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猜作品+++++++++++++++++++++++++++++++++


    不起眼的小貨車輕輕的停在了言宅的正門,有幾個記者在不遠處立刻抄起了照相機,可踮起腳尖、扒開樹叢一瞧,隻是一輛普通的小貨車,沒見著“言戰的遺體”被運回來?幾個記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聲議論道,就算言戰真的歿了,不可能隻用一輛髒兮兮的小貨車運回來?他們議論完了就收起照相機,繼續蹲點。


    小貨車開進地下車庫,穩妥的停當好,顧雙城從車上下來,陳管家打頭向前走,輕聲勸說:“雙城小姐,如今家裏是你當家,但是二爺現在的腦子吧……”陳管家比了個手勢,意指言齊拿著名泉寶劍在家裏亂揮那樣子簡直是腦殼上被人開了個洞,“你千萬不能說太多刺激的話,要是真見血了,外麵那麽多記者,明著,暗著,都等著呢。”


    顧雙城不動聲色,步履不慌不忙,兩隻耳朵幾乎是悄悄的豎起來聽宅內的風聲,阮晶晶緊隨其後,應聲道:“顧董,陳管家說得對,外麵的記者現在什麽消息都等不到,正餓著慌呢。”


    “那還真得喂他們一根骨頭才對。”顧雙城整理了一下袖子,天冷,她披著一件深紫色的毛絨披風,步步生威。


    陳管家進了園子,立刻就有兩個男傭跑過來,見著顧雙城就跟見著救星一樣,他們一臉嫌惡的說:“剛剛清點了東閣的損失,砸得都是價值連城的古玩,剩下沒壞的、或者殘缺的全都放在院子裏。二爺剛剛拿劍又劈了一顆鬆,就是廚房外那顆大少爺生前種的。”


    顧雙城點頭,一個男傭誠惶誠恐的說:“雙城小姐,昨晚真不是保安們的不是,大半保安都去診所了,宅裏人少,而且都看著前門後門了,外頭的記者看見我們,就跟要吞了我們一樣啊。光顧著防記者,沒成想二爺會鑽進來。”


    “從哪兒鑽進來的?光是翻圍牆,他還要翻兩道呢?”顧雙城問。


    兩個男傭互相看了對方一樣,最後如實的說:“南麵二道牆有個狗洞。”


    “我說呢,全宅上下也就那麽一個狗洞。他真是會鑽。”顧雙城語氣輕鬆,兩個男傭卻覺得她真是神了,他們是調查良久才曉得言齊是從那狗洞鑽進來的,顧雙城怎麽一聽就知道家賊從哪兒進來的,難道真是知父莫若女?


    阮晶晶忍不住噗哧一笑,連陳管家耳朵都紅了,言氏一族,還真沒出過言齊這樣的不肖子孫!顧雙城抬抬眉頭,“人在哪兒呢?帶我去瞧瞧。”


    兩個男傭帶路,顧雙城走中間,陳管家和阮晶晶跟在後麵,走了小半個院子,被嚇得不敢出來的女傭們知道顧雙城回來了,趕緊全都從屋裏出來了,個個腰板挺直的跟在後麵,繞了半個院子,過了七八個石墩,顧雙城身後已經恭恭敬敬的跟了大隊人馬,及至言齊跟前,隻見千紅疊翠,唯有一抹紫看得氣勢逼人,這陣勢,可不就是顧雙城來了嗎?


    言齊手持一把名泉寶劍,劍身原本應該是幹幹淨淨的,這會兒打眼一瞧過去,嘖嘖,一柄寶劍落入窮寇之手,短短須臾之間,就被糟蹋的不如一把剁豬頭的菜刀。


    “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言齊把劍架在脖子上,眼睛睜得老大,他是蓬頭垢麵,連一雙泡妞專用的訂製手工皮鞋都沒穿,什麽名表、項鏈一概沒有!大冷天的還敞開著衣領,若不是渾身都是養尊處優的油滑味兒,誰也瞧不出他就是昔日的言二爺!


    “我渴了。給我沏壺好茶來。吩咐廚房,做幾塊龍舌蘭點心出來,一會兒我要打包帶走。”顧雙城向前邁了一步,言齊向後退了一步,自有女傭給石凳上加了厚軟的墊子,顧雙城輕輕坐下來,泰然自若的看著他,半響才問:“你就怎樣?”


