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8月初,德國漢堡市的天氣依舊晴朗炎熱,數百名工人頂著烈日曬烤,正在城郊西區的一片空地上揮汗如雨地勞作。他們蟻附在鋼管搭接的一座座腳手架上搭建房屋,人員的呼喝與機械的轟鳴交相混合,雖然現場聲音淆亂,塵土飛揚,但呈現出的卻是一幅有條不紊,緊張熱烈的建設景象。


    “布羅姆將軍,我現在真覺得是上了您的賊船了。”蔡茨勒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語氣發苦的向方彥抱怨道,“海軍申請組建陸戰隊,竟然連營房都沒有事先準備,這不是坑人麽?沒有修建設施也就算了,隻要備好了人員物資,按照計劃圖紙盡快趕工也行;可海軍竟然連這點也沒有任何準備!到頭來,竟要我們自己找地方、找人員、找物資來建設軍營駐地,這簡直令人無法置信!”


    方彥絲毫不以為意,笑著連拍蔡茨勒肩膀道:“哎呀,我親愛的庫爾特,現在這軍營不是已經建設起來了嗎?以目前的進度,不到9月中旬就能完成了。正好陸戰隊的武器裝備也需要時間來生產,如果現在就把部隊集結到位,我還拿不出那些重裝備,反而會使官兵士氣下跌。此外,我們正好還可以趁機延長對陸軍軍官的招募期限,說不定就有能力出眾的年輕校、尉軍官前來投效。”


    聽得這番話語,蔡茨勒原本就有些抑鬱的麵色變得更黑了。正如方彥坦然承認的那般,這支所謂的海軍陸戰隊不僅沒有營房駐地,連武器裝備也是全無蹤影。前幾天,眼前青年才托關係給他的叔叔瓦&爾特,讓後者在陸軍的生產序列中臨時插了一批隊,先把海軍這2千多人的武器造出來交貨。


    盡管這2千人相比於陸軍的幾百萬人隻是滄海一粟,但前者的武器清單上卻有大量裝甲運輸車、自行火炮等需要消耗眾多工時的重裝備。因此,這些武器的交貨期便隻能拖到數周以後。


    “也就是你布羅姆將軍,能把這些事情付諸實施了。倘若換了其他人,有誰邁得出這組建軍隊準備工作的哪怕第一步?”蔡茨勒看著前方工地上勞作的人群,搖頭撇嘴道。


    此時,他們所處的地段是布羅姆-福斯造船廠邊界,是原本打算在明年用於新建煉鋼車間第三期工程的。正是在方彥的出麵幹預下,其父魯道夫才把這片地讓了出來,作為海軍陸戰隊的容身之處。而這些建築工人,也都是由布羅姆家族這個漢堡市最大地頭蛇組織起來做工。若非如此,海軍陸戰隊連落腳之地都確定不下來,更別提後續的所謂擴建發展了!


    蔡茨勒越想越是無語,隱隱的已有幾分疑惑浮現在心頭。從目前顯示的情況來看,這支海軍陸戰隊的組建情況未免也太誇張了——不僅沒有裝備預算,連駐地竟然都沒有事先確定,完全就是一片空白。無論怎麽看,這都不像是海軍這個組織結構嚴密的團體所做出的行為,倒像是眼前這名軒朗青年的個人舉動。


    想到這裏,蔡茨勒不禁深感憂慮:倘若果真如此,那麽自己豈不是白白把未來大半年的時間付諸空擲,還怎麽做到了解基層官兵,為將來的晉升奠基鋪路?


    麵對蔡茨勒狐疑打量的眼神,方彥稍微有點心虛,不過他顯然不能露出任何怯意,展顏笑道:“可靠的庫爾特,別緊張亂想。你知道的,海軍目前已下達了上千艘登陸艇和掃雷艇的訂單,光隔壁船廠就有數十條正在新建,因此海軍隻是暫時沒錢來落實陸戰隊組建的方方麵麵,包括租地和新建營房。正好我家裏還有些財產關係,於是就主動挺身,先幫海軍墊上這個缺。放心,等到營房竣工那天,我保證2千名士官和步兵會一個不少的來這裏報道聽令。”


    得到麵前青年的保證,蔡茨勒眼神中的狐疑之色這才漸漸淡了下去。頓了頓,蔡茨勒又想到了什麽,指著前方的建設工地問道:“就算是這樣,可為什麽工人們隻修建部隊居住的營房,而不造出相應的訓練場地?陸戰隊與港口衛戍隊截然不同,必須要設施齊全的專業場地進行日夜集訓。既然您背後的家族都擔負了這麽多的任務,不至於連建設訓練場地的錢都不夠吧?”


