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笑得溫潤如風,慢條斯理的道:“本是些皮肉傷罷了,顛簸也是無妨。<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隻不過,長公主如此言道,究竟是在擔憂微臣的傷勢,還是欲委婉拒絕微臣隨行之意?”


    鳳瑤眼角一挑攖。


    不得不說,這顏墨白的確擅於猜心,且言道的話也是條理分明,便是這話並無太過鋒芒,但也是極為直接的猜入了她的心底的。


    而今接觸得久了,對這顏墨白的感覺,也略微的改觀了些,隻不過即便如此,仍是改觀不夠的。


    畢竟,站在大旭的立場上,這顏墨白若是不回京都,一直留在這青州之地的話,對她與大旭來說,自也是一大幸事,那樣,她才能一門心思的開始調教朝臣,甚至提拔人才,從而,也不會再擔憂群臣紛紛因著顏墨白之故而有恃無恐,也不必抽空來防備這顏墨白會隨時對付她與自家幼帝。


    思緒翻轉,一想到這兒,鳳瑤目光也逐漸複雜了幾許。


    她知曉的,若要讓這顏墨白徹底放棄打拚多年才得來的攝政王之位,自是有些殘忍與決絕,但即便如此,她姑蘇鳳瑤,卻也不得不這麽做。


    比起時時都需防著一人來說,還不如讓那人,卸了權勢,安安穩穩的做個有錢的富商要來得安心。


    越想,思緒越發的陳雜。


    半晌內,鳳瑤都不曾言話償。


    正這時,顏墨白再度平和無波的出了聲,“長公主有話,也不妨直說。”


    鳳瑤這才回過神來,沉寂的目光靜靜凝他,片刻之後,才道:“倘若,本宮的確擔憂攝政王的傷勢,欲讓攝政王一直留在這青州養傷呢。”


    他麵色渾然不變,似是心底早已料到她會如此言道,連帶他那雙溫潤幽遠的瞳孔,也未有半許的漣漪起伏。


    則是片刻,他再度勾唇而笑,溫潤清雅的道:“如此,微臣便隻有辜負長公主好意了。畢竟,此番回城,路途遙遠,未待山匪的幕後之人捉住,微臣,自也是不放心長公主獨自回宮的。”


    鳳瑤冷諷而笑,“攝政王這話,說得似要護著本宮回京一般。”


    他平和而道:“微臣雖滿身是傷,但也身殘誌堅,忠心不二。倘若誰人敢在歸程動長公主一分一毫,微臣,自也會拚命救長公主的。”


    無波無瀾的嗓音,平和依舊,似也並未卷著半點的認真與厚重之意,反倒是若是細聽,全然不難聽出其中不曾掩飾的雲淡風輕與漫不經心之意。(.)


    鳳瑤心底了然至極。


    這廝顯然是不願呆在這青州的,甚至還要堂而皇之的打著護送她的忠義旗號一道回宮,全然不忘為自己歌功頌德一番。


    不得不說,這顏墨白的心思,自也是深沉的。


    想來也是了,如此腹黑深沉之人,豈會真正心甘情願的屈居在這青州之地,隻不過……


    鳳思緒至此,鳳瑤眼角一挑,低沉而道:“攝政王又何必如此拐彎抹角,你想要回京,直說便是,又何必再為自己的衷心之舉歌功一番。隻不過,也望攝政王記得今日的允諾,一月之內,一旦本宮能讓文武百官皆效忠我大旭朝堂,那攝政王你,便得自行上奏辭官。”


    他微微一笑,“答應過長公主的事,微臣自不會忘記。也望長公主記得,若群臣仍如牆頭之草,難成大事,從那時候開始,長公主再也得在微臣麵前提及讓微臣辭官之事。”


    鳳瑤眼角一挑,淡漠點頭。


    他瞳孔中幾不可察的漫出了半許微光,隨即幽遠平和的道:“長公主今日不曾釣到金祥魚,心底可有遺憾?”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補了句,“畢竟,那金祥魚本已上鉤,差一步就該被長公主捉住了。”


    這話一落,他便垂眸了下去,幽幽的望著船外的河麵。


    鳳瑤淡道:“若說全然不遺憾,自是不可能。畢竟,那魚的確已上鉤。”


    顏墨白緩道:“該是長公主的,便定會屬於長公主。”


    鳳瑤勾唇冷笑:“攝政王這話說得倒是玄乎,米如此之意,可是在說那金祥魚本就不屬於本宮?”