    “我就自刎!”言齊眉頭一瞪,沒拿劍的那隻手握得緊緊的,堪堪從後半夜鬧到現在,他神情是凶神惡煞,可是畢竟他隻熬夜睡過女人,還沒熬夜做過這等事,故而有些氣短飄忽。


    顧雙城笑了。


    這會兒茶已經沏好了,女傭倒了一杯給顧雙城。


    言齊見狀,心裏拿不準了,就問:“言戰死了是吧?那現在當家的就是我。你最好對我客氣點,我會讓老家的人支持我的。”


    “嗑嗒”顧雙城跟給小狗扔五花肉一樣,把自己的手機扔給了言齊,“我手機上麵有老家所有人的電話號碼,你打過去,看看誰支持你。打吧。”


    老家如今有點產業的就剩下一個四叔公了,但四叔公向來都是偏著言戰的,言齊拿起手機,說:“還用打電話嗎?我是言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了!現在誰也沒法兒和我搶。”說完他就用腳踢開了手機,瞪著顧雙城,問:“你在尼泊爾的時候,寄了合約給我!是我投資了你!否則你能有今天?你可是我親閨女!要不然,我怎麽可能送那麽一筆大錢給你!你現在賺了錢,要把我該分的,都分給我!”


    “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顧雙城充耳不聞,阮晶晶看著言齊這樣子,老是想笑,忍也忍不住,直到言齊把護在衣服裏的合同拿出來,他舉起來,說:“這份合約在這兒呢,你們都看看!你們的雙城小姐當初什麽都沒有,讓我這個親生父親給她投資呢!你們看看我當時投了多少,後來又投了多少!”


    宅內沒人搭理他,大家都曉得言齊對顧雙城這個私生女兒多麽不聞不問,就連陳管家都覺得言齊是腦殼上被開了一個大窟窿,這是在信口雌黃,目的不過就是要從顧雙城那裏撈到好處。


    “你這個不孝女!居然不認賬!我這白紙黑字,這是合法的合同!”言齊知道自己傍身的財產已經所剩無幾,隻有那麽幾個空殼公司而已,他現在幾乎拿不出一點像樣的現金流出來,越這樣想,他就越是凶狠的望著顧雙城。


    而顧雙城,隻用看精神病人一樣的眼光看著他,再次認真的肯定道:“你說的這個什麽合約,我從來都沒見過。更加不知道。”


    “你別在這裏裝!我一直在投資你,你說過,會給我60%的分紅!白紙黑字,合約上寫的清清楚楚!”言齊說著說著就渾身顫抖,顧雙城露出了一個萬分同情的微笑,說:“可惜了,你那不見的老婆,我還沒見過幾次麵呢。”


    “別提那個賤人!”言齊大口大口的喘氣,他放下名泉寶劍,一步步走過來,說:“你是不是一直憋著一口氣呢,就等這時候看著你的親生父親身敗名裂?你可是我的親生女兒,難道時至今日,你還沒看明白嗎?當年送你進少管所的是言忱!是言戰!是這對狗男女合夥起來坑我們父女倆呀!”


    “這是怎麽了?外頭全是記者,你們都聚在這裏?”言式微的聲音從小石橋那頭傳過來,她是剛從懷鄉回來,頭上依舊別著一朵替母親木雲歌戴孝的白紗花,“雙城,那是誰啊?”言式微指著言齊問。


    言齊見到言式微,立刻喊道:“式微,你快到爸爸這裏來!給爸爸討回公道啊!”


    一聽到是言齊的聲音,原本想要過來的言式微卻步了,她站在小石橋那裏,想到母親的死,她實在不想多望言齊一眼。


    言式微正要掉頭走,言齊就罵道:“你也是個不肖女!我是最疼你的!到這時候,你居然不管我的死活?和顧雙城這個討債鬼一樣狠毒!”


    聽到這句罵,言式微頓時紅了眼眶,是啊,她確實曾經得到過比顧雙城多更多的父愛,但是……她深吸一口氣,大步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言齊,隨即譏諷的開口道:“我當是哪個不要臉的乞丐來家裏了,沒想到是父親您親自來了?”


