就看到下一個路口,東南西北四麵全都有車,言賦剛滑進去,一輛重型越野車就立刻撞過去,直到把車尾撞掉了,沈嘉盛的車隊剛進第二路口就被兩輛車給撞得失去平衡,所有車都在第二個路口打轉。


    “不……”顧雙城踩下油門,竭力衝過去,言成棟見狀已經不敢開過去了,都知道言賦是言家嫡係的唯一一根獨苗,要是有個萬一,他就是有一萬個頭也不夠砍,他隻好繞路從另一側進入十字路口。


    顧雙城衝進第二路口之後,暗房內的畫麵開始正對這個死亡路口。


    “三,二,一,開始!”“主謀”下了命令,畫麵再次撞的碎片橫飛。顧雙城剛撞開那輛撞掉言賦車尾的重型越野,一輛輕量級小複古車就撞了一下她的車身,顧雙城正要扭轉方向,也就在那一秒間,方向盤失靈,她的車就這麽撞到了言賦的駕駛席上。


    一秒過後,原本還在車內坐著的言賦,重重的低下頭去!


    “不……”還沒等她下車,又一輛車不知從哪兒撞過來,正巧把渾身鮮血的言賦撞出了駕駛席!


    “嘭噔”一聲,落地的不是複活節的大彩蛋,也不是年終的巨型餃子,是被血包得嚴嚴實實的言賦。


    言戰坐在車內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言賦先是被顧雙城撞了一下,再是被半路殺過來的又一輛車活活撞出了駕駛席,撞出來的哪還是平時那個調皮搗蛋的言賦,就像個已經失去呼吸、活力、失去了一切的死物,他的脊背再也不倔強的繃直著,而是佝僂著,就如同彌留之際的一縷孤魂……


    小賈已經嚇得忘了呼吸,一路飆車把言戰帶到這裏的賈秘書可不是為了讓自己的頂頭上司來看這一幕,他下意識的連忙要去捂住了言戰的眼睛,一伸手,言戰已經打開車門了……


    ——言戰下車了。


    沈嘉盛下車了。


    連如白被人背了過來。


    陳祁東也下車了。


    沒有人說話。


    ——顧雙城下車了。


    傑森下車了,伴隨著額頭上的鮮血一道一道流下來。


    歐陽凜扶著腰走下來,僵著身子望著趴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言賦。


    李炫活動著被撞得麻痹的膝蓋,眼前一片模糊的望著一場殊死的撞車比賽後,他自己有沒有化為一灘血水,但是他在模糊中看到的不是自己被撞飛,而是今天他們要追的言賦就在自己眼前沒氣兒了,他憤怒的咬緊下唇,他們一群人被撞得頭昏眼花都沒追到這個人的命?他們可不是那幫什麽也不懂的警察!何方神仙布下的鬼陣?


    沒人走過去,所有人都被定格了。那些罪魁禍首的車輛接二連三的離開,隻有小賈一個人啞著嗓子叫剩下還能跑的保鏢追上去抓人,一邊,他還撥通了交通部的電話,一下,兩下,三下,警察局的人就跟全死了一樣,沒人接電話。


    唯有言戰,她一步又一步,緩慢的走過去,緩慢的跪在地上,毫無猶豫的伸出手去,還像平時一樣撫摸著言賦的頭發。


    撫摸了一會兒,她低□子,在他不斷湧出血水的耳畔低聲說著什麽,兩片唇瓣緩慢的動著,似是在喚著他的名字。


    無聲地,她在祈求言賦睜開眼睛,她在祈求言賦站起來,她在祈求言賦說話,她在祈求他……不要死……


    顧雙城淚湧難收。


    言賦就這麽趴在那兒,四肢被撞脫了形,手指頭開始還動了一下,也僅僅是那一下。


    “……”言戰跪在地上,癡癡的在他耳邊說話,沈嘉盛和陳祁東走過去,言戰一看到他們倆,就猛地把言賦抱在懷裏,認真而又堅定的說:“你們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言總。”沈嘉盛跪在地上,“言總?”


