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一路護送著董氏兄弟到了張宅,便返身回武館去了。[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事已至此,他不需要繼續關注,也能猜到故事最後的結局。


    被張忘用心去算計過的人,一旦入了套,再想逃出張忘的手掌心,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了。


    華陰楊修,數百年大族培養出來的神童,祖父在朝中擔任太尉,打賭輸掉之後,至今還任由張忘差遣,一到關鍵時刻就為他分憂解難。


    張雷公率領的太平教兵,都是渠帥波才帳下的雄壯精兵,一個個和張忘簽了賣身契後,十二個時辰輪流為他看家護院。


    郎中淳於毅,他的祖上倉公上過司馬遷編著的《史記》,和神醫扁鵲同列一傳,如今被一本《本草綱目》勾引著,在張宅死心塌地做起了三管家。


    玉鼎觀的道士明虛,在張宅教一群卑賤的家仆子女讀書識字。


    太官署的庖人梁翼,放下身段親手烹飪,幫張忘招待太學來的客人。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無一不說明張忘的心機之深沉,手段之高明。


    董氏兄弟走投無路,前來求救,除了賣身給張忘之外,不會再有第二種結局了。


    想到自己身為名滿洛陽的第一劍師,也在為張忘前後奔走,王越歎了口氣,臉上湧出一股懷才不遇的悲涼之意。


    張忘聽了門房的稟報,得知董訪董昭兄弟前來求救,腦袋一下子就大了。


    你們不去逃命,跑來我家幹什麽?禍水東引啊?


    司空張濟找借口吞沒自己家產這件事,皇帝劉宏肯定是要問罪的,而且不會從輕發落。


    皇家的尊嚴不容侵犯,皇家的財產更不容侵犯。


    任何人,一旦做出了有損皇家利益的事,就必須嚴懲以儆效尤,哪怕你是上了別人的當,也絕不姑息。


    這是一種態度,這樣失了尊卑的荒唐事情,必須杜絕。[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司空張濟吃了一個悶虧,絕不可能自認倒黴,為了自保,他必須要推出一個人來承受皇帝的怒火。


    司空府長史董訪,身份剛剛好,也是事情的當事人,推出來當替罪羊最好不過了。


    在張忘看來,董訪是必死無疑的下場,董訪的兄長董昭不是當事人,跟司空府也沒關聯,可以在司空張濟斬草除根之前,逃得一條性命。


    所以他才派王越去救董昭,想為自己日後招攬此賢才做一個鋪墊。


    誰能想到,事情的發展並不按他的套路來,董氏兄弟一個都不想死,不久前還在害他,轉眼就跑來求救,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


    這下子麻煩了,皇帝的怒火必須有人去承受,你們不去,難道我去?


    張紘見門房稟報了什麽之後,張忘的臉色就變幻不已,主動說道:“小郎君若是有事要做,我二人就先告辭了。他日有暇,再來府上探討學問。”


    不該來的來了,不該走的想走,這怎麽行?


    上輩子有一句俗話,說是人與人之間有四種關係最鐵,那就是一起同過窗的,一起扛過槍的,一起分過髒的,一起嫖過昌的。


    說白了,就是大家有利益牽扯,又在一起同甘共苦過,所以感情深厚,比外人更加值得信任。


    張忘決定借董氏兄弟的事,拉博士韓宗和廣陵人張紘一起下水。


    想到這裏,張忘先吩咐門房將人接進來,隨後對張紘道:“來了兩個落難之人,我見識淺薄,有心相助,卻不知該如何處理,能否請二位幫我出個主意?”


    韓宗和張紘見是助人為樂的好事,便沒有推辭。等到聽張忘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這才雙雙變了臉色。


    博士韓宗咽了口唾沫,心中對張忘滿是埋怨。


    這叫落難之人?這分明是朝廷的通緝犯好不好?你自己不怕死是你的事,把我們兩個無辜之人牽扯進來,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張紘吃了一驚後,神色便恢複如常。他深深看了一眼張忘,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麽。


    董氏兄弟被門房領著,來到了張忘宴客的廳堂,見屋內不止張忘一個人,還有兩個客人,頓時就是一愣。


    這種一個處理不好就要掉腦袋的事,你不讓客人回避嗎?


