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證人都陳述完供詞之後,法官看向簡淩:“對於原告的指控,你有什麽需要說明和辯駁的?”


    此話一出,旁觀席上的氣氛在一瞬間凝固起來。


    範維平靜地看著簡淩,看不出任何的異樣;季月的嘴角稍稍上揚,眉頭卻又輕輕地皺起,表情很古怪;白綠則靠在椅背上,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段卓和沈秋等人,則眼巴巴地瞅著簡淩,既害怕她沒辦法自辯,又害怕她說出來的話沒人相信……


    此時此刻,帕迪坐在證人室中,他下意識地收攏手指,上身微微前傾,眼睛緊緊盯著屏幕上的情景。


    他很緊張,比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緊張。


    如果簡淩將事實說出來,他就得做出魚死網破的準備,雖然有人答應會幫他,可他還是希望事情盡量不要發展到那一步。他不想站到被告席上,更不願意拿自己的前途做賭注。


    一個聲音在他心底輕輕地重複呼喊——別說,千萬別說……


    簡淩想了一下,在各式各樣的目光中緩緩開口:“剛才他們所說的,基本都屬實。”


    聽了這話,證人室裏的帕迪頓時就鬆了口氣,露出輕鬆的怪笑。


    而旁觀席上,除了範維以外,所有人的神色都微微一變。


    尤其是段卓,他蹭地一下就站起來,趴在護欄上,伸長身子高喊:“不是這樣的,這不是簡醫生的錯,是有人悄悄換掉了埃蒙的x光片!你們應該去查那些片子,而不是將所有錯都推到簡醫生身上!”


    法官使勁敲了敲小錘子:“法庭之上,禁止喧嘩!”


    段卓還是不肯罷休,作勢要翻過護欄,去和法官理論清楚。兩個警官衝上來,強行將他按住:“惡意擾亂法庭秩序,你必須跟我們走一趟。”


    說完,兩個警官就要壓著他離開法庭。簡淩忽然開口:“等等。”


    兩名警官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她。


    她卻不去看他們。而是扭頭看向高座上的法官:“法官大人,這位段醫生是我的同事,也曾參與過埃蒙的搶救手術。他和帕迪醫生一起負責診斷腦傷,既然您都問過帕迪醫生了,為什麽不再問問他?”


    聽到這話。法官看了看左右的一眾陪審員,陪審員們互相遞了個眼神,點點頭表示允許。


    法官嚴肅地開口:“那就讓他上來將當日所發生的事情如實陳述一遍。”


    段卓很快就被送到證人席,他看了看簡淩。見到她的神情一直都很平靜,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情,立時就有了些底氣。他慢慢地將當天發生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包括很多帕迪沒有提及的細節,他都一一敘述清楚。


    等到他說完,簡淩看向法官:“我沒有申請辯護律師,我可以為自己擔當這次的辯護人嗎?”


    按照規定,這個請求可以被允許。


    法官點點頭:“你有什麽想說的?”


    “我需要問段醫生幾個問題。”


    法官示意她問。


    簡淩看向段卓:“段醫生。你能和我一起再重演當天的情景麽?就從你和帕迪醫生判斷腦傷的那段開始,我扮演帕迪,你依然演你自己。”


    “好。”


    在眾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簡淩從耳釘空間裏拿出一張x光片,看著它說道:“是頭骨受到撞擊。刺激了腦部神經,造成大腦陷入短暫休眠。”


    段卓想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張x光片,點點頭表示認同。


    簡淩放下片子,轉身走了幾步,假裝走到急救台旁邊:“簡醫生,傷患是頭骨受到撞擊,導致腦部神經陷入休眠狀態,位置大概在右側往上一公分。”


    然後,她伸手打了個響指,回頭看向段卓:“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嗎?”


    “是。”


    她表示了然,又從耳釘空間裏拿出另一張x光片,將兩張片子放到一起:“那現在,段醫生,請你仔細看一看,哪張片子才是你們當天用來確診的片子?”


    看到這一幕,旁觀席上引起一片反響,有些人坐不住了。


    沈秋瞪大眼睛看著那兩張片子,非常詫異:“什麽意思?難道是真的有人調換了埃蒙的片子?!”


    白綠與身旁的賈新互望一眼,同時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異的目光——他們之前還曾懷疑過這件事是簡淩的誤診,竟沒想到事情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季月死死盯著簡淩手裏的兩張片子,之前那點不安迅速擴大,令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坐在她前麵的範維卻依舊氣定神閑,他的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食指輕輕地叩擊大腿麵。


    至於證人室裏的帕迪,此時已經臉色大變,他明明記得片子已經被燒掉了,怎麽會又出現在簡淩的手裏?!


