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淨肅穆的海軍總司令辦公房間裏,飄散起了新煮好咖啡的醇香氣息。


    方彥將衛兵遞上來的咖啡一飲而盡,隻覺得幹澀的喉嚨終於得到了滋潤和緩解。剛才他在艦載航空兵轉戰西線的問題上發表了太多的言語,不留神間竟把自己說得口幹舌燥;可是平靜下來過後,方彥卻發現自己最初想問的事情卻完全沒有提及。既然西線戰爭即將打響,連艦載機部隊都要被ok(最高統帥部)抓了壯丁,那麽作為德國國防軍兩大支柱的其中一支,海軍的行動便更加不容缺席。


    此時,德國海軍的幾艘大型戰艦雖然尚未修複,但那一票巡洋艦和驅逐艦卻都是生龍活虎。潛艇部隊更是無時無刻不在大洋深處狩獵,擊沉總數超過3萬噸的王牌艇長如今已是百花齊放。再加上完好的輕型航母布呂歇爾號,這支力量足以在北大西洋攪動風雲,從側翼呼應和支援西線的戰鬥。


    要知道,這個世界的德國海軍早已不是曆史位麵的慫貨:方彥早年的海權戰略學說,以及最近挪威戰役的輝煌勝利,都給予了全軍莫大的戰鬥勇氣和信心。方彥相信,即便遠洋艦隊隻剩下1艘裝甲驅逐艦可用,雷德爾也是會向著深藍邁出堅定的腳步!


    聽得方彥對艦隊的戰鬥計劃作出詢問,雷德爾瞳孔微不可察的一縮。終於,眼前的青年還是把話題談到這上麵來了。


    目前,海軍自然是有艦隊遠征計劃的,可這場行動卻與方彥沒有任何關係。為了淡化消弭方彥在基層官兵群體的巨大影響力,雷德爾早已決定要讓方彥離開一線艦隊,即便明麵上不好打壓,也要讓他無法再在海戰中立下大功,聲名響徹全軍部隊。否則的話,雷德爾無異是在自己身邊放了一顆不知什麽時候會爆炸的危險水雷:一旦方彥心思有變,海軍的政治色彩就有極大可能會發生劇變,而雷德爾卻很難有能力控製住局麵!


    在心神凝肅的同時,雷德爾也不禁泛起了點點的自嘲無奈。若是放在幾個月前,他此刻完全可以對方彥的問詢不予回應,並反過來嚴厲訓斥對方違反保密規程的逾矩行徑;然而現在的方彥已經是正牌將官,真真切切邁入了海軍高層,在最高統帥部已經下達進攻日期的情況下,方彥關注自家艦隊的作戰計劃就成了完全合理的舉動。而這個含金量十足的少將軍銜,又正是當初雷德爾為了對方彥明升暗降,親手授予他的,現在雷德爾登時就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不過,既然雷德爾把方彥提前召回了國,對當前狀況的出現便也做了預想及應對。他露出溫和的笑容,向方彥坦然陳述道:“我們在大洋中的戰鬥其實一天都沒有停歇。從2月上旬起,一支由袖珍戰巡、k級重巡、和裝甲驅逐艦組成的力量便突入北大西洋,在潛艇部隊和情報人員的配合下,已連續摧毀了6支運輸船隊,將那群改掛中立國國旗的英國商船狠狠教訓了一遍。不過,由於沒有正規艦載機的輔助,水麵艦隊在搜索和反搜索上都遇到了明顯瓶頸,盡管戰績十分輝煌,距離令英國徹底窒息的目標仍有很長的距離。”


    “因此,我軍準備將大修完成的布呂歇爾號先一步投入戰鬥。她將與十餘艘完成維護整修的主戰艦艇組成特混編隊,共同前往靠近比斯開灣的歐羅巴海盆,這樣既能打擊從直布羅陀北上的英國商船,也能對法國北部港口的正常航運造成嚴重破壞。根據情報部門掌握的信息,法國由於本國軍火產量不足,從去年11月起就開始從美國大量購入飛機、火炮等物資,如果我們能有效切斷這條海上貿易線,無疑是對前線陸軍的最有力支援。”雷德爾不疾不徐地說道。


    “元帥閣下,不知我能否有幸指揮這支艦隊出海作戰?挪威戰役結束後的這幾個月裏,我每天夜裏都會夢到洶湧的波濤和鹹腥的海風,並油然生出為德意誌戰鬥的澎湃情感。這支艦隊中有1艘輕型航母,我相信我能發揮出她的最大作用。”方彥鄭重地開口請戰,一雙明燦如星辰的湛藍眼眸直視麵前長者的眼瞳。


