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槿取了行李,走出機場。


    陽光明媚,天空高遠澄澈,偶爾有風吹來,吹在臉上,微涼舒爽,像柔滑的蠶絲拂過臉盤。更像姥姥的手,輕撫在她臉上的感覺。


    她心情很不錯。飛機上這樣一個插曲,作為她回到闊別15年的家鄉生活的序曲,她覺得還是挺有意思的。最主要的是,雖然曆盡波折,她終於如願把姥姥帶回了故土。


    桑槿低頭看了看捧在懷裏的白色瓷罐,臉上浮現清淺的笑。


    門口有一輛的士停下來。


    她立刻上前,攔住的士,很快上車,去往目的地:清安大學。


    一路上,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座城市,和她離開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


    記憶中,坑坑窪窪的馬路,擁擠的街道,偶爾一輛摩托車疾馳而過,揚起一片塵土。


    現在,馬路很寬敞幹淨,車子行駛在馬路上,很平穩,完全沒有顛簸的感覺。街道兩旁,有成排的綠化帶。再往遠處,便是高樓林立,給人很現代化的感覺。


    但她還是很懷念記憶中那座古老的小城,有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外婆。15年前,隻剩下她和外婆,遠走他鄉。現在,她回來了,卻隻剩下一個人。


    桑槿思緒飄得有點遠,直到司機告訴她,已經到了清安大學,她才回過神來。


    她付了錢,下車。讓她意外的是,司機同樣下車,幫她把行李從後備箱裏取出來,才離開。這個小細節,讓她覺得很溫暖。聽到家鄉的方言,同樣讓她覺得熟悉,親切。


    桑槿拖著行李,進入學校大門。她拿出證件和聘書,給保安過目。


    保安大叔一看她是新來的老師,還是從德國回來的,眼睛在她身上掃視了幾秒種,或許是見她穿著打扮,言談舉止看起來都很優雅,對她格外熱情。很耐心地告訴她外語學院怎麽走,教師公寓在哪裏,甚至包括食堂、圖書館在什麽地方,等等。


    桑槿心裏很感激,離開的時候,留了一盒巧克力給保安。他推脫了幾下,最終還是接受了。


    桑槿根據保安的指示,很容易就找到了外語學院。學院裏有值班的工作人員,她辦理了相關的手續之後,就去往單身教師公寓。


    學校要過一個星期以後才開學,校園裏沒什麽人。她是特意提前過來,想要先熟悉環境。最重要的任務,是要把姥姥安頓好。


    這個問題,她現在還不知道應該怎麽解決。隻能先把她自己安頓下來再說。


    她到達學校分配給她的公寓樓,扶桑苑,已經是入夜。


    這個名字,讓她驚訝了許久,為什麽會這麽巧?她的名字和她住的公寓樓,幾乎無縫對接!


    她住的單元在公寓的最頂樓。到了頂樓,走廊的盡頭,就是她的房間。她進入公寓,立刻坐在沙發上休息,眼睛環視了一圈整個套間。


    兩房一廳,不算很大,但一個人住剛剛好。也很幹淨,南北貫通,采光應該會很好。不過,她感覺有些空,還需要配置一些家具。她心裏已經開始在尋思,什麽地方,要添置什麽東西。


    桑槿坐在沙發上休息了好一會兒,起身,在整個公寓內轉了一圈,最後來到了陽台上。


    清澈如洗的夜空,月亮徐徐上升,像一個大銀盤,格外亮堂,給大地灑下一地碎銀。


    公寓後麵有一個花壇,遠處,一片婆娑的樹影。


    四處很靜,靜得讓人心慌。


    桑槿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兒,走回房間,簡單吃了點東西,便開始整理行李。


    她打開行李箱,第一眼看到的,還是一串風鈴。是她母親留下來的,所有和家人有關的物品,隻剩下這一件了。


    桑槿把風鈴拿起來,“叮叮,當當,叮叮,當當……”


