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槿係了一半的安全帶,停下來,歪著頭看著他,等著他的解釋。


    結果,她等了半天,隻等到兩個字,“算了。”不管她再怎麽追問,他就是不說他剛才要解釋什麽。


    她最終隻能放棄,雖然好奇心已經被他吊了起來,卻也隻能強行忍住。這個男人最會吊人胃口,能活活憋死個人,她還是少找虐為好。


    她拿出筆記本,去看於昕的筆錄。腦海裏又開始思考那個問題,於昕在最後離開咖啡館的時候,到底想說什麽?為什麽最後又不說了?


    桑槿想問他,轉頭,看到他弧線流暢的側臉,像技藝精湛的雕刻家,用刻刀雕刻出來的一樣,俊美而神秘。她匆忙收回視線,心裏暗忖,為什麽一個側臉也要一副迷倒眾生的姿態?


    她收回視線,埋頭繼續看筆錄。她不說話,他自然也不會開口說什麽,車廂裏又恢複了安靜。


    車子從市中心開往市郊,馬路兩邊繁華擁擠的街景,也漸漸變成綠色的田野。


    清安市不是一線城市,屬於城市化進程中的中小城市,發展速度之快,可以用迅猛來形容。原本有很多的農田,因為開發建設,很多的農田都已經被填地建房,或其他用途。越靠近市區的田野,越變得支離破碎,一直到出了市區很長一段路,才能看到她記憶中,廣闊無垠的田野。


    桑槿看著車窗外,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秋收以後,晴朗的下午,姥姥帶著她和弟弟去收割完的田裏麵拾稻穗,她和弟弟在已經曬幹的稻杆上麵打滾,捉迷藏,歡聲笑語不斷……她迅速收回思緒。回憶太美好,她總是不敢去多想,怕徒增傷悲。


    車子很快在一個新興的統建居民區前停下來。


    他們按照地址,找到了畢銘家。


    據說畢銘一直是譚雪倩這個係裏麵成績第一名的學生。畢銘和職業幹練的於昕不同,看起來確實是很乖巧的好學生模樣,帶著一副大大的黑框眼睛,穿著家居服,看到他們,也有片刻的緊張,但很快恢複了平靜。把他們請進屋,招呼他們在客廳裏坐下來。


    “就你一個人在家嗎?你父母呢?”桑槿想起龐磊說話的方式,總是會給這些學生很大壓力,她便先開了口,想和她們聊一點家常,讓她們放鬆警惕,這樣更有助於了解完整真實的情況。


    結果,她的好意不被領情。


    畢銘很直接地反問他們,“有什麽問題,你們直接問吧。”她舉手投足間,有一種優秀學生那種特有的高傲,說話語氣也很不客氣,“我隻在宿舍裏住過半年,比蕭羽姍更早搬出宿舍,平常跟她們接觸都不多,跟譚雪倩也不熟。”


    “4號12:30,到5號10:00之間,這個時間段你在什麽地方,做過什麽事情,有什麽人能證明?”龐磊仍然直接切入核心問題。


    他一邊問,一邊隨手拿起茶幾上一本參考書,隨便翻閱起來,看了幾眼,又放了回去,視線落在旁邊的垃圾筒裏。


    桑槿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垃圾筒裏就平常的垃圾,沒什麽特別的東西,為什麽他看得那麽專注?


    畢銘終於開口說話,把他們的視線都吸引到她身上來,“我一直在準備公`務員考試,要看很多書。本來清安島的畢業旅行我是不想去的,被於昕強行拉了過去。中午我跟他們一起吃了頓午飯就回市區了。回來睡了個午覺,就去了市圖書館,後麵一直在圖書館。不信你們可以去問。”


    “圖書館那麽多人,你讓我們去問誰?你覺得圖書館的人會那麽閑,不看書,一直盯著你看?還是你覺得他們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看你一眼,就記住了你是誰?”


    龐磊直視著畢銘,“譚雪倩曾經當麵指責你,應該是你們大三的時候,你競選學生會的學習部部長,選上以後,沒過半個學期,你就主動請辭。她說你沒有責任心,完全隻是為了自己畢業以後履曆好看,有一條曾任學生會幹部這樣的經曆。所以你很討厭她。是不是這樣?”


    “我是討厭她。難道就因為我討厭她,就可以判定是我殺了她嗎?譚雪倩這個人,班裏沒幾個人不討厭她,大概就蕭羽姍跟她走的近。學生會的事,她自己也有問題,她是副部長,我是部長,所以她不滿,找機會來攻擊我,她是在妒忌我!做學生幹部要花那麽多時間,我學習那麽忙,做了半年覺得太累,不想做了,這樣也不行嗎?”