    他嗓音稍稍一挑“微臣並非此意。”


    鳳瑤興致缺卻,垂眸下來,也不願再與他多言,隻道:“攝政王是否有此意,此際深究也無用處。隻不過,今兒時辰的確已是不早,倒該回府去了。”


    顏墨白緩道:“長公主既是有回府之意,那便回去便是。”


    他也並未多言,平緩出聲,待得這話一落,他稍稍轉眸朝青桐所在得方向望去,嗓音微挑“青桐,搖船靠岸。”


    船篷外的青桐急忙恭敬的應了一聲,則是片刻,船隻緩緩而動,逐漸搖曳著朝岸邊而去。


    風來,一時竟是微微的有些盛了。


    鳳瑤指尖微動,稍稍攏了攏衣袍。


    顏墨白凝她兩眼,縮在袖袍中的指尖微微一動,緩慢平和的當下了船艙的窗門。


    瞬時,迎麵而來的河風驟然被擋卻不少,鳳瑤渾身的涼薄感也稍稍鬆卻,隻是待目光朝前一落,瞳孔之中,竟也再度掃到了顏墨白那雙還未來得及伸入袖袍中藏著的手,乍然之間,他手指紗布上的血跡也略微在她眼中滑過。


    鳳瑤神色微微一變,隨即稍稍按耐心底的起伏,隻道“昨日攝政王的手指,可是因想努力攀爬出那深洞之際?”


    他似是不曾料到鳳瑤會突然這般問,那雙深幽平靜的目光,也逐漸的深了半許。


    他並未立即言話,僅是轉眸朝鳳瑤望來,略微認真的望著。待得沉默片刻後,他才低沉而道:“雙腿受傷,再加之周遭有狼虎視眈眈,是以,呆在深洞無疑是死路一條,而微臣,雖腿腳不便,但自也是要用手扣著洞壁,緩緩出洞逃走的。”


    鳳瑤眼角一挑,“隻可惜,攝政王並未爬出那深洞。”


    顏墨白勾唇而笑,溫潤如風的自嘲,“是啊。不止未曾逃出洞,還將一雙手徹底磨破,倒讓長公主見笑了。”


    他的嗓音極為平緩無波,雖帶著自嘲,但言道的話卻略微顯得漫不經心,並無半點的異樣,反倒是就如同在言道一番隨意的玩笑與不痛不癢的故事一般。


    鳳瑤淡道:“攝政王對待傷痛的冷漠態度,本宮著實領教了。隻不過,還是提醒一句,攝政王這雙手啊,這些日子還是少動少用力,若是不然,早晚是要廢了的。”


    他勾唇而笑,平和而問:“長公主前兩次是擔憂微臣的性命與傷勢,此際,可是在擔憂微臣的手?”


    鳳瑤眼角一挑,此番也不準備回答他這話了,僅是淡漠而道:“攝政王覺得是怎樣,那便是怎樣的吧。”


    這話一出,鳳瑤垂眸下來,不再多言。


    顏墨白凝了凝她,瞳孔則稍稍幽遠了半許,卻也僅是朝鳳瑤靜靜觀著,並未言話。


    不多時,烏篷船靠了岸。


    伏鬼等人正立在岸邊等候,眼見烏篷船停靠在岸邊後,伏鬼率先上了船,彎身入得船篷,恭然剛毅的道:“王爺,屬下扶你出去。”


    鳳瑤神色微動,僅是抬眸掃伏鬼一眼,隨即便起身先行出了船篷,而後極是幹脆的登上了岸。


    待在岸邊站定時,伏鬼已扶著顏墨白緩緩出了船篷,隻是,顏墨白的行動依舊極為緩慢,那身本是雪白的袍子,此際竟已是再度沾了少許血跡。


    鳳瑤靜靜觀望,神色幽沉淡漠。


    隻道是,這顏墨白滿身是傷,猙獰至極,今日不在榻上好生休息,反倒是要強行出來乘船垂釣,無疑是在與自己的傷勢過不去呢。


    思緒翻騰,鳳瑤麵色也越發的沉了半許。


    正這時,伏鬼已是扶著顏墨白極緩極緩了上了岸,隨即也不再耽擱,當即再扶著顏墨白落座在了一旁的步攆上。


    整個歸府的途中,一行人並未言話,徒留風聲浮動,腳步脆然卻又有些淩亂。


    待抵達府門時,有幾名孩童正在門內玩兒耍,眼見顏墨白坐著步攆過來,其中一名女童當即扯聲而呼,“爹爹。”


    瞬時,其餘幾名孩童紛紛跟風,皆是小臉揚笑的朝顏墨白的步攆奔來。


    抬著步攆的小廝也極為識趣,當即將步攆放在了地上,瞬時,孩童紛紛撲來,顏墨白微微而笑,眸色極為難得的顯得有些悅然與寵溺。


    鳳瑤怔了一下,目光掃及顏墨白白袍上的血跡,眉頭也幾不可察的皺了起來。


    卻正這時,伏鬼倒是眼明手快的立在了顏墨白身前,極是自然的伸手擋住了奔撲而來的孩童們。


    “伏鬼,無妨。”眼見孩童們紛紛想要繞過伏鬼而奔至顏墨白麵前,顏墨白勾唇而笑,溫潤而道。


    伏鬼微微猶豫片刻,卻終歸是妥協下來,踏步站在了一旁。


    孩童們頓時擠在了顏墨白麵前,笑聲伏伏。


    顏墨白麵容含笑,溫潤清雅,著實是滿麵的寵溺與憐愛。


    當真是,好一幅其樂融融的場景。


    鳳瑤眼角一挑,也不欲多呆,正要下意識的自行朝客房而去,不料正這時,身後突然有剛毅且略顯風霜的嗓音響起,“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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