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眸色一沉,“並非本宮容不得你,而是大旭朝廷如今的歪風邪氣,容不得你。<strong>.</strong>本宮要的,僅是大旭君臣一心,君民一心,若攝政王能離開,我大旭朝堂的朝臣,定不會再趨炎附勢,對待新皇,也會越發用心。”


    顏墨白緩緩而笑,“群臣本是牆頭之草,長公主欲要將他們扳正,許是不易。”


    “扳正的確不易,但能稍稍改變,便也尚可。”


    顏墨白突然不說話了,稍稍垂眸下來,半晌才道:“辭官之事,微臣自會考慮,也望長公主多加考慮。而今,微臣滿身是傷,近期上朝許是無法了,是以,長公主盡可在微臣不在之際,扳正朝臣。但若是,長公主在一月或是兩月之內都扳不正朝臣,卻也並未掌握微臣叛國佞國的罪證,便望,長公主日後在微臣麵前,莫要再提讓微臣辭官之事。”


    鳳瑤瞳孔一縮,“但若是,本宮讓群臣改了牆頭草之性,攝政王你……償”


    他勾唇而笑,略微蒼白的麵容顯得極是溫潤清雅,風華卓絕。


    他也並未耽擱,僅是片刻,便已薄唇一啟,略深略遠的道:“那,微臣便應長公主之意,自請辭官。攖”


    突來的一句話,溫潤順從,倒令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本以為這顏墨白定還會對她圓滑拒絕,卻是不料,這廝竟突然同意了。


    不得不說,攝政王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此顯赫的地位,他竟像是在隨意與她賭注一般,就這般隨隨便便的答應了。再者,這顏墨白自小孤兒,能從邊關的一名尋常士兵演變為邊關守將,再從邊關守將一躍成為大旭攝政王,這其中,雖看似神話,但定也是用拚命灑血的姿態極不容易的得來,而今,就為了她的一句話,他便如此漫不經心的答應了?


    又或者是,他對那群朝臣極有信心,認定她姑蘇鳳瑤全然無法將那些牆頭草扶正,從而,才會如此淡定自若的與她賭注?


    思緒翻騰,複雜起伏。


    顏墨白這突來的順從,也著實讓她微生驚愕。


    鳳瑤深眼凝他,一時之間,不曾言話。


    待得半晌後,他逐漸將凝在她麵上的目光挪開,隨即微微一笑,薄唇一啟,話鋒也再度一轉,“來得這青州,最是閑情逸致的便是搖舟垂釣,今日天氣好,長公主可要隨微臣一道外出垂釣?”


    鳳瑤眼角一挑,逐漸壓下心底的複雜,低沉而道:“攝政王滿身是傷,身子骨虛弱得緊,而今竟還想外出垂釣,可是不要命了?”


    他麵色並無變化,語氣則突然幽遠了半許,“隻是,突然想去垂釣罷了。[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反正,呆在這屋內養傷與煩悶,還不若,外出垂釣鬆神來得自在。更何況,微臣身上的,也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未傷及骨骼,並無大礙。”


    鳳瑤神色微變,“便是如此,攝政王也該在府中好生呆著養著為好。”


    他突然扭頭朝鳳瑤望來,瞳孔幾不可察的深了半許,“長公主如此而言,可是仍在擔憂微臣?”


    鳳瑤勾唇冷諷,“攝政王這想象力倒是極好。”


    他似是並不壓抑,僅是緩緩挪開目光,隻道:“長公主既是未在擔憂微臣,想來微臣的生死,長公主自也不會太過放在心底罷了。再者,今日出行,乃微臣之願,無論微臣外出是否對身子骨有害,也皆由微臣一人承擔。如此,長公主可要隨微臣一道去青州河上垂釣?”


    鳳瑤略微認真的觀他,瞳孔也再度縮了幾許,並未言話。


    他微微而笑,語氣越發的有些幽遠,“青州河內,魚蝦成群。且那河內,還有一種魚,名為金祥,此魚稀有,但誰若能釣著,便示為吉祥,倘若長公主能釣著,自也能寓意為,大旭江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是嗎?


    如此狗血玄乎的話,這廝竟還能如此振振有詞甚至堂而皇之的言道,不得不說,這顏墨白傷勢猙獰,雖脈象趨於穩定了,但終歸是還有半隻腳放在鬼門關的呢,一旦他傷口感染,這後果,定不堪設想。


    思緒翻騰,一時,鳳瑤心口也略微生了幾許起伏。


    但待認真的思量了片刻後,才覺自己這幾日倒是有些奇怪了,竟是隨時隨地,都將顏墨白這廝的安危掛在心底。


    說來,此番外出垂釣之事,倒與昨日他落在深洞之事全然不一樣,此番垂釣,是因他之意要去,是以,若這顏墨白當真有個什麽閃失,或是當真外出受涼亦或是傷口感染,致使他性命不保之際,也與她姑蘇鳳瑤無任何幹係……


