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方彥終於等到了海軍總司令部的調令。雷德爾命他把手中的工作交給造修局副局長,然後以意大利海軍特邀顧問的身份前去羅馬,為對方海航的發展建言出力。此外,方彥還需對意大利海軍的組織、訓練、艦船維護、和物資準備等各個方麵進行一番詳細的摸底,以便讓柏林掌握對方的真實戰力。


    雖然從表麵上來看,方彥的這項新任務不可謂不重,但對於長年呆在一線艦隊的方彥來說,這卻又是一個讓他洞悉海軍其他各領域的寶貴機會。更何況隨著德國1940年年度造艦計劃在3月7日的新鮮出爐,造船與維修局的工作壓力已然陡增。


    根據計劃,德國將在今年新開工3艘大型艦隊航母,6艘防空輕巡洋艦,16艘裝甲驅逐艦,36艘7型潛艇,以及數十條其他船隻,這些艦艇全部需要造修局調配人員物資,保證工期。方彥早就想把這些沉重繁瑣的工作推出去,現在雷德爾的調令正中自己下懷;他很快就交出了手中的事務,轉而為南下做準備了。


    3天之後,方彥準時來到了柏林南部的軍用機場。空曠開闊的跑道上,方彥一眼就找到了那架將要搭載自己去羅馬的專機:容克-52雖然采用固定式起落架,最大速度有些偏慢,但其勝在堅固可靠,即便在田野中都能強行著陸,很是受德軍將領們的青睞。羅馬距柏林約1200公裏,中途還要飛越高峻巍峨的阿爾卑斯山,安全穩定的“容克大媽”顯然是方彥此行的首選。


    “布羅姆將軍,步兵上校蔡茨勒向您致敬!”當方彥走到運輸機扶梯跟前時,一名身著灰色軍裝的中年男人驀地腰背挺立,向方彥敬禮說道。方彥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站在扶梯下方等待的校官,在回禮之後對他仔細打量起來。這名自稱蔡茨勒的中年男子身材不高,和善的麵容上蓄著一撇和希特勒相同的方形小胡子;那雙淺藍色的眼眸似有靈性,目光綻放間,一股精幹明練的氣質便立即顯現了出來。


    “聽說上校先生是陸軍總司令部最出色的參謀。正好我也是參謀官出身,能夠和您同行真是太令人高興了。”方彥微笑著握了握蔡茨勒的手,心中的喜悅油然而生。眼前的中年男子雖然在後世不及古德裏安、曼施坦因等人名聲顯赫,但也是德國陸軍中一名不可忽視的人物:其從1942年9月起接替哈爾德出任總參謀長,在希特勒自任陸軍總司令的情況下成為了東線德軍的實際領導者。


    如果隻是這樣倒也罷了,但最關鍵的地方在於,蔡茨勒在法蘭西戰役結束後還隻是個步兵上校!直到1941年春,蔡茨勒才晉升少將,前方比他更有威望和資曆的陸軍將領至少都在百人以上。然而,希特勒卻對蔡茨勒另眼垂青:不僅將他直接越級升為上將,而且還把他調到中樞,委以總參謀長的大任。


    若是換做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承受住如此翻天覆地的沉重職責,但蔡茨勒這個1年半前才剛剛邁入將官門檻的純新人,卻在總參謀長任上兢兢業業的幹了下來,並逐步獲得了包括其老上司李斯特、克萊斯特等老牌集團軍級指揮官的一致信任。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蔡茨勒便像是德國的艾森豪威爾:雖然起點低微容易被人看輕,但卻內慧於心,完全具備成為統帥的潛能與實力。麵對這麽一支擺在眼前的潛力股,有意把自己的影響力擴展到陸軍中去的方彥忍不住怦然心動。他開始思索怎樣才能放射出王八之氣,讓蔡茨勒納頭拜伏。


    蔡茨勒則完全沒有方彥這麽複雜的念頭,聽得麵前的傳奇少將把自己和他並列,頓時倍感榮耀。登上飛機之初,蔡茨勒還控製住自己和對方謙遜了幾句,但等到容克大媽騰入雲層開始平飛時,生性秉直的蔡茨勒便完全放開了自己,開始和方彥談論起各自的參謀經曆,以及當前的歐陸和世界格局。


    “……其實,我覺得德意誌今天的收獲已經足夠多了。”經過一番交流之後,向方彥敞開心扉的蔡茨勒背靠在特製的飛機座椅上,神情複雜地出言道,“我們不僅收複了世界大戰期間在東方失去的國土,而且還把最為富庶的波蘭中部,和昔日奧匈帝國的菁華區域都握在了手中。通往北歐的大門也被打開,丹麥和挪威實際上已經成為了德意誌在歐洲的殖民領地。”