    “你……”言齊這會兒真是氣上心頭,拿起劍就要劈開言式微,言式微並不害怕,她吼道:“你害死媽媽還不夠,現在還要殺我?你殺呀,你殺呀,動手!媽媽在天上看著,她一定會後悔,為了擋了那一槍!”


    此話一出,言齊不動了,他緩慢的垂下手來,言式微笑著說:“動手啊,怎麽不動手。我的好父親。”


    顧雙城坐下來抿了一口茶,她開口道:“式微,你回來的也正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腦筋糊塗了,新的二夫人卷款潛逃了,他不去追人,跑到宅裏來喊打喊殺,還非要說曾經投資過我,要我還錢給他?哎。”


    “新的二夫人跑了?”言式微聽見這句話,立刻嗬嗬一笑,她看向言齊,“跑了算什麽,你有的是錢,再娶十個好了。”言式微想起當初在老家的祠堂,她的母親是如何被逼退的,她的父親又是如何迎娶新人的……“如果你現在沒錢娶,女兒幫你娶,十個,二十個,五十個,一百個,隻要您還有一口氣,我就給您娶!”


    “混賬!”言齊怒喝,他指著顧雙城,說:“式微,你是爸爸的好女兒,你是爸爸唯一疼愛的女兒,當初殺了人,爸爸保得是你,我和你媽媽離婚,也是族內議定的,你媽媽沒有給我生下兒子呀,你讓我怎麽辦呢?現在你不是要和爸爸算舊賬,而是要和顧雙城算賬啊!她坑了我很多錢啊!”


    言齊最擅長把白的說成黑的,言式微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以至於連她也不相信顧雙城曾經和言齊簽過合約,她淡淡一笑,“保住我的人是雙城,不是您。如果不是她進了監獄,那麽就是我。這世界上唯一疼愛我的人,隻有我為您而死的母親,還有就是姑。”


    言齊頓時啞巴了,曾經的言式微多麽聽話啊,如今完全都不和他站在一條線上了,他那樣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女兒,居然也背叛了他?他連忙拿出合同,給言式微看,說:“式微,你看,你看,爸爸說的都是真的。顧雙城居心叵測,她是算計著把我的財產都套牢了,再來個死不認賬啊!言戰根本不是言家人,她不是你親姑,怎麽可能把你當做親侄女去看待,我可是你的親生父親啊,血濃於水,你不能不認爸爸。”


    顧雙城淡淡的吹了一下茶葉,隨即重重的喝了一口溫煦的茶水。


    她抬起頭來,說:“式微,你還是看一眼吧,看看他說得是不是真的?”


    言式微笑了。


    她看也不看那合同,隻目不斜視的盯著言齊,說:“你讓你外頭那些情婦去看吧,你讓她們認你去吧。”


    顧雙城也笑了,她看了阮晶晶一眼,阮晶晶心裏剛剛還是攥緊著的,這會兒完全放下來了,言齊真是折在自己手裏了,現在居然連言式微都不信那合約是真的,阮晶晶不禁雀躍起來。


    言齊的合約是真的,但無一人相信。阮晶晶開口道:“顧董,我給您去拿龍舌蘭香水,您看,事情差不多,我們該回醫院了。”


    顧雙城點頭,言式微皺眉道:“到底怎麽回事?誰住院了?是姑嗎?”


    “是的。我回來拿點東西,馬上得趕回醫院照顧她。”顧雙城目光淡淡的看向言齊,“他,就交給你了。”


    “顧雙城,你給我站住!”言齊瘋了似的跑過來,寶劍直指顧雙城,那劍氣分明是要奪人性命!


    刹那間,老陳一聲令下,也顧不得言齊是不是要自刎了,十幾個保安全都衝過去,死死的按住言齊,言齊手中的劍被生生的奪下來,他狂罵顧雙城道:“你這個孽女!你不得好死!你這個畜生!”