    她腦海裏猛然浮現一個年輕漂亮女子的身影,耳邊仿佛聽到她清脆飽滿的聲音,像風鈴飄出來的歡快悅耳的聲音。


    她母親喜歡風鈴,所以,連她和弟弟的名字,也和風鈴有關。她和弟弟都隨母姓丁,她小時候叫丁丁,她弟弟叫丁當。


    她小時候很討厭她自己的名字,覺得很幼稚,可現在,卻很喜歡,感覺叫起來很順口,也很歡快。


    問題是,丁丁這個名字,15年前就已經是個禁忌,她現在不能再使用。


    桑槿想把風鈴掛起來,又想起姥姥說,風鈴不吉祥,所以一直不準她掛。最終她還是放棄了。


    她把風鈴放回行李箱,視線猛然落在旁邊的一個圓形的錦盒上。


    桑槿打開錦盒,拿出其中一個小錦盒,打開。裏麵是一塊玉石,上麵雕刻了一朵花的紋樣。姥姥第一眼看到就認出,玉石上的紋樣是扶桑花。


    大的錦盒裏麵,總共有15個小錦盒,每一個小錦盒裏麵都放著一塊玉石,大大小小、形狀、顏色各異的玉石,總共有15塊。每一快玉石上,都雕刻著一朵花的紋樣,都是扶桑花,隻是品種不同。


    這些是她和姥姥在德國的15年,每年她生日的時候,收到的。可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些雕刻著扶桑花的玉石,到底是誰寄給她的。


    桑槿看著這些錦盒,整個人感覺到一股冷涔涔、陰森森的寒意。


    她匆忙把錦盒蓋上,放回行李箱裏麵,拿出幾件換洗的衣服,關上行李箱,迅速跑去浴室洗澡。


    桑槿洗完澡出來,想起明天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沒有再去整行李,也不覺得餓,早早地爬上了床,準備睡覺。


    她有些認床,但許是路途疲憊,沒過多久,她就睡著了。連經常做的噩夢,都沒再做。


    翌日,晨曦初露時分,桑槿習慣性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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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起床,視線落在床對麵落地櫃上的白色瓷罐上,心裏開始犯難,她應該怎麽樣才能把姥姥送回丁家的祖墳呢?15年前的巨變,跟姥姥應該沒有直接的關係。所以,她思慮許久,決定按正常的程序去辦。


    桑槿以最快的速度洗刷完,簡單妝扮了一下,煮了碗麵,吃完早餐,就帶著姥姥匆匆出門了。直奔她小時候曾經生活了10年的地方,清安島。


    桑槿走到校門口,保安很熱情地跟她招呼。她心情莫名喜悅,告別保安,她走到馬路邊,很快攔到了的士,坐上車。


    她說出目的地的時候,司機問了一句,“小姐急不急?不急的話我們就走清寧橋,不走新清安大橋。”


    “為什麽?新清安大橋不就連著清安市和清安島之間的主幹大道嗎?”桑槿很詫異,她包裏還放著清安市最新的地圖,之前特意了解過,所以很熟悉。


    “那座橋不吉利啊,雖然是清安市標誌性的大橋,但一般人能不走,盡量不去走。”司機很熱情,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繼續解釋。


    “您是清安大學的老師嗎?這麽年輕漂亮的老師,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來的。您可能不知道,那座橋,發生過很多事故,甚至還有什麽扶桑花連`環殺手案。還有那些想不開的人,都跑到那座橋上去輕生。對了,新清安大橋旁邊那做舊橋,當年通橋的時候,第一天就出現了坍塌,死傷無數。連造這座橋的工程師丁宇喬,也是從這座橋上跳下去的,據說他跳下去之前,把自己一家人殺光了。一家五口啊,就這麽沒了,實在可怕。”


    桑家聽著司機的描述,周身冰涼,抱著白色瓷罐的雙手,越來越緊,指節泛白。這些傳聞,她都已經能背出來了,可每一次聽到別人說,都會非常憤怒,心痛。現在聽到,仍然如此。


    她很想反駁,告訴司機,那一定不是真的,她爸爸一定不是這樣的人!


    可最終,她什麽話也沒說。隻是聽著司機在耳邊講述很多關於這座橋的故事。司機後來沒有走新清安大橋,繞了一段遠路,去走新架的一座橋,清寧橋。


    桑槿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仍然還很早,九點都不到。


    她在車上旁敲側擊地問過司機,像她姥姥這樣的問題,應該怎麽解決。司機讓她直接去找家族裏的人,但丁家的家族裏已經沒人,那就直接去找村裏的領導。


    她到了村委會的辦公室,跟工作人員說明了來意,工作人員告訴她,村長在見重要的客人,讓她坐著等。


    結果,她這一等,半天都見不到人。每次她問還要等多久,得到的回答都是,等下去不就知道了!


    桑槿很確定,他們在敷衍她。她趁著村長辦公室的門打開,有人從裏麵出來,門關上之前,她直接溜進了辦公室裏。


    “村長您好,我姥姥是清安村土生土長的村民,她現在要落葉歸根,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希望您能抽出一分鍾時間,幫我處理這件事。我會非常感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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