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殿的枯井。(.)


    霎時,這幾字頓時衝入了鳳瑤心底,激起的,無疑是萬丈波瀾。


    竟然又是月牙殿!前不久那月牙殿才被大火燒了,而今大楚皇後又葬身在了那月牙殿的枯井。不得不說,短短幾日內,那月牙殿便發生這麽多突發詭異的事件,無疑令人心生愕然,震撼重重。


    鳳瑤強行按捺心緒,目光朝大楚皇弟落去,卻見他麵色蒼白,整個人如同脫力一般斜靠在主位的龍椅上,神情驚恐複雜,縱是在極力的淡定平靜,奈何卻仍是壓製不住那一股股驚恐慎人之氣。


    這幾日,無論是月牙殿被火燒,還是月牙殿後院那片赤紅妖異的曼珠沙華被焚,又或是那後院積了片片的狗血與紙錢,再到如今大楚皇後死在月牙殿的枯井裏。這一切的一切,皆若有無意的在指向那前皇後的鬼魂。便是前兩日蕭樓被打了五十大板奄奄一息了,大楚皇後卻還要差法師在月牙殿招魂做法,此舉自也像是在針對那大楚前皇後無疑償。


    如此,既是已然亡了多年的人,又怎會突然間有鬼魂出來作怪!再言楚王這番驚恐震撼的反應,似是對此事極是恐懼一般。


    是以,那大楚的前皇後,究竟是怎樣之人?又是如何亡的攖?


    思緒翻騰搖曳,起伏層層的心底,也越發厚重疑慮。


    楚王反應極是驚恐反常,一言未發。


    鳳瑤朝他掃了幾眼後,便轉眸朝大楚太子與大楚的群臣望去,入目的,皆是一張張複雜震撼的神情。


    一日之間,蕭樓與大楚皇後雙雙而亡,這種變故對於楚國來說,無疑是茲事體大,事態嚴重。


    鳳瑤神色微變,稍稍理了理額前略微淩亂的碎發,眼見楚王已無暇顧及於她,她便自作主張,淡然轉身回了位置。


    待剛剛在位置上坐定,她下意識的轉眸一望,則見左側的東臨蒼麵色柔和溫潤,竟還在如此緊張猙獰的氣氛裏,慢悠悠的喝茶。


    她眼角幾不可察的挑了半許,落在他麵上的目光也沉了半分。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打量,東臨蒼抬眸朝她望來,卻也是恰到好處的迎上了她的目光,笑得懶散柔和,“長公主莫如此看著在下,在下僅是渴了而已。”


    這話雖說得懶散小聲,但因周遭太過沉寂壓抑,是以這嗓音一出,竟是無端被放大。


    在場之人皆下意識的朝東臨蒼望了兩眼,那主位上的楚王也順勢回過神來,隨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脹痛的額頭,轉眸朝大楚太子望去,“行宮之事,你且先去處理。”


    大楚太子眉頭一皺,麵色微變,猶豫道:“父皇,兒臣若是去行宮了,這禮殿內……”


    楚王已無心多言,嗓音威儀緊蹙,卻又卷著幾許掩飾不住的煩躁與不耐煩,“禮殿之事無需你摻和。你且速去行宮。”


    大楚太子後話一噎,眉頭皺得更甚,但待猶豫片刻後,他終歸還是妥協下來,當即起身領著地上那兩名渾身發軟的侍奴離開。


    待得大楚太子走遠,腳步聲全然消失,殿內氣氛也再度徹底的沉寂了下來。


    楚王滿麵複雜陰沉,心虛極其不佳,目光朝殿角樂師們一瞪,“呆了還是死了,竟不知奏樂了?諸國貴客皆在,連爾等也要給朕丟臉了?”


    這話可謂是怒氣衝衝,火冒三丈,無疑是想宣泄大怒一般。(.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待得這話一出,那幾名樂師渾身一抖,嚇得不輕。當即舉起樂器開始吹奏,瞬時,飄揚而出的音調,卻是氣息不穩,顫顫抖抖。


    楚王越是惱怒,分毫不顧那隻剛剛才包紮好的手,頓時再在桌上猛烈一拍。


    瞬時,桌子轟的一聲,這回陡然碎成兩截。


    在旁的宮奴們嚇得滿麵慘白,那殿角的樂師們也驚得停了動作。


    楚王滿目惱怒赤紅的朝那幾名樂師盯去,怒道:“給朕將這幾個奴才拖出去斬了!斬!”