    “如果德意誌此時尋求與法國的單獨諒解,那麽法國幾乎必然會答應。因為巴黎政府本來就不願與德國開戰,9月3日的宣戰完全是由於要履行對波蘭的同盟義務,以及倫敦方麵的慫恿和敦促。法國議會中的主流聲音仍然是防範赤色革命,在這一點上我們很容易與他們達成階級共識,從而創造出和談的基礎。”


    “至於法國軍方,則更是不會向萊茵河發動大規模進攻。法國陸軍在戰後的核心思想就是防禦,倘若讓他們揮師東進,不僅在作戰體係上毫無準備,之前傾注巨資修建的馬奇諾防線也將成為一堆無用的亂石廢鐵。倘若德法和談,法國軍方必然是一片讚成,如此西線很快就能迎來真正的和平。”蔡茨勒慢慢說道。


    方彥眉頭微挑,出言反問道:“上校先生,您是希望德法兩國從此和平相處麽?您要知道在國人心中,法國是更比英國更加可恨的仇敵——其不僅從德國手裏奪走了阿爾薩斯和洛林,更強迫德國支付足以令財政崩潰好幾次的巨額賠款,甚至還像強盜一般在魯爾工業區大肆掠奪破壞!凡是在1923年因馬克災難而傾家蕩產的人,無不對罪魁禍首法國恨之入骨。更何況我們在世界大戰陣亡的200萬軍人中,有超過一半都是亡於法國人之手。當前,數以十萬計的青年正是為了給他們的父輩複仇,才在元首的號召下加入了軍隊當中。”


    蔡茨勒沉默片刻,道:“我從來都沒有忘記法國在《凡爾賽和約》中對德意誌犯下的罪惡。但是,我始終認為最高統帥部應該有更加理性的選擇。上場戰爭,我們用了4年時間,讓法國傷亡近600萬人都沒能使他們屈服。現在法軍依托馬奇諾防線固守,比25年前更能經得住消耗,那麽德意誌又要花費幾年時間,付出幾百萬條生命才能將他們擊垮?”


    “與其和法國打一場漫長的消耗戰,倒不如保存下實力,專門對付已經失去了海上屏護的英國。隻要英國倒下,法國也將再無法與德國抗衡,最終德國的西方邊界問題就有很大概率和平解決。”蔡茨勒說道。


    聽得這番話語,方彥便知道這應該是目前德國陸軍當中絕大多數將領的看法了。這些將軍們都是參加了一戰的老人,對法軍的頑強堅韌有最直接的體會,一旦西線進入真正的熱戰,那麽想要收場就不是1年2年和幾十萬條性命所能實現的了。因此最理想的局麵,就是趁著雙方還沒有打出不可化解的血仇之前坐到談判桌上來,法國方麵肯定也不願玉石俱焚,德法和談無疑是大有希望。


    作為同樣在西線戰壕裏艱苦拚殺了4年的士兵,希特勒無疑也是清楚這點的。然而此時的他早已下定決心要一勞永逸的解決西方問題:蘇聯的友好無法長期保證,倘若今天放著法國不打,日後德國極有可能會再陷入兩線作戰的困局。


    真正篤信德軍將在法國複製波蘭戰役勝利的,陸軍中可能隻有摸透了裝甲戰的古德裏安一人。而即便是提出“鐮割”計劃的曼施坦因,對裝甲集群的威力也存在疑慮,他更多思考的是如果坦克師從中央突破後衝不到英吉利海峽,那麽退而求其次包圍聯軍一兩個主力集團軍,也能大大減少日後在消耗戰中麵臨的壓力。


    “上校先生,不如我們來立個賭約吧?倘若陸軍沒有在3個月內戰勝法國,我就拜托哥哥免費為您打造一輛專屬轎車,而如果法國在3個月內被擊敗,我希望您到時候能夠幫我做一件事情。當然,我不會讓您做出違反法紀和軍人榮譽誓言的事情來。”方彥嘴角浮現出自信的笑容,悠然提議道。


    “3個月?”蔡茨勒瞪大眼睛,看向方彥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1914年夏季,各大交戰國的官兵也都認為自己能“在葉落之前凱旋歸來”,然而工業時代的戰爭進程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交戰雙方在地獄般痛苦的4年裏打了個精疲力竭,直至一方徹底崩潰方才宣告終結。今天,各國的工業化程度和宣傳效率比當年又有了長足提升,3個月打敗法國?真當聯軍是波蘭那樣的弱雞麽?


    “我現在正準備攢錢買一輛汽車,就多謝布羅姆將軍的饋贈了。”呆愣過後的蔡茨勒很快就變得眉開眼笑,立即應允道。方彥心中暗爽,正準備再說些什麽,飛機上的廣播這時響了起來:“尊敬的將軍,上校,我們很快就要到羅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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