    他抱住腦袋,不敢置信,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她一定是在虛張聲勢,那張片子一定是假的……”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段卓是信了,他沒想到簡淩真的找到了那張被人偷梁換柱的片子,等檢察官將簡淩手中的片子遞到他麵前時,他立刻迫不及待地睜大眼睛查看。


    他指著右邊那張:“是這張!我們當時看的是這張!”


    鑒定完畢,檢察官將兩張片子還給簡淩。


    簡淩又說道:“為防段醫生說謊,可以請帕迪醫生上來核對一下。”


    很快,帕迪就被再次請上來,兩張片子被同時遞到他麵前。


    簡淩看著臉色慘白的他:“現在,請你為我們指出這兩張,哪一張才是當天用來確診的片子。”


    帕迪低著頭站在那裏,眼睛根本不敢去看那兩張片子,一動不動,許久都不作出回答。法官不耐地說道:“請證人回答被告的問題。”


    又是一陣沉默,最後法官的再三催促之下,帕迪這才硬著頭皮抬起頭,看了看麵前的兩張片子:“我……我不記得了……”


    簡淩似笑非笑:“當時是你負責確診埃蒙的腦傷,這才過去幾天時間,你就忘記了?”


    帕迪被問得有些惱羞成怒:“我就是忘記了。這種小事誰會特意去記住?!”


    “小事?”簡淩的目光慢慢冷下來“一個傷患因它而喪命。你居然會麵不改色地說它隻是個小事?那我問你,你當天確診埃蒙的腦傷用了多久時間?之後又是怎麽向我報告的?”


    帕迪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又重新低下頭,神色痛苦:“我不記得了。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不要再問我了……”


    見到他這副樣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開始發生變化。


    從法官和陪審員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們已經開始將懷疑的目光落在了帕迪的身上。


    而後。簡淩讓人將這兩張片子放到投影儀裏,三維影像被放大數倍投放到半空中,簡淩看著它們說道:“這兩張片子。有一張是醫務科另一位病人的,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調查這位病人的病曆資料,可以發現其中少了一張片子。”


    法官看著她,神情嚴肅:“你的意思是。有人偷偷調換了兩張片子?”


    “是的”簡淩借著說道“你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右邊那張片子的頭骨有腫大的現象,這種情況就說明裏麵可能出現了血管破裂。而這個位置恰好就是傷患血管爆裂導致內出血死亡的地方。對於這種情況,當時負責確診腦傷的帕迪醫生卻隻字未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了一下,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帕迪身上。


    法官看向帕迪:“請證人對此作出合理的解釋。”


    “我……”帕迪雙手抓在護欄上,指關節泛白,他憋了很久,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陰狠“當時我和段醫生同時負責確診腦傷的事情,我看到傷患的頭骨稍稍突出了一塊,以為那是頭骨受到撞傷的後果,就試著說出自己的猜想,段醫生表示認同,我這才將確診結果告訴了簡醫生。”


    聽到這話,段卓的臉色猛地一變:“你當時明明是肯定地告訴我,根本就沒有征詢我的意思!”


    法官敲響小錘子:“安靜,不要喧嘩!”


    段卓還想要說些什麽,但見到簡淩掃過去的淩厲目光,隻好悻悻地閉上嘴巴,不再多嘴。


    簡淩示意有問題要問,法官點頭,她看向帕迪:“你說你當時隻是征詢,如果段醫生反對的話,你就會推翻自己的結果,是嗎?”


    “當然,我當時也不太確定,畢竟腦科並不是我的專長。”


    簡淩看著他振振有詞的樣子,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得古怪。她從耳釘空間裏拿出一張芯片,交給檢察官,示意他插進投影儀。


    很快,一篇文章就被投放到半空中,題目是“論述腦殼神經的再生與循環”全文洋洋灑灑有上萬字。


    一見到這個,帕迪的眼神就變了。


    ——這是他尚未完成的論文草稿,他原本打算等到這件事完結之後,就將這篇論文發表出去,然後靠它取得今年的高級軍醫證,怎麽會到她的手裏?!


    簡淩看著他:“我看過這篇論文,寫得相當精辟,看來是查了不少資料。你剛才還說自己不擅長腦科,還真是太謙虛了!”


    說完,她又讓人點開芯片裏的另一份文件,這是一段錄像視頻。


    視頻點開進行播放,簡淩和帕迪的身影出現在上麵,兩人在沒人的外科辦公室裏進行對話——這是外科辦公室的監控錄像,這一段正好是簡淩前幾天晚上去找帕迪追尋真相的時候!


    他抹掉了急救室和資料室裏的錄像,卻完全忘記了,外科辦公室裏也裝了攝像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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