    陰森的嗓音,殺氣騰騰。


    樂師們當即嚇得癱跪在地上,驚恐大呼告饒。


    奈何,僅是眨眼間,殿門外便突然湧入幾名兵衛將樂師們全數強行的拖了出去,樂師們一路哀求大吼,淒厲絕絕,老遠都能聽得見,卻也僅是片刻後,殿外不遠突然有刀起頭落的詭異聲,瞬時,似有幾道東西墜落在地,脆悶聲一起,甚至,還發出了滾落幾圈的猙獰聲。


    在場之人麵色皆變,一些膽小之人,早已瑟瑟發抖。


    楚王已滿麵慘白,但雙目卻是妖異赤紅。


    突然間,他勾唇笑了,甚至笑盈盈的朝在場之人一掃,薄唇一啟,隻道:“瑣事纏身,倒讓諸國貴客看笑話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那雙瞳孔卻是猙獰駭人。


    這哪裏是笑話,這分明是詭異而又猙獰的肅殺之事。


    在場之人皆不回話,紛紛神色複雜幽遠。鳳瑤則稍稍垂頭,安然靜坐,雖表麵一派平穩淡定,但渾身上下,早已是戒備重重。


    “家中瑣事,的確難平。也難得楚王還能坐著招待我等,就論楚王這番態度,在下,也得先敬楚王一杯。”


    正這時,東臨蒼再度出聲,悠然隨和的嗓音,也率先打破了沉寂凝固的氣氛。


    這話一落,他親自伸手滿上了一杯酒,修長指尖輕輕托起酒盞,笑盈盈的朝楚王望著,“楚王,請。”


    楚王滿腹火氣,心緒著實難平。今日突發之事著實太多,全然令她猝不及防。


    那所謂的鬼魂一說,他自然是不信。更何況那人還早已死了這麽多年,屍身都已無存,如此,起還能突然在這幾日裏在那行宮作怪!


    甚至於,他這兩日早已聞說自家那嫡子蕭樓早已傷勢好轉,並無性命之憂,如此下去,蕭樓自也是會傷勢恢複極快,從而全然大愈,但他全然不曾料到,他那已然好轉的兒子,今早竟突然一命嗚呼,他甚至還來不及去處理兒子的後事,也來不及去多加過問,突然之間,他的皇後,竟也突然死於非命。


    鬼魂之說,他自然不信,倘若那女人要用鬼魂來報複,自也早就報複了,何必等到此際才層層爆發!是以,與其信那鬼魂之說,他更信那行宮之中有活鬼,而那行宮之中,曆來相安無事,自打入住各國之人後,便頻發事端,是以,他若聊得不錯,那所謂的活鬼,定在這幾國當眾。


    如此,何人,會是真正幕後凶手?


    思緒至此,楚王麵色越發陰沉,目光逐一在在場諸國之人的麵上掃視,最後,則將目光落在了鳳瑤頭上的鳳冠上。


    他目光冷得出奇,也陰沉至極,那股子威猛的煞氣,也不曾掩飾分毫。


    鳳瑤眉頭微蹙,抬眸朝楚王凝去,如此被他盯著,自也是心有不慣。


    這偌大的禮殿,人流嘈雜,這楚王誰都不盯,偏偏怒目殺氣的盯她,難不成,這楚王是心有思量,突然間,竟將一切懷疑到了她身上?


    一想到這兒,鳳瑤也猝不及防的愕了一下。


    卻也正這時,東臨蒼輕笑一聲,再度懶散緩慢的出聲道:“楚王不予理會,可是看不起在下?”


    調侃的嗓音,無疑卷著幾許興味。


    楚王瞳孔縮,終歸是回神過來,目光朝東臨蒼一掃,隨即便道:“大旭長公主頭上的鳳冠著實精致特別,朕一時盯得入神,疏待了東臨公子,望東臨公子莫怪。”


    說著,抬手便將麵前早已被侍奴斟滿酒的酒盞舉起,繼續朝東臨蒼道:“朕先自罰一杯。”


    這話一落,仰頭便將酒水飲盡。


    待得宮奴再度迅速恭敬的為他杯中斟滿酒後,他才朝東臨蒼緩道:“東臨公子,請。”