    方彥笑了笑,卻是保留了這個答案:“等到今後部隊集齊,您自然就明白了。”


    結束對建設工地的視察,蔡茨勒滿腹抑鬱地跟隨方彥離開了現場。二人乘坐轎車駛入旁邊的布羅姆-福斯造船廠側門,幾分鍾後在一幢三層建築前停了下來。這也是方彥利用手中資源,為“海軍陸戰隊司令部”提供的臨時辦公地點,為此同樣沒被蔡茨勒少吐槽抱怨。


    走進寬敞卻顯得空曠的辦公室,蔡茨勒從桌上遞了份文件到方彥手中,表情有些嚴肅的開口道:“現在,陸戰隊的組建還有一個問題,即軍官的招募遠沒有我們預想中的那般順利。”


    方彥剛剛動手翻開第一頁,蔡茨勒已經對其內容做出了解釋:“經過五天的公開招募,隻有12名尉官和1名校官主動申請,願意加入海軍的服役序列。雖然陸軍司令部已經下達了相關命令,對麾下複員軍官轉投海軍不做任何阻攔,但絕大多數人仍然視陸軍為歸宿,不願加入前途迷茫未知的海軍陸戰隊。”


    方彥翻著手中應募軍官的簡曆資料,點了點頭道:“這我知道。陸軍裁撤的15個預備師共5千多名軍官,其實隻有極少數能被我們所用。青年軍官銳氣蓬勃,對自己今後能重返軍隊建功立業信心十足;即使陸軍真的對他們關上了大門,他們也更願意投身於黨衛軍旗下。一來黨衛軍目前正在快速發展,無論武裝部隊還是警察都存在明顯上升空間,二來他們的世界觀都是由國社黨塑造,其對元首的狂熱崇拜,使得他們對黨衛軍這支元首嫡係就存在先天信仰般的認同。”


    “呃……”蔡茨勒本來有一大堆苦水要傾倒,聽得方彥這番話後不由得愣住了。蔡茨勒明明記得,一周多前對方來自己家拜訪時,說的可完全不是這麽回事——那時他表現得胸有成竹,聲稱在5千人的軍官隊伍裏選出百八十人簡直比喝水還輕鬆。隻需在家裏躺著,就有無數人排隊前來應募。怎麽現在才過去區區幾天,就變卦的如此迅速?


    還有,那份用平淡而帶有俯視的語氣,說出“年輕軍官的世界觀被國社黨塑造”的話,又唱的是哪一出?蔡茨勒瞠目迷茫了:你自己不就是最典型的成長在新德國的青年軍官麽,而且還創作了一首足以傳世的元首頌歌!


    方彥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蔡茨勒怪異無比的臉色,繼續不疾不徐地說著:“而壯年軍官麽,這些人都是陸軍寶貴的中堅力量,總參謀部再裁員也不會裁到他們頭上。在舊部隊番號取消的同時,他們也必然會被調到陸軍的其它崗位。因此,我們能招到的人,基本上就隻有55歲左右,而且還存在不小經濟壓力的老軍官了。”


    “這些人都是參加過上場大戰的老兵,原本早已退出現役。隻是由於戰火重燃,急劇膨脹的國防軍嚴重缺乏軍官,因此他們才又被重新征召,用於填補二線預備隊的空缺。現在部隊複員解散,他們也隻能拿著1個月薪資的補貼回老家曬太陽,這其中還有個別不願卸甲的人,就想來海軍碰碰運氣了。”方彥說道。


    “您說的一點沒錯。現在主動申請為海軍服役的13名軍官,沒有一個人的年齡在50歲以下。而且他們的簡曆也基本沒有閃光點,能力與潛力都十分令人擔憂。”蔡茨勒終於得到了傾訴的機會,言語中滿是痛心疾首,“以目前的情況,如何能讓海軍陸戰隊成為一支利劍精銳?這和您當初對我說的完全就是兩回事!”


    “當初那是我騙您的。如果不這樣,我如何能得到您這位英才的幫助?”方彥笑眯眯地承認,無論語氣還是神情,都完全看不出有一絲愧疚。


    蔡茨勒沒想到對方竟會這般厚著臉皮就承認了,圓圓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甚至額頭上隱隱有青筋浮現跳動。見此情形,方彥哈哈笑著揮了揮手,悠然道:“您就放心吧。我既然敢做這件事,就一定有充分的把握。在軍官缺口這件事情上,我還有另外一重保險,那便是拾起陸軍因為政治原因而拋棄的滄海遺珠。”


    “自元首掌權以來,陸軍有相當一批前線軍官因為反對國家社會主義運動,反對黨的領導,而主動辭職或被勒令退役。盡管隨著戰爭爆發,他們中的很多人被重新征召,但現在又因為勝利而遭到邊緣化。而我要的,就是他們加入海軍陸戰隊服役。”方彥徐徐出言,臉上再沒有了剛才的輕佻,“這件事情需要我們主動出擊,隻有向他們展示了海軍的立場,他們才會欣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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