    張忘仔細看了看董昭,發現他果然和曆史上記載的一樣,眉清目秀,氣度不凡,便嗬嗬笑著站起身來,為屋內人互相做了一番介紹。


    董師兄弟眼下沒有結交士子的心,直接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董訪身為當事人,撲通一聲跪下,哽咽道:“小郎君以德報怨,乃是至誠君子。訪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望活命,隻求小郎君宅心仁厚,救我兄長一命。訪下輩子結草銜環,必報小郎君大恩。”


    董昭本不欲下跪,見弟弟為了自己能活命,放下了尊嚴去求張忘,便也一言不發跪了下去。


    張忘若是肯救人,那就承他一份恩情,日後拿命來還。他若是不肯幫忙,自己二人也絕不能坐以待斃,任人宰割。


    張忘將二人分別攙扶起來,安慰道:“此事頗為棘手,須得從長計議。二位且在我家住下,待我慢慢籌劃,看如何才能讓二位免於這場災禍。”


    董昭見張忘肯幫忙,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臂膀也鬆弛了下來。


    董訪還在涕淚橫流,一時之間是平靜不下來了。


    張忘沒理會嚇得一臉蒼白的博士韓宗,直接問張紘道:“子綱兄有大智慧,可有兩全的法子教我?”


    張紘知道自己已無法置身事外,略略思忖了片刻後,說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此事因你而起,若想化解,還需你親自出麵。”


    董昭正在安慰弟弟董訪,聞言抬頭瞥了張紘一眼。


    張紘繼續說道:“若要為董長史脫罪,可從兩個方麵下手。一是從‘不知者不罪’這句話上想辦法,二是以上官被人蒙蔽為理由,為自己的依令而行辯護,減輕罪責。


    事情的起因,在於司空府派人來查抄賊贓,就從這裏入手。如果查抄賊贓本身是個亂命,那麽長史遵命行事,就罪不至死。而司空張濟,不知者不罪是其一,被下屬蒙蔽是其二,也無需為此事擔太大的罪責。”


    張忘微微點頭:“子綱兄的意思是,追根溯源,將事情的緣起,全都推到那賣賊贓的工匠身上?”


    張紘點頭:“如今之計,也隻好如此大事化小了。隻不過這樣一來,救長史,就必須救司空,最後罰酒三杯,大家皆大歡喜,唯一受委屈的,就隻剩你自己了。”


    張忘向南而拜,一本正經道:“陛下聖明天子,絕不會讓我受委屈的。我這就去洛陽府報案,將此事的罪責,全推在那盜賣賊贓的工匠身上。”


    董訪見張忘肯救他,激動地撲上前去,抱著他的腿嚎啕大哭。


    董昭麵帶尷尬,上前拉開弟弟,對張忘道:“小郎君仗義相救,大恩大德,董昭此生必報。”


    張忘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


    董昭見他轉身要走,連忙拉住他道:“洛陽令周異為人正直,但是人微言輕,在此事上能出力的地方並不多。這件事到頭來,還是要落在宮中人的態度上。小郎君進獻家產,報效君王,陛下一定會維護於你,但是十常侍貪鄙無度,隨口一句話,或許就能壞了大事。小郎君若是能投其所好,此事的勝算就會更大一些。”


    投其所好,就是砸錢咯?可是我剛剛進獻了全部家產給皇帝,再突然冒出幾百萬錢來,不就落實了欺君之罪了嗎?


    張忘皺起眉頭,陷入了為難。


    吩咐家仆將眾人暫時在張宅安頓下來,張忘帶著馬裹和王嬈,直接前往洛陽府報案。


    洛陽令周異早就聽說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覺得這件事輪不到自己來插手,便該吃吃,該喝喝,冷眼旁觀。


    聽到差役說張忘來報案了,滿桌子的佳肴頓時就咽不下去了。


    小小士子,無權無勢,和當朝司空連連交手,卻始終不落下風,這真是一件令人細思極恐的事情。


    周異忍著頭疼,將張忘宣上大堂,聽張忘訴說完請求後,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還以二人要往死裏互掐呢,沒想到一轉眼就要化幹戈為玉帛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周異想不通張忘為何會轉了性子,放司空張濟一馬,他也懶得去想,直接判了那已死的盜賣賊贓的工匠一個腰斬之刑,便匆匆退堂宣告完事了。


    張忘不明白周異為什麽這麽不待見自己,但是事情有了一個官方的說辭,無論如何都可以給吃瓜群眾一個交代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怎麽投其所好,讓皇帝滿意,讓十常侍不要從中添亂。


    低頭思考了半晌,張忘回頭望著馬裹和王嬈問道:“你二人武藝如何?”


    王嬈冷哼一聲道:“我一隻手,可以打你十個。”


    馬裹憨厚的笑笑,沒說話。


    張忘白了王嬈一眼,問她:“我帶你們去司空府,和司空張濟談判,若事情不順利談崩了,你們能不能殺個七進七出,把我從司空府裏安全帶出來?”


    馬裹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王嬈一張小臉也變得煞白,再也說不出一句賭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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