    東臨蒼笑得柔和,杯盞稍稍舉高,隨即將酒水一飲而盡。


    待得一切完畢,楚王放下酒盞,開始勒令宮奴迅速上膳。


    宮奴們渾然不敢耽擱,恭敬而應,則是片刻後,便有宮奴陸續端著晚膳入得禮殿,逐一恭敬的將膳食在滿殿之人的矮桌上擺好。


    另有幾名樂師,也被下麵之人安排著再度入場,開始極為小心的奏樂。


    一時,婉轉流暢的樂聲悠悠而起,也終歸算是極為難得的緩和了滿殿凝固陰沉的氣氛。


    楚王麵色終於好了半許,威儀的招呼的在場之人用膳。諸國之人,也未多言,皆紛紛神色各異的應付了幾句,而後便垂眸下來,開始用膳。


    一時,殿內菜肴與酒香交織而起,氣氛閑和。


    則是不久,有舞女助興而來,長袖而舞,輕靈而歌,加之個個都麵容貌美,倒是看得在場之人如癡如醉。


    閑散悠然的氣氛裏,鳳瑤食欲不佳,僅是隨意用了幾口膳食,便已停筷。這楚國的膳食,大多以甘甜清淡為主,鳳瑤略微不慣,待幾口膳食下肚後,便開始飲起茶來。


    她眼風稍稍朝右側的司徒夙掃了一眼,則見他並未用膳,整個人端然的盤腿而坐,儼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這廝前幾日才在獵場上傷了腿腳,而今盤腿坐了這麽久,也不知腿腳是否吃得消了。想來,要保持淡定威儀之氣,自然也要吃些苦頭才是,隻不過,這司徒夙似也曆來都不是怕痛之輩,想來便是此際兩腿都痛得麻木甚至廢了,這廝定也不會歪扭著身子調整姿勢,失了他滿身威儀。


    思緒至此,鳳瑤心生冷嘲,隨即便回眸過來,則聞耳畔咀嚼聲微大,略顯異樣。


    她下意識的循聲轉眸朝左側一望,則見東臨蒼竟難得失態的伸手直接捉了隻雞腿,毫無形象的啃著。


    這廝如此之舉,倒是怪異莫名,與他滿身的清雅氣質全然不服,又或許這廝曆來都有懶散怪異之性,是以思量之下,倒也稍稍心有了然。


    隻不過,而今這楚王宮中,鴻門之宴,這廝竟還吃得如此歡,也不怕被楚王專心差人準備的膳食毒死。


    鳳瑤麵無表情的凝他幾眼,正準備轉眸挪開目光,不料那廝突然輕笑一聲,丟了手中之物,隨即便朝鳳瑤柔和而道:“在下吃食魯莽,倒讓長公主見笑了。”


    鳳瑤淡漠觀他,並不打算回話。


    他也分毫不惱,笑盈盈的望著鳳瑤,繼續道:“在下兩手油滑,可否借長公主手帕擦擦?”


    這話入耳,鳳瑤眉頭微皺。


    這東臨蒼總有話與她搭訕,也總能如同自然熟一般對她言笑晏晏。隻是不得不說,她與這東臨蒼也不過是幾麵之緣,並不熟識,這廝如此接近,無疑是怪異重重。


    鳳瑤眼角微挑,清冷觀他。


    他也不著急,就這麽柔和的朝鳳瑤望著。


    二人無聲對峙片刻,鳳瑤終歸是垂眸下來,隨即掏出隨身手帕遞他。他並不耽擱,也不客氣,當即伸手過來接過,待用手帕將兩手擦好後,竟還用桌上那盞他飲過的茶水潤濕,而後便將帕子遞放在了鳳瑤的矮桌上。


    那帕子,早已是髒膩一片,揉搓一團。


    鳳瑤垂眸朝那手帕一掃,眼角止不住的抽了半許,東臨蒼則笑得平緩柔和,脫口的嗓音,也如沐春風,“多謝長公主帕子。雖是髒了,但用茶水洗洗便也稍稍能用。望長公主莫要嫌棄。”


    這人言話總有能將人逼瘋的本事,甚至句句調侃帶刺,令人心生不平。


    鳳瑤強行按捺心緒,淡掃他一眼,也無心多做計較,僅是不再理會於他,繼續開始緩緩飲茶。


    整場夜宴,持續了三個時辰。期間,氣氛諧和平靜,無事發生。


    隻是這殿中越是平靜,便越是讓人不安心慌,似如一切的一切,都在暗潮湧動一般,就為徹底爆開宣泄的那一刻。


    待得在場之人全數飯足酒酣,這場夜宴,也逐漸接近尾聲。


    此際,已有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但那些人,則皆是楚國之人,而諸國之人,則依舊是端坐在矮桌旁,瞳色清明,誰人都不曾醉酒分毫。


    鳳瑤順勢朝諸國之人一掃,心生了然。想來此番楚王設宴,這些諸國之人終歸還是心有戒備,不曾真正放下戒備的對這些大楚膳食暢快吃食。


    正這時,楚王差人將殿中醉酒之人全數扶了出去,有些醉酒之臣的親眷也逐漸離場。


    則是不久,偌大的禮殿內,楚國之人竟幾乎全數離開,而剩下的那些楚國之人,則是滿身壯實,神色犀利,儼然如伺機待發的武將無疑。


    一切的一切,都似計劃好了一般,楚國其餘之臣全數離開,徒留武將候在原位,就憑這點,楚王的野心便也將逐漸挑明了。


    鳳瑤心頭了然,修長的指尖稍稍執了茶盞,指腹肆意在茶盞上漫不經心的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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