    雷德爾目光變得肅然,正色道:“你對國家的熱愛忠誠,和對戰鬥的無畏勇氣,令我非常欣慰。然而這一次,我隻能遺憾的告訴你這支艦隊的指揮官已經被確定下來了。三天前,岡瑟-呂特晏斯將軍已經在基爾港登上了他的新旗艦,並在數日後就將出海,我不可能命令他現在下船。”


    “約納斯,你是海軍中最精通航空作戰的天才將領,然而你在其它軍艦上服役的時間卻畢竟過短了。從埃姆登號到德意誌號,你在巡洋艦級別的軍艦上總共隻呆了8年時間,且從未擔任過一把手艦長的職務;而其餘將軍們哪個不是磨練了超過20年,才把所有的專業技能都掌握完全的?因此,我可以放心的讓你指揮一支純航母力量,但卻無法安心於你對常規艦隊的統率,你和馬沙爾、呂特晏斯他們相差的閱曆經驗,隻能用時間去慢慢追趕。”雷德爾語重心長地說道。


    見到方彥眼中那難以掩蓋的失落黯然,雷德爾又溫言開口道:“其實,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這次我不讓你當艦隊指揮官也是想保護你的安全。三個月前的那場挪威海戰,你不正是由於乘坐缺乏司令塔防護的希佩爾號,才險些在英國人的炸彈之下喪生的麽?布呂歇爾號同樣沒有重裝甲保護指揮人員,我可不想讓你再發生任何意外。否則的話,不僅是戰爭海軍、更是德意誌遭受的重大損失。”


    方彥像是從衝動偏激的情緒中驟然驚醒。他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地看著雷德爾,最終把頭深深低了下去,什麽話都沒能說出來。雷德爾眼中掠過一絲欣慰溫和的神色,伸手拍了拍方彥的肩膀,恍惚間,二人親密融洽的關係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元帥閣下,那我能為即將到來的西線戰爭做點什麽?”過了半晌,方彥終於再度開口,聲音中褪去了剛才的驕傲恣睢,多了幾分真摯與誠懇。雷德爾微笑道:“現在正有一個適合你的使命需要你去做。從目前看,海軍已無法推脫將艦載航空兵調往西線,因此我打算由你來統領這支部隊,參加西線的作戰。”


    “我去指揮艦載機部隊參加陸上戰鬥?可是這項任務,米爾契將軍應該更加合適啊?”方彥臉上寫滿了驚愕,有些呆滯地問道。雷德爾徐徐搖頭道:“米爾契雖然是正統航空將領出身,可他並不直接統轄航母的艦載機。再加上他和海軍上層的關係一向不睦,我很擔心他會不夠謹慎地使用這支寶貴的力量,以至於讓艦載機部隊在西線遭到重大損耗。這是我絕對不願麵對的情況。”


    “而約納斯你就不一樣了。你是陪伴這支力量一步步從無到有、成長壯大的,並深切明白他們對於海軍來說有著何等重要的地位。如果由你來統領這支部隊,就能從指揮層麵避開與強敵的死拚,保全他們的實力。”雷德爾語氣坦然,絲毫不因為自己的怯戰想法感到羞赧。畢竟海軍就這麽點家底,真打起來當然要讓實力雄厚的陸航衝鋒在前,否則拚光了部隊,海軍還拿什麽製霸深藍?


    雷德爾頓了頓,再度說道:“雖然在專業層麵上,你肯定不如陸航的將軍們熟悉空地協同作戰,但放眼整個海軍本部,已經沒有人能比你更了解那些航空飛行器了。你也不用擔心會在最高統帥部呆太長時間,最多等到六月下旬,我軍幾艘主力航母便能悉數完成修理和維護,到那時我會親自去見元首索回航空隊。”


    “此外,正如你剛才所說,這次艦載機的入陸參戰,也是一次提前接受對地作戰磨練的機會。你這位航母指揮官不能隻追求贏得艦隊交戰的勝利,對岸壓製也需要達到精通,未來登陸英國的戰役還需要你的參與!”雷德爾語氣勉勵地向方彥出言,神色間滿是對麵前青年的看好期許之情。


    方彥沉吟片刻,鄭重點頭道:“既然您如此信任於我,我必將不負您的重托。西線戰事在即,我明天就去最高統帥部報到,至於部隊的調動和前期準備,就請您多費心了。”雷德爾肅然道:“我會把人員和物資都準備起來,隨時處在待命狀態。”


    夕陽沉落,晚霞滿天。從海軍總部大樓走出的方彥發動座車,匯入了城市的下班洪流,十分鍾後,方彥便把車停在了自家別墅外的庭院當中。令他感到驚訝的是,主廳房間裏已經有純淨輕靈的鋼琴聲傳出,正是屬於西爾維婭的彈奏。方彥再也控製不住心中壓抑良久的喜悅,驀地放聲大笑起來。那聲音清亮透澈,仿佛在黑暗中跋涉一夜的旅人,終於看到了東方天際那道照亮天地的曦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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