    顧雙城不慌不忙從女傭手中接過來剛做好的龍舌蘭小點心,她不言不語的望著言齊被十幾個人那麽按著——撲騰著——謾罵著——用要殺了她一百遍的眼神瞪著她——用要活剮了一千遍的口吻詛咒她,她覺得通體舒暢,就拿著龍舌蘭小點心輕輕的走過來,言式微壓根就從來沒見到言齊這樣狗急跳牆過,不,簡直就是猙獰如洪水猛獸,她有些害怕的向後退了好幾步,最後女傭扶住了她,勸道:“式微小姐一路風塵仆仆,這不是剛回來嗎,還是回屋裏歇著吧,哎,二爺鬧了這麽久,總算消停了。”


    言式微默默的點頭,由著女傭們扶了回去。


    顧雙城走到言齊身邊,居高臨下望了他一眼,然後笑著蹲下來,一把抓住他的頭發,讓他的臉無限逼近自己的臉,言齊被她這個動作弄得心頭一震,他提起一口氣來和顧雙城對視,顧雙城就這麽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我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你將會像個喪家之犬一樣嗷嗷無助的這麽趴在地上。”


    “你……”言齊不敢相信這就是顧雙城,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那麽多錢砸進了這個白眼狼口袋裏,還以為能挽回親情?


    “你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來,言戰沒有對你動手嗎?”顧雙城使勁的攥著他的頭發,望著這張令她作嘔的父親“慈祥的臉”,言齊吃痛,吼道:“你這個畜生,給我放開!”


    “因為在她眼裏,你還是一個人。”顧雙城鬆開手,言齊覺得他天靈蓋上的英俊的短發快要被揪下來了,他疼得齜牙,顧雙城又說,“而在我眼裏,你隻是一條狗。”


    言齊正要再罵,顧雙城立刻按住他的頭,將他的臉整個按進土裏,恰巧這一塊小園子的土被鬆過,將要種上幾棵果樹,顧雙城越按越用力,十幾個保安漸漸都鬆了手,言齊的雙手雙腳先是撲騰著,後就開始抽搐,最後隻發出一點一點麻木的顫抖,陳管家深吸一口氣,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他正要開口的時候,顧雙城像是知道似的鬆了手。


    阮晶晶手裏拿著一瓶龍舌蘭香水,她走過來一看,不由心下大駭,小聲說:“你這樣會弄死他的,他不是鬧了一夜了嗎?還有氣讓你玩?”


    顧雙城蹲在地上,就這麽看著不動了的言齊,她拾起一旁弄皺了的合約,上麵白紙黑字寫得非常清楚,這份合約是正當合法的,清楚的寫了言齊本人投了多少進顧氏,但又怎麽樣呢。


    言齊就這麽趴在那裏不動了,十幾個保安不敢說話,陳管家走過來,把言齊的臉從坑裏撈出來,言齊麵色青紫,陳管家拍了一下他的臉,言齊就暈暈乎乎的半睜開眼睛,顧雙城這時候站了起來,當著言齊的麵,一下,兩下,三下,四下的撕毀了合約。


    言齊拚勁全力伸出手去,要夠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這是他僅剩的唯一資產了,直到顧雙城撕完了,言齊也還是沒抓到那合約的邊兒,顧雙城看著他,隨即將一片片合約撒上天空,風一吹,那合約飄得到處都是。


    滿天而落的白色紙屑如同是喂給新墳頭的紙錢一樣,言齊兩眼發花,耳朵也嗚嗚作響,他恍然覺得自己是被裝進了墳墓裏,到處都是紙錢亂飛,他驚恐的望著顧雙城,上嘴唇和下嘴唇搭在一起,好像還是說了一句,你這個畜生,顧雙城嫣然一笑,說:“彼此,彼此,我親愛的父親。”


    顧雙城轉過身去,細心的吩咐道:“陳管家,人得好好看著,還得找醫生過來。他既然這麽想鑽進來,到底是一家人,就再也別讓他出去了。”


    陳管家點頭,言齊白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阮晶晶扶著顧雙城,兩人走到地下車庫,準備要返回診所,阮晶晶小聲匯報道:“新的二夫人已經信守承諾,把言齊的大部分資產轉入顧氏內,您給她的手續費,她非常滿意,不過她把他現在在外頭的房子轉手就賣了,難怪他這樣啊。”說到這裏,阮晶晶又後怕的說:“你剛才……真不怕他窒息嗎?”


    “我在白山的時候,也是被人這麽按到爛泥裏頭。”顧雙城說。


    作者有話要說:蕭preb,網站不怎麽抽了,你應該能發上長評了。鞠躬感謝crazygor的大評評。


    又是一年愚人節。


    這是今年情人節那天開的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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