    畢銘一一反駁,理直氣壯。


    “畢銘,你別激動。做不做學生會幹部,是你的自由,我們沒說不行,隻是想多了解一些情況。4號那天,在清安島上,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桑槿盡量用委婉的語氣詢問她。


    “沒有,我剛才不是說了,中午飯吃完,我就回學校……回家了。”


    “到底回哪裏?你剛才不是說市圖書館?”龐磊追問了一句。


    畢銘覆在大腿上的雙手,沿著雙腿外側上下搓動,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我剛才是說先回家,睡完午覺以後才去圖書館。本來是打算先回學校,時間來不及,所以就沒去。”


    之後,不管他們再怎麽問,畢銘都堅持咬定,她吃完午飯就離開了清安島,離開之前,譚雪倩還在,全班同學都可以作證。


    兩個小時後,他們最終還是沒有從畢銘這裏問到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不過,桑槿能感覺到畢銘冷靜的外表下,其實也有恐懼,她的肢體語言泄漏了她的恐懼。隻是一時找不出她話裏有什麽漏洞。


    兩個人從畢銘家出來,回到車上,她又習慣性地問他,有沒有覺得畢銘什麽地方有問題。


    他回了四個字,“她在撒謊。”就啟動了車子。


    “為什麽?”


    “市圖書館閉館時間是21:30,茶幾底下有一張清安大學附近一個商場的購物小票,顯示時間是4號晚22:30。”


    “這也隻能證明她離開圖書館以後,去過購物商城,不能證明她來過學校。你覺得她來過學校?為什麽?”


    桑槿再問,他又不解釋了,隻給了她一個含糊的回答,“去完最後一站,很快你就會知道答案。


    最後一站,他們要去蕭羽姍的男朋友李原朗家。


    蕭羽姍的資料上顯示,她是外地人,大一結束後,就和男朋友開始同`居,沒有再住宿舍。


    3號中午,桑槿和譚雪倩吃飯聊天期間,從她口中大概了解了蕭羽姍的一些事情。譚雪倩的人際關係應該不算好,跟班裏的同學都不怎麽接觸,除了和蕭羽姍。她們兩個雖然也不算是很好的朋友,但偶爾會聚一聚。譚雪倩自己解釋,因為她跟蕭羽姍在一起聊天,感覺沒什麽壓力。


    他們按照地址找到蕭羽姍住的地方,是一家汽車修理中心,她男朋友李原朗是汽修技師,高高瘦瘦,看起來也很英俊。


    蕭羽姍本人也非常漂亮,眼睛很大,雖然沒有化妝,臉上的皮膚很白。身材高挑,穿著打扮摩登入時,頭發挑染成淺金色,打了很多條小辮子,束成高馬尾。


    蕭羽姍應該也早就知道他們的來意,招呼他們在店裏麵專門接待客人的沙發區坐下來,就開始哭訴,“雪倩死了,我比誰都傷心,至少比她媽要傷心。你們不知道,她那個媽,有多勢利,雪倩一直跟我說,她一定要爭口氣,一定要考上英語係的研究生,有一天,她要成為中`央領導人的翻譯官,站在世界之巔,讓她老媽跪舔……”


    龐磊打斷了她的話,“4號12:30,到5號10:00之間,這個時間段你在什麽地方,做過什麽,有什麽人能證明?”


    蕭羽姍一邊抹眼淚,一邊回答,“我想想。4號我們都在清安島。我還特意讓酒店把我們四個人的房間安排在了一個區域。原本是想好好聚聚,畢業以後,想再聚肯定就難了。結果,這些女人,除了雪倩,都特別矯情。畢銘中午飯一吃完就走了,她一直跟雪倩的關係不好。於昕下午也跟雪倩吵了一架,我不知道她們在吵什麽。隻知道雪倩心情很不好,我就陪她在露天酒吧喝酒。大概到了下午4點鍾的樣子,我感覺很累,所以就想回房間休息。我讓雪倩一起回去,她不肯,說房間裏太悶。我隻能一個人回房間,我一喝酒就特別能睡覺,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還沒回到學校,就接到雪倩她媽的電話,說雪倩在宿舍裏自`殺了。我當時就懵了,怎麽會有這種事情?”


    蕭羽姍說的很詳細,她應該是譚雪倩三個室友當中,最配合的一個。


    “這麽說,雪倩是下午16:00點以後出事的?當時你們在酒吧裏,有沒有遇見什麽其他人?”桑槿順著她的話問她。


    蕭羽姍開始細細回想,然後搖頭,“沒有,說出來你們一定不相信,雪倩其實沒有她們說的那麽悶,她在同學麵前放不開,但跟我在一起,或者我介紹給她的朋友麵前,她很放得開,很容易跟剛認識不久的陌生人打成一片。也許是我回房間以後,她遇到了什麽人,說不定她的死就跟她遇到的什麽人有關。但我不在,也不是神仙,不知道是什麽人。會不會真的是最近傳說的沸沸揚揚的扶桑花連環殺手?如果是這樣,實在太可怕了,我應該強行把雪倩拉回房間的。”


    蕭羽姍又抽了一張紙巾,開始抹眼淚。


    桑槿想要安慰她一句,旁邊突然有人叫她,李原朗衝著她喊了一聲,說店裏來了客人,讓她過去招呼客人。


    “老大,修車還是噴漆,要洗車嗎?”蕭羽姍對著從一輛跑車裏走下來的男人,恭敬地招呼他。


    “有你這麽招呼客人的嗎?他想做什麽自己不會說?”李原朗衝著蕭羽姍吼了一句。


    蕭羽姍很快跑到李原朗身邊,開始撒嬌,兩個人又是親嘴,又是動手動腳,幾乎黏在了一起,也不在意旁邊有外人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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