    一想到這兒,鳳瑤微蹙的眉頭終於稍稍的鬆懈了下來。


    正這時,顏墨白已勾唇微緩的出了聲,“長公主不去,那微臣便自行去了。”


    這話一落,他開始稍稍挑聲,喚了句,“伏鬼。”


    瞬時之中,不遠處的屋門外突然揚來了伏鬼恭敬的應聲,則是片刻,隨著吱呀一聲,屋門被伏鬼在外極是幹脆的推開了。


    鳳瑤眉頭幾不可察的一皺,轉眸朝顏墨白望來,卻是不料顏墨白正靜靜觀她,二人目光驀地相會。


    “長公主這是要改變主意了?”他似在意料之中一般,勾唇笑得溫潤,連帶嗓音也極是溫潤,但若是細觀,卻也不難發覺他深眸底處積累著的半許虛弱。


    鳳瑤按捺心神一番,故作自然的挪開目光,隻道:“此際也本是閑來無事,本宮,便隨攝政王一道去垂釣。”


    他勾唇而笑,並未言話。


    正這時,伏鬼已站定在了顏墨白麵前,恭敬而拜,“王爺有何吩咐?”


    顏墨白稍稍斂了麵上的笑意,隻道:“備步攆,本王與長公主,要去青州河上垂釣。”


    伏鬼一怔,瞳孔也驀地一縮,當即轉眸朝鳳瑤望來。


    鳳瑤冷眼觀他,心底微涼,卻也正這時,顏墨白再度出聲,“此意與長公主無關。無非是,屋中悶得緊,本王要出去散散心罷了。”


    伏鬼這才垂眸下來,猶豫片刻,卻終歸是一言不發的恭敬點頭。


    此際,時辰已是不早,陽光,也逐漸的盛了幾許。


    顏墨白的府邸離青州河並不遠,是以,鳳瑤棄了步攆,僅是緩步朝前而行,待抵達青州河邊時,顏墨白的步攆也到了,奈何陽光之下,那滿身素白的顏墨白,麵色竟顯得越發的有些蒼白,然而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微抬眸朝她觀來,瞬時之中,瞳孔內的虛弱與幽遠之意全數消失無蹤,甚至乍然之間,他竟微微勾唇,朝她笑得風雅卓絕。


    此生之中,見過偽裝之人,見過以前那些宮妃無病裝病,但如顏墨白這般明明傷勢極重且滿身不適,卻還要裝作全然無事之人,倒也是第一次見著。


    思緒至此,鳳瑤心底略生幾縷複雜,並未言話。


    這時,青桐已將烏篷船搖了過來,伏鬼眉頭皺了皺眉,轉眸掃了一眼烏篷船後,便彎身而下,開始伸手扶顏墨白上船。


    整個過程,顏墨白一言不發,麵色從容淡定,但卻瞳色微硬微僵,行動遲緩,待得終於上得烏篷船兵坐定後,他那蒼白的麵容,許因疼痛或是用力過度,竟變得漲紅至極。


    鳳瑤靜靜觀望,緩步朝前登船,待坐定在顏墨白對麵,才深眼鎖他,漫不經心的道:“攝政王在本宮麵前如此強撐,又是何必?”


    他眼角稍稍一挑,滿麵漲紅,但卻眸色平和,並未言話。


    鳳瑤稍稍將目光挪開,繼續道:“又或是,攝政王對本宮也是防備至極,是以,明明身子骨極是虛弱,卻也要在本宮麵前裝作無事人一般。攝政王如此之舉,莫不是擔憂本宮會對你趁人之危,對你不利?”


    這話剛落,船篷外的青桐恭敬出聲,“王爺,長公主且坐好了,青桐劃船了。”


    恭敬的嗓音,卷著幾許擔憂。


    鳳瑤神色微動,勾唇冷嘲,“攝政王身邊,倒是有幾個忠心耿耿之人。”


    顏墨白終於是平和出聲,“邊遠山村之人,皆無太多心眼,那青桐,便是如此。與其說青桐對微臣忠心耿耿,還不如說,青桐本是良善純然之人,不懂奸詐圓滑罷了。”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今日不曾在長公主麵前展露虛弱或是不適,別無其它之由,隻因,曆來便從容慣了,堅韌慣了,是以,這點傷痛,不足為題,更不足放在表麵上來頹然下去。”


    鳳瑤淡道:“攝政王這話倒是特別。但人若有傷痛,稍稍表露虛弱與頹然也是自然。但若一直都偽裝自己,一直都強行逼著自己時時刻刻都淡定從容,如攝政王你,這種日子過著可累?”


    “比起掉頭顱,灑熱血來,這種時刻都淡定從容的習慣,微臣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長公主如此不解,大抵是,長公主不曾真正經曆刀尖添血的日子罷了。但如微臣而言,沙場點兵,衝鋒陷陣,日日與死亡交集,如此日子,若有半點頹然與鬆懈,那便是,當真要掉頭的。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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