    “你們……快叫救護車。他還有體溫,他還有體溫……”言戰把臉埋在言賦的脖頸間,抽噎著重複著要叫救護車,過了一會兒,她不叫救護車了,對言賦說:“你知道你對姑來說,有多重要嗎?姑雖然事事都要求你做到最好,一天到晚都批評你,但是姑……你是我唯一的侄子,你就是我的兒子……姑還沒看著你長大成人,沒看著你結婚生子,沒看著你……言賦……”


    言戰再也說不出話來,隻能跪在地上緊緊抱著言賦。


    “姑姑。”顧雙城蹲下來,言戰立刻警覺的抬起頭來。“……姑姑?”


    “嗑嗒”一聲,言戰舉起槍來,對準了顧雙城。


    ——“嗑嗒”“嗑嗒”“嗑嗒”傑森、歐陽凜和李炫也立刻舉起槍來瞄準了言戰。


    ——“嗑嗒”“嗑嗒”“嗑嗒”……陳祁東、連如白及剩下的保鏢也立刻舉起槍來瞄準了傑森、歐陽凜和李炫。


    兩方對峙。


    一觸即發。


    “……姑姑……”


    言戰沒有說話,她扣著扳機,抱著言賦,在冰冷徹骨的淚海裏微微顫抖著瞄準顧雙城,這一瞬間,言戰已經不相信任何人。


    言賦的鮮血染紅了言戰,側臉全都是鮮血的言戰就這麽不動聲色的把槍口輕易的對準了自己,顧雙城忍住滿眼的淚水,她舉起雙手,如同投降的撒旦,她敗給了眼前這個被折磨的血色天使。


    “我們走。”顧雙城轉過身,對傑森、歐陽凜和李炫說。


    他們四人上車了,傑森、歐陽凜和李炫剛坐上車,顧雙城就踩下油門,飛也似的向諾金莊園駛去。


    +++++++++++++++++++++++++半步猜作品+++++++++++++++++++++++++++++++++


    ……警察來了,三分之一的交通部的交警來了,這兩個十字路口全都是跑車的屍體要清理。


    記者們來了,現場的相機閃個不停。


    小賈不敢驚動抱著言賦的言戰,隻好把程源的這通電話遞給了連如白。


    在墳墓裏,言戰不放心言賦,就執意下山跟過來,誰也沒想到最終會變成這樣,言齊和三叔公那邊交給了程源,程源此時打電話過來,恐怕是言齊派那頭已經處理好了。


    “把手機給我。”言戰冰冷的開口道,小賈隻好把手機給言戰。


    “程源,我是言戰。我要他破產,我要他破產,破產!不,不……等等……還有,給言成棟的家屬留下買棺材的錢,對,對,一定要留下買棺材的錢。”言戰掛了手機,她一直盯著被警察盤問的言成棟,言成棟被她盯得後背發麻,如果最後不是他撞上言賦的車,不小心把言家的最後一根獨苗給撞出了駕駛席,他也不可能成為眾矢之的啊!真是被上天耍了,他明明是想繞道離開這個撞車現場的,怎麽還是走錯道了呢。


    記者們仍舊在封鎖的現場外拍攝詢問,當他們看到言戰站起來的時候,不免驚訝興奮,悲傷過度的言戰這是要做什麽?


    言戰一步步朝言成棟走過去,這就是言成棟,言齊最得力的下屬,多年來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言齊派首腦。


    言成棟挺直腰杆說:“二言總,我也是不小心撞過去的!就和雙城小姐一樣,我是不小心的!”


    不提顧雙城還好,一提顧雙城,言戰一個槍托砸上去,言成棟就尖叫說:“言戰打人了!言戰打人了!”


    捂住一頭血,言成棟又被言戰幾個槍托砸中腦門上的血窟窿,疼的他滿地打滾,他喊著:“二言總,你不要臉了嗎,記者們都在拍!”


    直至砸到言成棟開始眼暈了,他才氣息奄奄的躺在地上,衝那些記者們伸出手去,喊道:“救命啊,言戰殺人了……言戰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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